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小纪》安安可可

2、2

　　金都，是朝国的国都。
　　正值朝野更迭之际，却仍然莺歌燕舞，车如流水，暖风醉人，香袖盈盈。只因皇室嫡长子郭征文韬武略，于两年前已被封为太子。余下兄弟皆无封位，显然是年迈帝皇为新帝留下的施展恩威的关键人物。
　　郭征年过二十，与太子妃琴瑟和鸣，有嫡女嫡子各一，皆四岁，为龙凤同胎，寓意非凡美好。曾被皇帝夸赞，并为嫡孙辈赐名郭昭，郭明。郭昭为长女，郭明为次子。
　　世人传嫡子郭明年幼体弱，却不知郭明曾在满月宴上渡过生死一关。当年郭征出征西野，还不是太子。大皇子妃诞下龙凤，左右对皇子府的掌管事务有所疏忽。大意之下，小皇孙被下剧毒，危在旦夕。虽有太医院全力挽救，但只能延时，不能保命。当时皇帝震怒，命人彻查此事。之后，六皇子因受贿而撤职，左相宋青云因耿川灾银消失一事下狱。四皇子上书不堪礼部一职，钟情山水书画，自请离辞。
　　最让人惊异的是，无一太医知晓毒药之名。后来，一无名人假扮太子妃贴身侍女秋茜，端来药汁一碗，说是太医正吩咐下来的药。小皇孙就因为那一碗药而保全性命。
　　当年，满月宴一事起初轰轰烈烈，后来却无声无息。只道小皇孙受寒积弱，宴上昏迷虽看似凶险，但在太医的治疗下已脱离危险。

　　“明水，我待你不薄啊。”红衣女子手握沾血长鞭，长鞭带有小刺，用力一挥就能让人血肉模糊。
　　红衣女面前是一个用铁链吊起来的人，或许不该称之为人了。衣不遮体，浑身上下都是绽开的伤口，双目已被人剐下，余下两个血洞。仔细看下，才能从身形，衣着等方面判断她，对，那是一个女子。
　　“杀了我，把我杀了吧。”明水挣扎着说出这句话，自以为大声，但若不是红衣女内力深厚，只怕会听不清那小猫叫的声音。“你想死。我偏不让你死。”红衣女收起鞭子，吩咐跟在身后的人看好明水，无论用何种方法，都要保下她的一条贱命。
　　明水听到后，知道不能让她念着往日旧情给她一个痛快。“年迩，你、你不得好死！”这句话用尽了明水的力气，含着她那毫不留情的憎恨和恶毒。
　　“这么精神，是不把你打痛就不知怕吗？去，把我新配的明月露拿来。”年迩挑了挑眉，用她的指尖挑起明水满是鲜血的下巴。“你还在想什么呢？以为有人来救你？不，你不会这么想，毕竟都求死了。”年迩慢慢在明水面前勾起一个肆意的笑容，“现在不是你想就会实现的了，我不在乎你了。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用你的余生，做我的试药人吧。”
　　“把她的舌头给我去了，我不想再听到哪怕一声的惨叫。我的小宝贝们这几天可怕她的叫声了。”年迩接过侍女递上的温热手帕，认真地擦手，边擦边转身离去。
　　“我还真是个天才呢。明水把我新配的留生偷走用在一个小孩身上，我不用一个时辰就把解药弄出来了。你觉得我说的对吗，千娷？”“是啊，你是一个万世不出的天才，医毒双骄。”千娷捡起被年迩丢在地上的帕子，仔细折叠后放入绿色香囊。
　　“明家现在已经宣布他们家的三小姐明水重病而亡了吧。”年迩慢悠悠地走在青砖铺就的小径上。刚才关住明水的地方是一处天然形成的巨大山洞，从洞中出来就是扑面而来的绿色。修长的竹子，挺拔的林木，不远处有一汪幽深的碧水，绵延开来的是嫩绿的青草。整个山林都是年迩的，这是年迩家中的祖传产业的一部分。
　　年迩并不姓年，这只是个假名。她是宋家幺女惜眉。自幼跟在祖母的身旁，把祖母的一身本事都学了去，甚至青出于蓝胜于蓝。可年迩却并不想和宋家有太多联系，因为她那一手下药功夫得罪了太多人了。年迩不怕死，却不想累及自己的家人。况且，她当初与祖母约法三章，毒药不得用于无辜之人的身上，也不得让家中其他人知晓，包括她的爹娘。
　　于是，在她的坚持和祖母的默许下，她从家中搬了出来，化名年迩。但她仍会与家人保持来往，而且最近从家中传来的消息让她心中难受，祖母因少时落下的病根而终日嗜睡，逐渐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祖母的病就不能有其他方法吗？”年迩突然停下来，把目光投向远处。
　　“小姐……”千娷喃喃，却无法说出任何一句话来安慰自家的小姐。往日总被年迩夸赞善解人意，心灵手巧的千娷，知道有一些地方，是她无法触及的，也是她不能触及的。她只能在小姐的身后默默侍奉，间或说上一两件趣事为小姐解闷，而不是把自己的想法尽数摆在小姐面前，与小姐产生共鸣。她不是和小姐平起平坐的主子，她只是一个侍婢。

　　“师父，这是？”身着红衣的女孩看着眼前一幕，带有困惑和不解的发问如同单纯孩童对不知道的事而追求答案。可若让任何一个正常人身处此地，那么女孩的单纯只会让人从心底冒出一股冷气。
　　女孩的前面是一位曾经声闻天下的美人——楚如歌。而只要是在任何带有褒奖意味的词语前加上“曾经”二字，那多数都会指向那个词语的反面。楚如歌的现状，自是如此。正是美好的双十年华，偏偏青丝成白发，肌肤雪白依旧，却皲裂起皱如乡村老妪，葱嫩十指上的指甲又黄又长，双目无神，口不能言。
　　常人见之只会想问美人为何落至如此境地，可女孩的心中想的却是她身上的毒是何物。
　　“朝暮。”年迩吐出两字，“自己配药解了它。死了，我把毒下在你身上；活了，那就是你的药人。”
　　“我知道了。”红衣女孩上前仔细观察了一番，又用器具收起女子的血肉后，径直的走了。
　　而年迩在女孩上前时就转身离开了。

　　宋家已亡，唯留惜眉一人。通敌卖国，结党营私，欺上瞒下，蔑视皇权，这些罪名是真是假已经没有人会去理清证实了。朝堂上瞬息万变，纵使是执着的人，也会在一个适当的时机才选择发难。但宋惜眉因为毒誓一事已被家族暗中“逝去”。宋家，已经没有一个能光明正大出现于世的族人了。她从今以后，只是年迩，只能是年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