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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密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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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微雪当天拿着行李跟着兰雍离开的时候原本还以为他是给自己另外安排了什么临时的住处,等到坐在马车里发现反方向越走越远,她才乍然反应过来:莫非这是要让她出远门?该不会把她弄到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去吧?
结果她就被兰雍派的人这么一路给送到了十几里外的东阳县,一待就是五天。
第六天上头,她按照事先约定好的来到了县城东郊,果然见到了一处正排着长队的施粥棚。不仅如此,她还见到了一个人——长乐王妃,聂蓁。
此时,这位王妃正和一个中年贵妇坐在不远处的凉亭中歇息,身边又是侍女又是侍卫,那阵势一看便是四个字:不得靠近。
顾微雪在这里见到聂蓁其实并不觉得奇怪,因为这施粥棚就是聂家的。在北星除了官府每个月会定时发放一些救济粮给这些乞丐流浪汉之外,一些大户也会不时派些口粮给穷人,而这其中自然是身为四大门阀之一的聂家最有分量。顾微雪到北星都以来的这些日子,几乎每个月都会见到聂家施粥行善。
见着长乐王妃虽确实不奇怪,但她奇怪的是,兰雍为什么会让自己在这里等着,看样子这位王妃也并不像是来和她接头的啊……这么想着,顾微雪又在边上四处望了望。
忽然,她的手被人碰了一下,直觉告诉她这是有意识的接触,对方应该便是来替兰雍下指令的人。她下意识正要转头,手心里已被人塞了个东西,接着腰间像是被利刃抵住,一个刻意压低的沙哑声音在耳旁说道:“别回头,去粥桶那边。”
顾微雪一听顿感不对劲,手上一捏,已感觉出来是个纸包,压低声音反问:“这是什么?”
“你过去,自然会有人告诉你。”
顾微雪攥了攥手里的纸包,朝着粥棚的方向挪了几步,感觉身后的逼视感消失,她回过头看去——除了正在排队的乞丐和已经领了口粮在周边或站或坐大口吃着的人,并没有什么异常。
那人一定乔了装混在这些人里头。她心里很快做了判断。但明知在被人监视又如何?她现在也是人家砧板上的肉,只好先走一步看一步。
她刚走到粥棚前,正犹豫着再往前便会立刻吸引他人注意,却忽然从队伍中段传来了争吵声,像是因为插队引发了口角,随即上升到了拳脚。
粥棚前的秩序突然出现了些混乱,凉亭那边的聂蓁显然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示意了侍卫便也随即起身朝这边走来。
顾微雪本以为有人会趁着这个混乱时期再给她下指令,谁知却并没有人靠近她,相反,就连粥棚里本来在忙活的人也被招呼着赶紧走出来把面前的人和食物隔开,以免有人趁乱哄抢。
“死人啦!”不知是谁忽然惊叫了一声。
“死人了死人了!粥里有毒!”
顾微雪一愣,随即意识到什么,连忙摊开手低头一看,掌心里的褐色纸包已被她捏出了皱痕,她不祥之感陡生,立刻手腕一转就把纸包丢到了草丛里,可惜没使上力,恰落在了边上的浅草里。
走为上策。她一念急定,也顾不上在心里骂兰雍这个祸害百八十遍,当即旋身就准备开溜,谁知才动了半步,便已被人挡住。
“洛姑娘?”是个女子的声音,讶然,却带着怀疑的微沉。
顾微雪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侍卫已经在聂蓁的眼神示意下几大步走进草丛,将那个褐色的纸包捡了回来。
“王妃,里面是些白色粉末。”侍卫打开纸包后回道。
聂蓁看着她的目光陡然一沉,低喝令道:“拿下!”
***
东阳县衙。
“啪!”一声惊堂木拍案,县令端着腔调问道:“堂下何人?”
顾微雪默了默,回道:“民女洛英,见过县令大人。”
“大胆洛英!”县令陡然扬声,又拍了下惊堂木,“光天化日,你居然以毒行凶,”说着看了眼坐在堂下一旁的聂蓁,“还胆敢在长乐王妃施粥行善时嫁祸行凶,你可知该当何罪?说,你犯下这罪行的来龙去脉!”
顾微雪瞥过视线看了眼聂蓁,耳边又响起了当天离开时和兰雍之间的对话。彼时当她半试探地问这趟要做的该不会是什么九死一生的事吧,他笑了笑,说了句——
“你若怕死,就最好什么也别说。”
什么也别说……莫非,他早已料到会有此刻?那长乐王妃呢?她是真不知情还是假不知情?
不,她一定是知情的。顾微雪断定,否则怎会那么巧,偏偏聂蓁就在那里,偏偏是在聂家的施粥棚出事,偏偏……自己就被聂蓁第一时间给抓住了。
可是,兰雍搞这一出给自己老婆家添堵又是何意?怎么想也不合逻辑啊,但又总不会是为了要她的命吧?她不过区区一民女,兰雍想要她的命又何须费这些周折?
思来想去,恐怕只有一个可能——他想利用她陷害别人?可是既是陷害,却又为何让她什么也别说?这到底是言而无信的忽悠,还是真的逃生之策?
她忖思至此,便又撇眸去看了一眼聂蓁——眼明而亮,她是个秉性聪慧,心性柔善坚韧之人,绝不是会不分青红皂白帮着兰雍为非作歹的才对……
“大胆洛英!本官问你话,你竟敢藐视?!”县令又狠狠拍了一下。
赌一把!
“回大人,”顾微雪说道,“那药包是民女在地上捡的,因听见有人喝粥毙命,怕无端卷入祸事,这才打算又随手扔了,谁知却引起了王妃的误会。何况方才衙役不是说那几名乞丐只是晕过去了么?大人说那包鼠药是民女为求下毒陷害王妃的,那为何鼠药毒不死人?既不毒死人,那又为何要带鼠药前去?”
县令一时语塞,面上有些挂不住,愠怒地轻笑了一声,说道:“看来不用刑你是不肯说实话了。来啊!”他呼喝着,已伸手抽出了一支红头令签,“给我重打二十板!”
红头签应声落地,左右衙役立刻上来四个人,两个摁住顾微雪,两个站在她身后,抡起了手中的木板。
“啪”的一声闷响落下,顾微雪觉得五脏六腑都好像震了一震,她连忙狠狠咬紧了牙关。
第二下,第三下,第四下……
顾微雪只觉背部已开始疼得有些麻木,她额上渗出了汗珠,胸腔里闷闷作痛,每咬着牙顶一口气,都像是要疼得裂开。
“慢着。”聂蓁忽然开口说道,“我看此女骨头还挺硬,如这般用刑逼供,恐怕反而帮着别人拖延了时间。”
县令有些诚惶诚恐:“那……王妃的意思是?”
聂蓁站起身,缓缓说道:“这次施粥,不仅是为了行善,也是为刚到码头的粮船讨个彩头,所以熬粥所用的米是直接从船上搬下来即开即煮的。既然这位洛姑娘说她手里的药包与粥中之药不同,那便不能排除还有他人包藏祸心。或许,恰恰是为了迷惑我们,排除嫌疑。”
话音落下,便有侍卫来报。
“王妃,码头的货船和人已经全都扣下来了。”
县令听了有点儿懵,这……东阳县的码头停靠的可不止是你聂家的货船啊,那其他家可怎么交代?
这边聂蓁点了点头,又回身续道:“此举不仅是为了证明我聂家清白,也是为了防止果真有心怀不轨之人逃走。”
“哦,哦哦。”县令原本对着长乐王府的人就紧张,这下子面对这位王妃的架势,更是思绪有些断片儿,满腹的忧虑堆着却说不出口。
恰此时,又有衙役快步来报。
“大人,都府衙门那边派来接收嫌犯的人到了。”
县令如遇大赦,连忙大手一挥:“赶紧请!”
***
顾微雪就这么又被折腾进了都府衙门的大牢里。
她趴在粗粗垫了一层干草的石床上,后背有种黏糊糊湿漉漉的感觉,稍微一牵扯,便疼得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索性就这么闭目养神。
“洛英,”牢房的衙役在喊她,“有人来看你。”
她连眼皮子也懒得抬了。
于是门外的人便打开牢锁走了进来。
“你的胆子倒是很大啊,”有个含笑的男人声音在这冷寂的牢室乍然响起,“居然连长乐王府也敢报复,就不怕牵连满门?”
满门?顾微雪听在耳中,不由牵起一抹淡笑,怕是你们北星都还没到那一统天下的地步。
她深吸了一口气,勉力开了口:“民女是冤枉的,那包药,真的不是我的。”
“你虽坚称冤枉,可是人家未必愿意信啊。”对方说道,“如今此事已被捅到了谏政司,这反倒是你的生机,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了。”
顾微雪半眯起眼睛在气窗投射进来的逆光中看了看眼前人的轮廓,问道:“大人的意思是……”
那人近前两步,在她面前半蹲了下来,意味深长地低声说道:“现下谏政司的人已经查出来聂家有人利用米铺贩卖逍遥散,若非因你,这件事也不会闹到这等地步,恐怕有人已将你视为眼中钉。既然别人冤你栽赃陷害,你为何不顺水推舟,反将此事推到已然被揪了出来的人身上?”
顾微雪只略一忖,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言下之意,是要她借机将聂家这个浑水搅得更浑,打击聂氏门阀的声明,这显然是冲着长乐王府去的。
敢如此针对兰雍的人……她想,不是衡阳王府的那位,便是小皇帝那边的人。
“只是,”她似有担忧地开了口,“民女怕在公堂之上连开口的机会也没有。”
“这你放心,”对方立刻道,“谏政司可不是寻常府衙,在那里过堂的案子绝不会马虎了事,一定会审出个黑白来,可不是谁能只手遮天的。”
谏政司。顾微雪在心里默默回念了一下这三个字,这么看来,也就是说这个衙门里是人情难行了?
难怪……她想,这人会说反而是她的生机。
她抬眸望向从墙上那方气窗里射进来的光束,默然良久,说道:“我明白了。”
***
顾微雪果然很快就被传唤到了谏政司的公堂上,被衙役按着往地上一跪时,后背牵扯出来的疼痛让她整个人都打了个冷颤。
等定下神抬眸朝前方看去,除了坐堂的官员之外,堂下左右果然再没有什么皇室显贵坐在那里听审。
重复了一遍公堂上例行公事般地问话之后,堂上官员便端着脸直入了主题。
“洛英,关于东阳县郊之事,你可有陈述要说?”
这问话果然都与那狗腿的县令不同。
顾微雪有些乏力地牵了牵唇角,低头示了个礼,说道:“回大人,民女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