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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镜花水月不需寻(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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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嗣棋首先俯身道:“师叔,人带回来了!”随后看了陈攸宁一眼,陈攸宁心领神会,微微欠身道:“晚辈陈攸宁参见掌门!”
那男子转过头来,对二人微微笑道:“不必客气。陈公子千里迢迢赶赴两仪,韩某照顾不周之处还请指出!”那男子脸上的微笑很是恳切,说话也彬彬有理,与其交谈有种如沐春风之感。一身低调奢华的袍子象征着其显赫的身份,然而言谈举止间却没有丝毫骄奢之气。年岁上,也比陈攸宁想象的年轻的多,目测正值不惑,不过嘛,修仙之人一般其真实年龄也很难看出。
陈攸宁“嘿嘿”干笑了两声,韩睨将头转向韩嗣棋道:“韩允,这次做得不错,之后陈公子在两仪的这段时间,也麻烦你照顾陈公子的生活吧!”原来他的名字叫韩允!陈攸宁暗暗记下了。
韩嗣棋虽然也有些不乐意,但毕竟是掌门交待的事情,也不好拒绝,便应到:“是!”
“唉不用不用!我一个大男人,干嘛还要他照顾啊!”那韩嗣棋不愿意,陈攸宁更不乐意!鬼知道他会怎么“照顾”自己,估计啊,也只是一天罚抄面壁之类的吧!只怕自己到了他手上,不死也得蜕层皮。
见二人这副模样,韩睨心里很快有了数,这韩嗣棋是他从小带大的,什么性子他最清楚不过,而陈攸宁显然也是个不消停的主!便也不勉强,爽朗地笑道:“好好好!韩家弟子纪律严明,不会为难你的!而两仪外城弟子,虽少数生性颇为顽劣,但也不是陈公子的对手!”
陈攸宁大吃一惊,这韩睨一眼便看出自己有几斤几两,不愧为两仪掌门!再看那韩嗣棋,却并未表现出丝毫诧异!
“掌门谬赞了!况且晚辈都没客气,掌门也不必客气了!晚辈实在是好奇,这次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陈攸宁本就是个不怎么讲礼数的人,在这儿磨叽半天是在令他心中不很舒服。
“说来话长,陈公子入座吧!”一听终于愿意告诉他真相了,陈攸宁立刻来了精神。
“陈公子可曾听过‘流云舞’?”韩睨有些期待地看向他。
“‘流云舞’?”陈攸宁喃喃念叨着,然而回忆了好一会儿,最终也还是只能迷茫地摇了摇头。
韩睨谈了口气,有些难以掩饰的失望,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韩睨讲的故事很长,直到日上三竿,他才讲完那个故事。回忆起往事,他有些抑制不住地悲伤,但那些都已经过去了,再无奈,再怀念,终究也只能化作回忆。
“流云舞”可以算是他师兄的仙侣,韩嗣棋的师娘,然而仙门中人却从来不愿承认这一段孽缘。
或许每一段错误的感情,都有一个错误的开端。
那日的两仪格外热闹,就连一向冷清的内城,竟也是张灯结彩。两仪掌门容光焕发,又有些坐立不安,焦躁地走来走去,然而一切都掩饰不住其内心的狂喜。
韩睨也不例外,兴高采烈地跑来汇报:“大师兄,大师兄!红莲姑娘和阳炎山掌门已经到山下了!估计不过多时便到了!”随即又神秘兮兮地到:“山下的弟子说,那红莲的盛名,还真不是吹的,说她是闭月羞花,可一点也不为过啊!嘿嘿,大师兄!便宜你了啊!”
然而韩憧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瞪了韩睨一眼,甩甩衣袖走出房门去,留下韩睨一人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地站在原地,小声嘀咕:“这大师兄是怎么了,平日里不是挺希望找个漂亮老婆吗,今儿人家主动送上门来,却又生的哪门子气?”
其实韩嗣棋自己也不知道原因。他正值人生最好的年纪,仙术有成,同龄人中鲜有人可与之媲美,他一直以来最大的愿望,便是能找个温柔美丽的夫人,再生一群大胖小子,那可真算是人生赢家了!
而火岚君要上两仪提亲的说法一传出去,更是成了家家茶余饭后必不可缺的谈资:
“这韩憧和那红莲小姐啊,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是啊,郎才女貌,又都家室显赫,依我看啊,他们之间的缘分,是上天早就定好了的!”
“不过啊,这‘火岚君’还真做得出来啊!女方上门提前,这不明摆着地送上门去嘛!依我看啊,那阳炎山大小姐啊,以后这日子可未必好过哟!”
……
韩憧以前也是这么想的,这次联姻既巩固了家族地位,拿下了阳炎山这块硬骨头,那红莲大小姐无论身材样貌能力也确算得是女中极品,一箭三雕啊!
然而现在人家真送上门来了,韩憧却又有些犹豫了,是不甘心自己的未来就这样草草决定,还是愠怒长辈擅自替他定夺?又或许,还有点其他东西……
又有人来催了:“大师兄,‘火岚君’他们已经快到了,掌门让您赶快过去!”
韩憧点点头,挥手示意那人退下,然而却没有动身前去的意思。生平第一次他忽然有些讨厌曾经那个循规蹈矩的自己,那个在长辈面前永远无条件答应任何事情的自己。
行至一处园子,韩憧脚步忽然顿住了。那花丛中,绽开一抹姣美的笑颜,霎时间,百花也为止失色。韩憧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一张笑颜。
从小生于名门望族的他,所接触的女子都是大家闺秀,话不可高声言,笑亦不能放肆笑。而那个笑容不同,明眸皓齿,发自内心,就连周遭的空气也都是快乐无比的。
那女子见韩憧进来,有些慌乱,转身想跑,显出了花丛背后那一袭红袍。
有那么一瞬间,韩憧忽然有些相信“命运”这个词了。一切在发生前,就已经是注定好的了。
送走‘火岚君’后,掌门怒不可遏,几乎出动了全门派人的力量,最终在一个偏僻的小花园中找到了蹲在墙角的韩憧。
跪在大殿之内,韩憧怔怔地望着那高高举起的戒鞭,口中却喃喃吐出三个字:“我同意。”
那扬着的手就那样停在空中,举着手的人满目诧异,欣喜之中却又有一丝疑惑,生怕自己听错了。
韩憧又重复了一遍:“那门亲事,我同意!”
抑制不住的狂喜从掌门眼中涌出,手中的戒鞭缓缓滑落,他一遍又一遍夸赞着:“好!好!为师这些年没白教导你!”
而韩憧依旧魂不守舍。
他们相爱了。
他没有告诉她他的身份,只是说自己是两仪山一个普通弟子,而她每次欲告诉他她的身份,他也只是轻轻在她的薄唇上覆上一根手指。其实悲剧在这时候已经注定了,只是他依旧自负地想,他们的感情,那怕没有那一纸婚约,一样可以固若金汤。
他们一起修炼,一起除妖,一起游山玩水,一起在静谧地夜晚仰望星空……
他喜欢看她使剑时那一招一世间透出的阴柔的美,他为他们打了两两把鸳鸯剑,一把他叫“无妄”,另一把她想了想,说就叫“无想”好了;她送了他一枚戒指,上边一弯新月,一株桂子,她说:“不知道月亮上是什么样子,真想上去看看啊!”他笑道:“莫说是月亮,为了你,就算是刀山火海亦在所不辞!”
一低眉,便是满目柔情。
婚期如期而至,他满心期待着她穿上婚服后那绝美的容颜。然而,在那个雨夜,掀开那鲜红的盖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副完全陌生的面容。
这真是世间最荒唐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