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没始乱终弃朝三暮四》姬游游

20、chapter20

　　手术后的高郁兰还在熟睡中，林邹邹坐在床前，身上冷得过分。

　　她倒是想走，可是现在医院被围了里三重外三重，她走也走不掉。

　　旁边的陈锦川还在跟秦向文进行拉锯战，秦向文不耐烦地坐在一边，陈锦川说道：“你身上没现金，支付软件总是有的吧，蓝的绿的任你选，我只要拿到钱就可以了，我不在乎是现金还是电子支付……”

　　秦向文心烦气躁地说道：“我又不会欠你的钱，你现在急这个干什么？”

　　陈锦川警惕地看着他：“你……你不会其实手上一分钱都没有吧？你的钱都是你老婆给你的零花钱什么的，其实自己一分都没有？”

　　秦向文：……

　　陈锦川又继续烦他道：“这不能怪我，你对你老婆就不怎么负责，我怎么知道你不会鸽了我的医药费？”

　　秦向文被她烦的没辙，直接丢给她一张卡，陈锦川还煞有介事地要拿出来她的医药费凭证，秦向文看见就头疼，索性让她卡里的钱随便花。

　　陈锦川还挺意外的，手里捏着卡犹豫了一下，立刻塞进了自己的包里。

　　那好吧。既然给了，就拿着呗。

　　至于另一边，林邹邹看着病床上的高郁兰，忽然再也受不了了，猛地站了起来，对蒋略说道：“我们走吧。”

　　陈锦川刚把卡拿到手，看见林邹邹要走，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林邹邹摇了摇头，不想回答。

　　她站了起来，正要转身离去的时候，床上高郁兰的眼睛忽然睁开了。

　　她还处在麻药的后劲里，整个人的意识虽然依旧迷糊不清，却一抬手一把拉住了林邹邹的手。

　　林邹邹被她这个举动吓了一跳，险些当场在病房里尖叫出声来。高郁兰的手上扎着输液的枕头，手背惨白没有血色，几乎可以顺着针头看到薄薄的肌肤下血管的纹路，那只手是冰凉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仿佛是一条破布缠在林邹邹手上，但是即便是没有任何力气，林邹邹却全然无法甩开她的手，仿佛那是一条惨白的锁链似的，整个将她扣住了。

　　高郁兰大概是意识清醒一点了，在模糊的视线里看见林邹邹，有气无力地怪笑着问道：“谁让你救我了？”

　　林邹邹一时间还试图辩解，不我没有救你，我只是路过的，我和你没有关系。

　　见林邹邹有点怕她，蒋略走上前来，轻轻地抓住高郁兰的手，试图把她的手从林邹邹手上抓下去，然而他正要让高郁兰松开手，高郁兰却忽然紧紧扣住了林邹邹的手腕，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似的，厉声质问：“谁要你帮我？我不需要你救我，我宁肯死了也不要你管……”

　　她虽然这么说着，却忽然无力地哭了起来，没有扎着针的手捂住了脸，哽咽出声：“我这一辈子到底都做了什么啊？”

　　她一哭，那边的秦向文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好过来安慰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仿佛这一刻他头一遭给高郁兰做丈夫似的，轻声说道：“没事的啊，孩子没了，过两年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再要一个。”

　　林邹邹无言地站在一边，觉得自己再留下去已经不好了，她想起之前高郁兰做的事情来，心里很清楚地知道从此以后高郁兰绝对不会让秦向文好过。

　　这一刻林邹邹不得不承认，高郁兰虽然没什么天赋，但是在生活里，她确实是一个非常强的演员，她这出戏演得太好了，以至于秦向文到现在都毫无知觉，他的枕边人，以前不顾一切也要把他抢到手的妻子，现在正一心一意想着要他不得好死。

　　林邹邹正要走，高郁兰却又一次抓住了她。

　　林邹邹真是怕了她那双白腻冰冷的手，仿佛那不是个人的手，倒是个厉鬼的手似的。

　　高郁兰起先瞪着林邹邹，她那双眼睛里虽然依旧带着手术后的虚弱，但是恶毒却毫不逊色。

　　可是没过多久，那种可怕的光芒一点点淡化了，变成了一种挣扎，她看向林邹邹，又避开她的眼睛，反复多次之后，才从喉咙里憋出一句话来：“谢谢你。”

　　林邹邹说：“别谢我，你的医药费也不是我付的。”

　　高郁兰似是想说什么，她张了张嘴，却转开了眼睛，不再出声、

　　她叹息了一声。

　　秦向文诧异地问道：“你们两个……和好了？”

　　林邹邹和高郁兰同时厌恶地看向秦向文，秦向文愣了一下，被一屋子人同时瞪着，登时没了声儿。

　　但是他还是很高兴的，林邹邹总觉得他误会了什么，仿佛在暗搓搓地期待着什么。

　　林邹邹愈发不解，她觉得高郁兰就像是一条时刻会咬人的毒蛇，不得不时刻戒备着她，甚至是躲得离她远一点才行。

　　高郁兰看着林邹邹，很久之后，眼睛里的神色清明了一点，才虚弱地问道：“你到底是怎么拿到孤山的角色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林邹邹可以看出来她的眼睛里带着侥幸。

　　林邹邹很清楚，她是故意当着蒋略的面这么问的，因为高郁兰很清楚，她清楚林邹邹在魏长松面前已经表演过了，魏长松说她不行，那她就是不行，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

　　而她现在想知道的，根本不是林邹邹到底是如何拿到角色的，她只想最后一次打破林邹邹的光环，把她踩进尘埃里，从她的痛苦里汲取最后的养分而已。

　　林邹邹叹了口气，觉得她可悲。

　　林邹邹被她的手抓着，站在床边看着她，轻声说道：“是你。”

　　高郁兰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林邹邹笑了，对她说出了实话：“我拿到那个角色的原因，就是你啊。”

　　她久久地看着高郁兰，头一次不把她当做一个敌人，而仅仅是一个不相干的人：“我拿不到这个角色，是因为从一开始我根本不认同这个女主角，所以不管我用何等方法来表演她，都会让我自己变成跳梁小丑而已。”

　　“可是那一天我看到了你，我第一次理解这个角色是因为你，我能成功演绎这个角色更是因为你。高郁兰，我同情你，真的，我同情你。”

　　林邹邹说：“可是我也感谢你。因为是你才让我学会去欣赏这个我不喜欢的主角，因为你，我看到她身上可贵的地方和不好的地方，所以如果没有你，我根本得不到这个角色。”

　　高郁兰的神色忽然变了，她抓住林邹邹的手一瞬间握紧，厉声道：“因为我？因为我？你别搞笑了，你根本就是在嘲讽我！”

　　高郁兰的脸色变得铁青：“你……你抢走了我的一切，现在又开始居高临下的点评我？你凭什么？”

　　林邹邹说：“看，这就是你为什么得不到那个角色。即便是这个角色那么适合你，即便是所有人都知道她就是另一个你，可是你却得不到，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是一个技巧精湛的演员，你演过那么多角色，为什么你演不好你自己？”

　　眼看高郁兰不说话，林邹邹说道：“因为你根本就不喜欢你自己！你连你自己都讨厌，你还指望被人能喜欢你吗？你还指望导演会选择你吗？你用那种彻底愤世嫉俗的方式来表达你自己的时候，你从来没有反思过你为什么这么憎恶自己吗？”

　　林邹邹本来还想说什么，可是看着高郁兰的神色，她说不下去了。

　　她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蒋略拉了她一把，说道：“我们走吧，这里太冷了。”

　　林邹邹回头看了一眼高郁兰，将她的手从手腕上拽了下来，说道：“你好好休息吧。”

　　秦向文看看林邹邹，又看看高郁兰，迷惑起来：“你们怎么又吵架了？”

　　林邹邹恨不得翻个白眼，这个神经病怎么到现在都觉得两个人会心甘情愿的做他的大老婆和小老婆。

　　林邹邹都走出去了，陈锦川还在那边跟秦向文纠结：“你这个卡里到底有多少钱啊？能不能随便用啊？喂？等一下，秘密是多少，如果我发现卡里的钱少于医药费，我还能来退吗？”

　　林邹邹无奈地走进来，一把拎住她的领子把她扯出去，陈锦川还犹自挣扎：“你等等，我账还没算清楚呢……”

　　林邹邹：……

　　就在这时，高郁兰忽然抬起了头，定定地看着林邹邹。

　　她说道：“谢谢你。”

　　一开始林邹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高郁兰又说了一遍。

　　她坚定地看着林邹邹，一字一句地说道：“谢谢你。”

　　高郁兰说着，看着坐在床边的秦向文，他还像十年前一样英俊，高大，富有魅力，又……极其幼稚。

　　她过去爱过他身上那些特质他从未缺少过，可她以为他会拥有的那些特质，他却从不，也永远不会有了。

　　秦向文欣慰地说道：“总而言之，能看到你们两个和平相处，我是很高兴的，大家都退一步，这样我们都幸福不是吗？”

　　林邹邹：？？？

　　高郁兰自嘲地苦笑着说道：“我要是早点愿意听你的话，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