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岸以西》何所望

19、圣莫妮卡的日落

　　圣巴巴拉坐落在1号公路旧金山和洛杉矶之间偏南的位置。不甚了解之人一般将她认作是洛杉矶的卫星城，可显然这座城市拥有自己的故事。那些西班牙风格的建筑物披着早间蓬勃的阳光苏醒过来，展现在乔奕眼前，美不胜收。
　　简单翻阅一些资料就可以知道，这座曾是西班牙人堡垒的城市，现今拥有许多纷繁种类的博物馆和艺术画廊，加之风景宜人，俨然成为了理想的宜居城市。可惜的是乔奕他们没给这座城市留下太多时间，只是见证了一遍她的夜幕和清晨，就匆匆而过了。
　　旅行总是这样，即便十天、二十天、一个月、两个月，也终究显得太过匆忙，会错过太多美好，留下遗憾。可遗憾也给“回头再来”创造出了一个足以说服自己的理由。
　　但现实呢，下一次又总是希望造访一些全新的目的地，然后留下新的遗憾，周而复始，遗憾越积越多，好像比本来经历过的美好更加令人难以忘怀了。
　　当洛杉矶这座天使之城铺开来呈现在眼前的时候，乔奕只感觉她太过臃肿了，臃肿到让人有些不知所措，无从落脚。
　　终于到达了此行最后一个目的地，可乔奕他们却已经开始急着摆脱掉游客的身份了。所以，他们并没有去好莱坞、环球影城，和那些堆满了全世界各地游人的地方。
　　他们开着车子，在一个片区和另一个片区之间穿梭，或是任由双脚选择方向，在几个街区中漫步，有时候相顾无言，却舒服的感受着城市生命气息的跳动，以及时间缓慢又仓促的流淌而过，一天，两天。
　　第三天傍晚，他们把车子驶入了拥挤的车流，随着大部队前进，游荡到了洛杉矶西面的圣莫妮卡，一座只是听名字就可以令人陶醉的小城镇。从道路上就可以看到笔直的，一眼望不尽的长滩，还有攒动的人头，喧哗却并没有焦躁。
　　沿着人流涌动的码头，就可以直达沙滩，这里人虽然多，但也不是簇拥在一起的挤作一团，而是地方宽敞，足够每个人施展。但就像故意而为似的，他们四个人还是走散了。
　　这也完全可以理解，毕竟现在四个人的心理状态差距太大，穆筱和洛朗已然开始筹划下一段旅程了，而乔奕和穆暮接下来的路该要怎么走，还一片模糊呢。
　　两个人拉着手，静静坐在沙滩上，满眼都是笑闹的人群，他们置身其中，好像格格不入。
　　右首是一对新人在拍摄婚纱照，在摄影师的指导下，摆出各种奇异的姿势，因为害羞，还不时发出大笑遮掩尴尬，然后左瞧瞧右瞧瞧，看看有没有人用好奇的眼光看着自己。
　　乔奕用手肘碰了碰穆暮，轻声说：“老外也挺俗气的嘛。”
　　穆暮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然后一脸郑重回道：“婚纱照啊，多重要，两个人总要留下点念想嘛，等老了之后还可以翻看，老太婆会指着相册里那个英俊高大的年轻人，然后说‘看看，那时候你真是帅啊’，而后回身再瞧瞧身形已经有些佝偻的老伴儿，啧啧摇头。”
　　“作为一个理工科的高材生，你想象力还挺丰富的嘛。”乔奕不禁调侃。
　　穆暮听出了乔奕的不屑，挑起眉毛，反驳道：“你对理工科的学生太不了解啦，想象力是选择这个专业方向最基本的素质呀，没听说过吗？大胆假设，谨慎求证，没有想象力，你拿什么假设呀？”
　　乔奕就喜欢看穆暮争辩时的这副样子，充满活力，带些俏皮。回过神来，他深吸了一口气，望向海面，意味深长的说道：“那…你假设一下咱们两个人未来会怎么样吧。”
　　穆暮笑了，捏了捏乔奕的手掌，然后托着他的手臂，抬起来，指向远方，提高音调说道：“看！西岸以西！”
　　乔奕不明所以，低声道：“一片海啊。”
　　穆暮摇了摇头，质问道：“什么呀！从这里往西，穿过太平洋，不就是中国了嘛。”
　　乔奕嗯了一声，回道：“是哦，往西，就是东方。”
　　穆暮不管他，继续饶有兴致的说：“我们呀，会回到北京，然后就像普通的小情侣一样啊，成天腻在一起，然后…然后…”声音渐渐低下去。
　　乔奕知道她在想着结婚生子，白头偕老这些事情，坏笑着故意逗她，追问道：“然后什么？”
　　穆暮才不会轻易放弃抵抗，思索着说道：“然后呀…”突然提高音量，昂起下巴，“然后两个人每天啪啪啪，最后你就被我榨干啦！”
　　乔奕听此噗嗤笑出声来，推了一下穆暮的脑袋，责怪似的说道：“你呀，能不能不要这么快就暴露□□的本性啊，让我再多欣赏欣赏你高雅睿智的一面。”
　　然后两个人轻轻扭打着，笑做一团，躺倒在了沙滩上。
　　“喂，哥哥，等我一年好不好，我把这里的事情都办好，然后就回去找你。”
　　“什么呀？已经决定要离开美国了？”
　　“对呀，回去可以和你在一起啊，不好吗？”
　　“我当然觉得好，只是，那对于你，可是另外一种人生啊，可能远没有现在精彩哦。”
　　“你又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样的生活。人生嘛，就是不断选择，只要能够承担选择的后果和责任就好了啊。”
　　“哦…”
　　乔奕陷入沉思，承担选择的后果和责任吗？听起来不太容易呢。而穆暮也没再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看云彩漂浮着缓缓移动，背景的蓝色慢慢变得越来越暗，颜色越来越深，然后在暗蓝色的幕布上，隐约出现了鹅蛋形状的月亮轮廓，和星星点点的银色光芒，夕阳还未彻底沉下去，星月就已经着急出来报道了。
　　看着太阳愈发耀眼，慢慢下坠，把海面映照的只剩下一片金红色的亮光，乔奕心中留恋、不舍的情绪又涌了上来，他真希望太阳就停留在这里，也可以让时间别再急着去拉拉扯扯。
　　“明天你就先飞走喽。”穆暮的话准确戳破了乔奕的小忧伤，他叹了口气，打了个哈欠，眼角泛着微弱的泪光，应该是哈欠所致。
　　然后穆暮从背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乔奕，坏笑说道：“给你的，到了北京再打开看啊。”
　　乔奕看了看信封，就是酒店里最普通的那种，应该不是早有准备的，里面的东西很薄，摸着却不像是信纸，只有一小块儿，方方正正的。他回问：“这是什么呀？”
　　穆暮的表情充满神秘，想了想，回复道：“能够让你坚定信心，安心等我的东西。”
　　乔奕又摸了摸信封，调侃说道：“不会是避孕套吧！”话音未落，穆暮就扑了过来，压在他身上，用手扯着他的脸蛋，说道：“老色鬼！”
　　恰好一阵海风吹过来，乔奕歪过头，看到几株椰子树，悠然自得的摇摆着树叶，像是在和太阳公公说再见，远端就是如火的夕阳，拼尽全力燃烧着，释放掉了最后一丝光芒，接着黯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