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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我理解 ...

  •   向瑯望了他片刻,转身接着走。

      “什么事?”林青追问。

      “没事了。”

      “……”

      又在逗他。

      不过……今天,他原谅他了。

      向瑯捂紧了林青给他的外套,刚穿上去的那一刻,真的很暖,那是林青的体温。

      实际上,不是没人管他,而是都被他那张全世界欠了他五千万的脸给喷走了。只有林青这一根筋通到底的木头,像块狗皮膏药,时常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除了……今夜。

      向瑯知道的,亲朋戚友也好,向氏集团也罢,那些人都不待见他,背后说他不孝,一点没遗传到向老爹的各种品质,是败家子,是扶不起的阿斗,遗憾向老爹白手起家拼搏一生奋斗一生的事业竟无人接手,还有可惜向老爹居然没有续弦再立家室的,等等等等。

      何况,向瑯和向家脱节太久了,好几年跟人间蒸发一样,向家和向氏的圈子,有些不认识向瑯,有些认识向瑯但不熟悉,而熟悉向瑯的……熟悉的也是黑历史。若向老爹是皇帝,向瑯就是个众叛亲离不得人心的太子。

      向老爹不是皇帝,向瑯也不是太子,他摆明了和向氏集团没有也不会有半毛钱关系,和向老爹关系更是淡漠,没有拍马屁博上位的价值,大家对他的基本礼貌都是向老爹的面子。

      向瑯不在意。特么,阿斗求他们扶了?

      这里,他还剩的,就是那个几个“狐朋狗友”了。这会儿,小游正在国外谈生意,从她爹妈那得知了向老爹的事,马上打电话问向瑯要不要她立刻回来,向瑯给摁住了,让她干正事去,且不能告诉炮子和小D。他们都撒欢惯了,要一起面对这么严肃的事情,别扭。

      不想进病房,也不想离开。

      他就想,一个人静静。

      可身后有个林青形影不离。

      “呼——”向瑯往手心里呼了口热气,凉意无孔不入,从脖子、袖口、衣摆、裤管各处肆意地钻进来,挺好的,他需要点事情转移注意力,不然心里太堵。

      他也说不清堵什么,向老爹理论上没什么大碍了,再说,向瑯自觉自己对向老爹没有正常孩子那种比山还高比海还深的感情。他更没有工作、恋情或生活的事可担心。他堵什么?

      不知道。

      一只手握上了他的手臂。

      向瑯扭头。

      “太冷了,回去吧。”林青说。

      向瑯看着他。

      “走。”林青拉着他就往大楼走去,几个月以来,向瑯第一次乖乖听林青的话,没有抬杠。

      接下来那段时间,向瑯天天扎医院,林青也陪着他天天扎医院,向瑯熬出黑眼圈,林青也陪着他熬出黑眼圈——虽然可能看不出来,向瑯饿肚子,林青也陪着他饿肚子,向瑯吹冷风,林青也陪着他吹冷风。日子不太像样,可林青觉得这样踏实多了。

      本以为尘埃已定,谁知风云又起,前一刻还和下属们侃侃探讨新项目的向老爹,说发作就发作了。

      “妈的——”向瑯一脚踹到洁白的墙壁上,霎时留下一个泥印,“你们这群人有病啊?!工作重要命重要?!”

      面对向公子的发飙,大家面面相觑。

      “小向,”向老爹那位得力老下属——老蒋先开口了,“别在这撒野。”

      “我撒野?”向瑯冷笑一声,“他要真翘辫子了,还得谢谢这个向氏集团。”

      老蒋额头上刷一下就暴起了青筋,“你说我们可以,你不能说向氏集团。”

      “有名叫向氏集团,那是我们向家的东西,轮得到你着急?”向瑯针锋相对。

      “那是你爸的心血,不是你的东西!”老蒋猛地咆哮道。

      世界瞬间安静。

      “对,”许久,向瑯才笑了笑,“不是我的东西。”说罢,转身走开了。

      反正,这个家,也不是我的家。

      林青快步跟上向瑯,向瑯下了好几层楼梯,才坐在阶梯上,手撑着额头,平复着呼吸。

      对这一切,林青可以——不,理应不闻不问,他的职责仅是确保向瑯的人身安全。

      可林青憋不住。

      他也坐了下来,挨着向瑯,不过三个字,却酝酿了一万年。

      “我理解。”

      低沉的嗓音回荡在空气里。

      向瑯抬起头来。

      “你理解个屁!”向瑯嚷道,“别在这跟我装感同身受!滚!有多远滚多远!”

      “我理解。”林青加重了语气。

      “你——”

      “我爸去年过世了。”

      林青的语调很平静,表情也很平静。

      向瑯怔然,嘴还微微张着,即将出口的话语却倏忽杳然无踪,就这么定了半分钟,一行清泪滑过脸颊。

      “靠——”向瑯骂了一声,赶紧转过脸,伸手就要擦掉,下一秒,林青伸出双手,抱住了他。

      “哭吧。”

      他和向瑯之间的恩怨情仇、是非曲折,都不重要了,这一抱会不会引起什么误会,他也懒得计较,他理解,他真的理解,向瑯此时此刻的心情,他想,大概向瑯会和他一样,在那个时候,也需要一个拥抱,也需要痛哭一场,吧。

      向瑯的身体有一刹那僵硬了。他习惯了情yu式的拥抱,却不习惯这种……

      这种,单纯的拥抱。

      可是,真的,很温暖。

      很多个漫长的梦境后,向瑯才艰难地睁眼,眼睛一阵刺痛,屁股也一阵冰凉,稍微一动,全身都是酸劲,恍惚了一会,才看清眼前的景象——墙壁,楼梯。

      他居然就坐在这里睡着了。

      不,不仅是他……脑袋靠着的不是墙壁的坚硬,而是手臂的柔软——林青的手臂。

      他一有动静,林青也醒了,或说这种姿势他根本睡不着,手麻得没有知觉,肩膀痛得不敢转动,尽管如此,林青还是小心地把手收回来,“睡好了?”

      向瑯猛然想起什么,“他呢?”

      “别急,”见向瑯要起身,林青忙道,“出来了,没事了。”

      向瑯的动作顿了顿,又坐了回去,舒了口气。

      缓够了,向瑯站起来,“走吧。”

      林青也起身,看着他不甚流畅的动作,向瑯不由问道,“还好吧?”

      “没事。”林青的语调里仍然什么都听不出。

      向瑯看了他几秒,转身往门口走去。

      “谢谢。”

      向瑯的声音很低。

      走廊里,老蒋恰好迎面走来,向瑯心里没好气,冤家路窄,索性不去看他,大步前行。

      “小向。”偏偏老蒋开口了。

      向瑯没说话,只是停下脚步瞅着他。

      “你爸想跟你说说话。”

      林青在门外候着,病房里只有向老爹和向瑯两人。

      向老爹挂着吊瓶,插着鼻管,神色憔悴,和平日声色俱厉、言辞铮铮地教训向瑯的那个企业家判若两人,向瑯心中一揪,他接受不了这样的反差,他宁愿这男人永远那么气势凌人、永远那么面目可憎,那样他的一切抗争都能更义无反顾。

      “向瑯,”向老爹声音沙哑地开口,微微抬手指了指床前,“坐。”

      向瑯一声不吭地坐下。

      “我,”向老爹徐徐道,“最近想了很多啊。”

      向瑯低头摆弄自己的手指。

      “我的路,没有多长可以走了。”

      别看向瑯才20出头,但向老爹是老来得子,说起来,他的情史和人生一样,都很坎坷,自小就穷得发指,挨冻受饿家常便饭,睡大街也司空见惯,多年风霜雨打,或者再加上基因不好,向老爹长得又黑又粗糙,年轻时根本没有姑娘看得上这么一个丑穷矮,向老爹也不愁这事,愁了也没用,便安慰自己,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正好安安心心去打拼。也算是缘分,27岁的时候,从人贩子手中救下了一个10岁的小姑娘,把她送到了亲戚家,小姑娘说,长大了嫁给向老爹。谁都当她是童言无忌,小姑娘却很执着,非要和向老爹拉勾,向老爹那会儿也不知怎么想的,看着小姑娘澄澈的眼神,他觉得无法拒绝,居然真的和她拉勾了。他想着,没事,反正自己讨不着媳妇,等小姑娘长大了,若她忘了这回事,就默默地祝福她开启新生活,若她还记得……

      她还记得。

      这小姑娘就是向瑯母亲。

      向老爹迎娶她的时候,她18岁,向老爹35岁,总算有点小钱了,办得起一场好歹不算丢脸的婚礼。

      这个故事其实特别老土,就是两个死心眼的人守着一个死心眼的约。可向瑯每次听这个故事,都想哭。

      这大概是那个年代才奢侈得起的浪漫。

      向老爹心情好时会跟向瑯调侃,他长得随他妈,一点也不像他。

      可向老爹说,这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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