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恋花之风华绝代》坐起云端

2、最后的守护

　　软绵绵的躺在炕上，静静地等待着女儿的离去，李氏很是平静。女儿进不去汤药，气息全无，只是身子还没有彻底冰凉，定制的棺木明早才能送来，今晚是她们母女俩在人间的最后一个晚上。
　　对她来说，死亡意味着新生。
　　昨天一早，她去青河镇最好的棺材铺定制了两口最好的棺木，一大一小，她和女儿一人一口，新的居所，她尽可能的置办成最好的。她也买了很多的纸币和元宝，足够她们母女俩在阴间打点之用，如果冥界真的存在。
　　嫁到夏家十三年，她一直精打细算，能省便省，可这次她不想省。棺木是她在人世间的最后一笔支出，也是她能为自己和女儿置办的最后一件家当，为此花光家中的余银，她心中反而痛快。明天她就随女儿离开这杀人不见血、吃人不吐骨的地方。
　　她绝不再给婆婆留一文钱，这十三年里她省吃俭用，该孝敬的不该孝敬的，她都孝敬了她，时至今日，她才意识到婆婆的贪欲越来越难以满足。
　　以前她有夫有女有盼头，便力所能及的满足婆婆，现在她不需要任何顾忌，她要为自己活一次。
　　她是一名懦弱的母亲，女儿生前，她护不了她的周全，她死了，她总要送她入土为安。这是她唯一能做的守护。
　　起初听郎中说女儿药石难医，赶紧准备后事，她无论如何都难以接受，女儿是那么的懂事听话，安静又讨巧的一个的孩子，怎么能说走就走呢？现在，她反而盼着女儿能走快些，她一点都不想见到大房一家人，不想待在这个地方。
　　相公没了，女儿没了，这是一个除了痛苦以为没丝毫可以留恋的地方。
　　很快，她便会寻找他们父女俩。
　　两天两夜，女儿一动不动，她便也眼不合的守了两天两夜。她其实很累，但她不敢睡着，她怕自己睡过去就醒不来了，要是万一走在女儿的前边，那她怎么办？
　　她太清楚婆婆的为人，要是她走在前面，女儿只会落得一席破席葬身乱坟岗的下场，从此只能做一个孤魂野鬼。以女儿柔弱的性子，又得受尽受尽其他野鬼的欺负。
　　她绝不允许出现这样的情况。
　　听说人到了阴间，去了阎王殿，就要渡奈何桥喝孟婆汤，一旦喝了孟婆汤，生前记忆全无。她还想在相公喝下孟婆汤前见他一面，告诉他来生她不愿与他相见，她只盼他子嗣旺盛，不受绝户之苦。
　　为此她甚至拿枕头捂住女儿的头想送她一程，可看着纹丝不动的女儿，她还是狠不下心。
　　这两天她懂了很多以前看不透的地方，从崩溃到木然，只需要瞬间，无欲无求便不会伤悲，不会怨恨，就如现在的她一般。她能做的、唯一要做的就是安静的等待，等着送女儿入土为安，这是她活着的意义。
　　女儿生前，她没能力护住她，她死后，她总要给她寻一个安稳的居所。
　　现在也好，家里安安静静，没人来打扰，她也无需为以后的生活烦恼，能有一时片刻这样的享受，她满足了。这是她十三年来过的最清净最安逸的两天，原来轻松才是最大的幸福。
　　时至今日，她突然意识到活着对她们母女来说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哎呦，没看出来你的心还挺宽的。”门帘掀开，宋氏一进门就嘲讽道。见李氏蜷着身体侧躺在炕头上，她心头直冒火，大的小的都半死不活的，害她一天跑两趟看情况。可恶的是小的是真要死，而大的是做死，这不从昨天早上躺在炕上就开始装死，这是装给谁看呢，给婆婆，还是给我，亦或者给……
　　“呸，”宋氏狠狠吐了一口唾沫，这个狐狸精，她是不是在等夏大力过来。
　　每每想到自家相公偷瞄她的眼神，她就恨不得撕烂她的脸，以前她不敢，可现在她想怎么揉捏就怎么揉捏。
　　风水轮流转，她等了十六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是的，她等了十六年，从她和夏二力订婚开始。
　　她恨李氏的视若无睹，到现在她还敢这样赤裸裸的挑衅自己。宋氏面上浮出一抹冷笑，“这不是讨打吗？既然这样，我便成全她，”搓了搓手掌，宋氏被“啪啪”送出去两掌。
　　“哼，贱人。”这两巴掌，她很早就想赏给李氏了，她是一个女人，她也希望得到相公的宠爱，可因为李氏，夏大力对她是越来越冷淡。
　　宋氏身高体壮，长年做活，这泄愤的巴掌更是力道不小，直接将李氏扇翻了个，让她整个人都压住了夏雨嫣的身上。受这么大的力道冲击，夏雨嫣依旧没有反应，宋氏心中仅有的一丝期望彻底消散，那一百两聘礼银子终究是泡汤了。
　　“嫣儿，嫣儿，你疼不疼？”李氏木然的眼神里终于浮上来一丝淡淡的波动，她手忙脚乱的爬起，低头轻柔拢起女儿额头上有些凌乱的秀发，女儿一向喜欢整洁，她要让她一直漂漂亮亮的。看着女儿俊美的脸庞，自豪便油然而生，她的女儿是青河镇最美的女孩。
　　“疼，李氏疯了？”宋氏呆呆地看着，心里重新燃起希望的火花，“丫头没死？那银子又有着落啦？”
　　可这是什么情况，李氏怎么又卧倒了，一如先前的姿势和神态。宋氏傻了，她还等着李氏的反抗，她反抗自己才好下狠手呀，可她却根本没当一回事。宋氏不由得举起自己的巴掌，“难道是自己太温柔，没打疼？”那手疼是怎么一回事？
　　宋氏是晚饭后来的，天已经黑了，屋里没有点灯，宋氏突然觉得心里瘆得慌。
　　这院子不干净，宋氏打了一个冷颤，隔壁屋有灵位，这屋一疯一死，阴气太重。
　　“跑，”宋氏毫不犹豫转身，她是彪悍，但那只针对人，不适用于鬼。
　　一口气跑出小巷，看到街面上三三两两的行人，宋氏才敢喘息，刚才真吓死她了，她总觉得有一双阴森森且诡异的眼睛盯着她。
　　“可那丫头到底是死是活呢？”宋氏有些为难了，回去还得向婆婆回复，可她也不知道那丫头是不是真死了，“真是扫把星，连死了都不让人安稳。”算了，天大的事都不如自己的命重要，这一刻，对婆婆唯命是从的宋氏第一次觉得婆婆的吩咐也不是那么重要了。反正婆婆是不会亲自过来查看的。
　　她说活着就是活着。就算是死了，也得明天在收拾，今晚还是睡个安稳觉吧。
　　“呸”狠狠吐了一口唾沫，宋氏抬头挺胸大踏步向家走去，银子没拿到，还得为那两个扫把星忙前忙后，她真是欠了他们的。
　　人是矛盾的，想到银子，宋氏的恐惧马上转变成憎恨。
　　“美美的一桩婚事，非常寻死，要死没人拦，但也得过了门再死……”宋氏的骂声淹没在黑暗里。
　　李氏用手轻轻拖着女儿的手，这种感觉挺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