《盛世大清之璃殇》玄笙燁陌

11、情愫难抑

　　年关将至，这样明媚的天已然很少见了。
　　乾清宫西暖阁内，墨璃看着阳光蔓延进来，在木桌，地板上拓下小木窗繁复精致的轮廓。
　　她其实有点不明白，为什么昨天那么突然地就发了脾气。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墨璃是极少发脾气的，更不用说对着一个才认识了几个月的人闹别扭。
　　更何况大叔他，其实并没有做错什么。
　　她看着印在桌面上的斑驳树影恍了会儿神，那香炉里燃着的龙涎香又熏得她昏昏欲睡。
　　蓦地，一句低沉的“墨璃”唤回了她远游的思绪。
　　看着那人的面容，她恍惚了一瞬，才想起来，现在她是被康熙召到了乾清宫。
　　“儿臣参见皇阿玛。”她下榻行礼。那人还穿着九龙朝服，想必是刚下朝吧。
　　康熙望着跪着的人儿，昨日的那种孤寂脆弱已然不见，如今对着他，只剩下恭敬，以及令人窒闷的疏离。
　　不知怎的，康熙瞬时觉得烦闷不已。
　　于是，他只问了几句平日里饮居，两人便不欢而散了。
　　前几日刚下过一场大雪，如今这宫道上还是薄薄的一层。红墙白雪，煞是好看。
　　墨璃亦步亦趋地向碎玉轩走去，心思却飘向了远处，康熙这段时间对她的态度愈发奇怪了呢。
　　思绪正飘忽不定，一抹杏黄色衣衫蓦地出现在眼前。
　　抬眸望着那人，清俊的面容，修长的身材，以及那隐隐透出的孤傲的气质。
　　垂下眼睑，墨璃已然知道他是谁了。
　　“臣妹参见太子殿下。”
　　那人望着她怔了一下，问道：“你是孤的四妹妹？”
　　“回太子殿下，正是。”
　　也难怪，十三年来自己就参加过那么一次宫宴，别人不认得自己也是应该的。
　　“经常听小四念叨，本想着应是一个绝色的美人儿.....”他小声地嘀咕着，眼中的戏谑之色难掩。
　　墨璃只是眉头动了动，并未说话。
　　太子许是觉得无趣，便又交代了几句就转身离开了。
　　回到碎玉轩后，墨璃将康熙召见自己以及在路上遇到太子的事，简单地向长清说了下，他只是眉头紧皱，望着墨璃是欲言又止。
　　墨璃也没有询问，长清想要说的话，她是知道的。
　　这以后的日子，怕是不怎么太平了。
　　不过也没关系，对她来说，太平不太平的，已经无所谓了.....
　　用过晚膳，墨璃换了男装，便前往枫山。
　　当她看见屋顶上的黑衣人时，心里是微微松了口气的。
　　昨天她把黑衣人赶走了，也没有说晚上见，所以来的时候她在想，不知大叔还会不会过来呢。
　　“手里提的是什么？”墨璃还没说话，倒是黑衣人先转过身来，开了口。
　　“一点小吃食，”墨璃将提篮掀开，里面有一罐荷叶粥，几盒小点心，用厚厚的布包裹着保温，“大叔尝尝看吧。”
　　“哦？”黑衣人也不客气，尝了几口道，“不错，是在哪边买的？”
　　墨璃不好意思地笑笑，回答说：“自己做的。”
　　黑衣人看向她，似乎对她会做吃食很是惊讶。
　　墨璃抬头看着深蓝色的天空，说：“有一次他生病了吃不下东西，我便学着做了些……”似乎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她弯了弯嘴角，“他吃得很开心。”
　　黑衣人没有说话，墨璃微微撇开脸，轻声说了句：“昨天，对不起……”
　　“起”字的音还没结束，她就被黑衣人抱进怀里。
　　抱得很紧，很紧。
　　墨璃的脸被迫贴在黑衣人胸口，隔着衣服，可以听见那人一下一下强劲而略显急促的心跳声。
　　“大叔？”墨璃疑惑着唤了一句。
　　“……不要说话……”黑衣人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像是压抑着什么般喃喃低语，“不要说……”
　　墨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皱了下眉，心想现在的大叔大概是需要安慰的吧，于是便乖乖让那人抱着，沉默不语。
　　四周安安静静的，偶尔听得到北风吹过簌簌的声音，黑衣人的怀抱很温暖，是让人抵挡不住的诱惑。
　　月色慢慢淡下去，墨璃长长的睫毛一点一点往下垂，最终闭上眼睛沉入梦乡。
　　康熙将她小心地移到床上，然后自己也躺上去，伸出胳膊将女孩拥进怀里。
　　他的视线轻柔地滑过女孩平淡的眉角、小巧的鼻尖、纤细的下巴、修长的颈，然后是脖颈下隐隐露出的，右肩上那一大片狰狞的烫痕。
　　伸出手指轻轻摩挲那片凹凸不平的伤疤，康熙眼里闪过一阵痛惜。
　　不要说对不起。
　　他闭上眼，将女孩的额抵在自己脖根处。
　　不要说对不起，是我的错。
　　是我刻意不去看，不去听。
　　是我太过自以为是。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抛弃你了，再也不会。
　　所以，不要一个人悄悄地藏起来难过，好不好？
　　“……让我陪在你身边，好不好？”
　　月亮终是躲到了云层后面，夜色寂寥。沉睡的女孩听不见萦绕在耳边的那句轻声叹息。
　　天气越来越冷，墨璃扫了堆落叶，和黑衣人凑在一起煨山芋。
　　她翻动着火堆，嘴角一直往上翘。黑衣人见了，伸手刮刮她的鼻尖，轻笑道：“这么有趣？”
　　“啊，”墨璃躲开他的手，歪着脑袋说，“只是没想到，原来大叔不知道山芋是埋在土里的。”
　　“这有什么好惊讶？”黑衣人挑眉，理所当然地说，“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
　　墨璃笑而不语，火光一闪一闪跳跃着，印在她漆黑的眼眸里，会让人产生一种想要凑上去亲吻的冲动。
　　黑衣人的眸光闪烁了一下，半晌，他才移开眼道：“我是第一次动手挖山芋。”
　　“嗯，”墨璃一边用树枝拨着火堆，一边应道“也是第一次偷人家东西吃吧。”
　　黑衣人勾勾唇角，装作不知道他悄悄在人家地里留下碎银的事。
　　其实，上一世的自己，小时候也是常常偷东西吃的。
　　没有遇到辰之前，她只是一个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小小孤儿，那时，对她来说，连活着都是一种奢望。
　　遇到辰之后，她才觉得，活着，真好......
　　火光明明暗暗，印得墨璃的面容亦是明明暗暗。
　　或许没人发现，她那长长的睫毛投在面上留下的一泓青影，微微颤动了一下。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空气里开始飘荡山芋甜甜的香气。墨璃吸吸鼻子，说：“已经好了。”
　　两人手忙脚乱地翻开火堆，把埋在下面的山芋翻了出来。
　　“这个能吃？”黑衣人看着那个黑漆漆的物体，很是怀疑。
　　“当然了。”墨璃把滚烫的山芋在两手间转了几个轮回，然后小心翼翼地剥下外皮，露出里面金黄金黄冒着热气的瓤。
　　她把剥好的山芋递给黑衣人，自己又拿了一个剥开吃。围着橙色的火光，啃着暖烘烘的山芋，那甜味儿似乎可以从心里冒出来。
　　两人默默地享受着静谧的时光，直到月至半空，火光慢慢暗下去。
　　“明天起，我不来枫山了。”墨璃忽然开口道。
　　黑衣人愣了一下，问：“为什么？”
　　“我答应过长清，天寒的时候不到山上来，”她笑着说，“冬天太冷，长清会担心。”
　　黑衣人沉默不语，看了看他有些阴沉的脸色，墨璃斟酌了一下，道：“那套剑法，我会自己练的。”
　　掩去面上的阴戾，他揉着墨璃的脑袋笑问：“剑式都没学全，怎么自己练？”
　　墨璃只是弯了弯唇角，并没有接话。
　　月色幽幽，遮掩了道不清的莫名情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