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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封商(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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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商的一切心里变故也就在心里,面上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说心里面没点酸味,是不可能的,但要说他当真酸到怎样怎样,那也太夸张。
不过是一篇作文而……已。
刘解把作文纸递给他的时候还鼓励了一句:“不要紧张,慢慢念。”是专门怕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待遇太慌。
那戚伊从前都是在什么场合混的,面对朝堂之上那些军国大臣都丝毫不慌,何况是对着这些小孩。
写文章的时候他也没多想,立意四平八稳,中间一大段排比里旁征博引了六对引证,紧跟着一大段地道理论证也是气势不减,而且还讲究音韵,听着就怪舒服的。
当然这个音韵美之所以能感受得这么的明显,也是因为戚伊还没完全脱离大夏的古音,咬文吐字里难免带出点现在不太常用的调。
刘解等他念完也没直接夸文章,反而拿过他的作文纸让从第一排传下去:“这不是要公开处刑,就让你们都看看他这笔字。我也不要求你们也写出什么风骨,你们考试时候要能有这十分之一的工整,分数至少还能往上一个档次。”
刘解从前就讲解过高考阅卷的规则,70分的作文分,阅卷老师一个人一篇文章不会超过30秒,两个审批老师如果给分差异大到5分才会交给仲裁。
但刘解这么说,有些同学自己是不服气的。喻戚伊这篇作文确实没啥大问题,正是因为没啥大问题,所以拿来作为参考标准并不太合适。
刘解就说了:“你们以为只有写得一般的练字才能加分?当然不是。打个比方,封商,”封商身子一僵,“我知道他脑子很灵,写出来的东西也很别致,所以看到他那笔东歪西爬的字我会仔细去看里头的逻辑。可要时换个老师呢,远的不说,为什么每次期中期末的年纪统一考试,封商的作文分都不高?”
“……”
“高考也是这样,你难道指望运气好,两个老师里有一个能耐下性子看出你这篇文章的内核,然后靠五分分数差送仲裁?那如果没一个老师看好你怎么办?”
“还有,有些女生的字也工整,但是特别小,一整个格子就占三分之一;还有些同学的字单个拿出来都没问题,排在一起就看着费劲。现在你们看出这当中的差别吗?”
喻戚伊的卷子在陆陆续续地在学生间传递。
何箐箐是早就知道喻戚伊这一手字的。她也是刘解口中“字工整却太小”的一员。拿到作文时正好听到后面一句话,当下就明白过来刘解的意思。
字不单单是工整就好的,还要看布局,整体字形的架构。她自己也练字,就更能感受到喻戚伊这笔字的章法。
更难得是他不只每个字好看,字与字之间还有一种无形的联系,让这笔字有别于印刷体的死板,但又不会有一般手写体的凌乱费解,她一扫就能看到一大半他的论证,并且一眼就能看到他刚刚朗读的华彩段。
这样的卷面,也太占优势了。
何箐箐做下了一个决定,等一放学,就见她从第三排站起来,径直往后走。
这是来找他的?
封商心中一喜,手忙脚乱地把东西扫进书包,刚喊出声:“箐箐等下……”
“喻戚伊,你能不能教我写字?”
戚伊:……
封商:……?
何箐箐看戚伊不答话,一时就有点紧张,不理其他人看好戏的眼神说:“我平时也有跟着练宋爱国的字,但练来练去也没多大进展,今天看了你的作文,才意识到自己单纯地练描红可能没有多少作用,你能不能指点一下我呀!“
喻戚伊的印象里也有那位宋爱国书法帖的记忆,戚伊想了想说:“我们是同窗,也说不上教不教的,不过练字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你如果只是为了写得工整些,要我给你点意见也未尝不可,可要是真要好好教你,”他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我平时还得去打工呢,恐怕没那么多时间。”
何箐箐旋即说:“那要是我交学费呢?就按照……就按照大学生补课,100元/小时,我们放学之后你来辅导? ”
恩?
这好像,还真有点意思。
封商一听真炸了:“箐箐你想啥呢?他语文成绩还没你好呢还付钱请他?”
戚伊仔细看这小姑娘,脸上一本正经,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那这样,你给我写几行字,就按照你平常的习惯。”戚伊忽然弯腰从桌肚里掏出几张纸,递过去一张水性笔,“至于补课的事我这边没多少问题,但你先回去跟家里人商量,如果他们也同意,那我们再定时间和上课内容。”
他看了眼小姑娘的字,在心里摇了摇头。
工整有余,灵气不足,都说字如其人,何箐箐的这笔字却全没有小姑娘言行的半分风骨。
封商目瞪口呆地就看着两人完全无视了自己。
直等到喻戚伊收拾了东西背包走人,何箐箐才走到封商面前。
“箐箐……”封商有点委屈。
何箐箐:“说了很多次了,不要叫我箐箐。”何箐箐凉凉地说。
封商挨了她一记白眼也不恼,腼着脸凑过去:“哎哎,连名带姓听起来多生疏啊,咱家谁跟谁……你真要决定要去跟那条鱼学写字啊?”
“你要不要来。”何箐箐反问。
我……“来。”
刘解他都当众指名道姓地说他的字当反面教材了,封商又怎么可能无知无觉。想到刘解当时在课上的话,面容俊俏的少年垂下的眼眸里透出点阴郁。
但他把话说出口就变成了:“箐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哎箐箐!等等我……”
“你别跟过来,又不顺路。”
“顺的顺的,箐箐这么可爱,我怎么放心让箐箐一个人回家,有我陪你那万一遇到事……”
“我今年就要考跆拳道黑带了。”少女冷酷无情地指出,“上回还是我把那些人打跑的。”
“……那我还能帮你报个警。”
*
这头,别看戚伊面上表现得光风霁月,何箐箐的提议其实让戚伊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一条特别的财路。
特别等他在回家路上顺便去了一家附近的书店,翻看了那些书架上的各种字帖之后。
这种水平都能教人。
稳了。
当然,戚先生是不会主动去问的。
等第二日何箐箐旧事重提,他才出于同学之谊答应下来。
一周三次,周一、周三、周五放学补一个小时,每次100,暂定到第十周期中考试,如有成效再续订。
事情敲定了,那戚伊的态度自然也就不用那么风清云淡,他言辞十分陈恳:“我想你也有一半是出于想要帮忙的意思,我也没有别的什么能耐,只有尽我所能,若你真有几分进步,那也就不枉了。”
何箐箐还没遇到过这么恳切的同龄男生,当即就对他大为改观,心里也不禁叹气。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看看喻戚伊,再看看还整天不着调的封商。
人和人之间,怎么就能差别这么大呢。
她瞥了一眼身边一直探头探脑的封商,后者连忙说:“还有我还有我。你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应该也没问题吧?”
戚伊看他一眼:“这可不一定,所谓因材施教,我教也得视情况而定。而且何箐箐的字尚有希望,你……”
“这样吧,第一节课你留着旁听看看,要是你真想要学就再说。”
等到周三放学,戚伊拿出自己事先准备好的笔墨纸砚、以及美工笔和水性笔。
“我自己练字开始练的是毛笔,但就目前的情况来说,一则毛笔书法的功底非一日之功,练时讲究修眼、修手、修境。光是能写就要耗费上一段时间,你高三课业繁忙,恐怕也抽不出空来每天练一百个大字。二则,毛笔的握笔方式与硬笔不同,你现在练这个也有益无害。”
然后他一指美工笔,“所以后来我找到这种硬笔,笔头稍软,你练习时就用这种。软笔只是我上课时有时用来给你示范,让你明白我在表达什么。”
“至于水性笔,我在课上同样只会给你做对比展示,等你用硬笔写字能举重若轻,水性笔自然也不在话下。“
“首先,从单个字来说,每个字本身都有其章法。应试的字,一要正,二要圆,三要洁。何为正,就是起手字形要正,只有先正才有结构。何为圆,圆是一种思想,也可以是一种理念,就藏在你每一笔的收束转折这种,要能看出你留有余力,是深思熟虑之后方有落笔。何为洁,洁就是没有一丝多余的累赘,也是你的结构清晰,字与意跃然纸上,直指文心,就能让观者即刻通晓文意。“
跟着戚伊就讲了一下正楷时正确的比划和结构上的一些技巧,然后又翻出两本书。
《常用三千汉字表》和《说文解字》。
“然后就要通晓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