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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豆蔻篇 ...
“言桐,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就是现在京里最受夫人小姐们喜爱的一种养颜驱暑的醋,侍郎夫人赏与我嫂嫂,嫂嫂托人给我送进来的。”
“醋?”
“是呀,好像叫什么果醋的,就是一个扬州的官员把那醋进献给丞相夫人之后,就在这些官府里传开了,小姐夫人们爱极了,听说四平阁在京城开了店面,都争着抢购,都供不应求呢。”
“真的这样好的话,那个官员怎么不进贡宫里?”
“唉,咱们的主子娘娘们什么样的养颜圣品没有,未必能把那东西看得入眼。只是听说那东西在夏季的时候勾兑清泉而饮,非常的解暑去火。”
“也是——唉,快走吧,公主午睡快醒了,咱们快去伺候。”
“你叫什么名字?”
“……蔻儿。”
“多大?”
“十八。”
“家里还有人吗?”
“……”
“啊?摇头?家里没人了?真可怜,那你就留下吧,我们四平阁里的差事不算太累,薪饷也优渥,只是要手脚勤快,有眼力劲儿。你能办到吗?”
“——能。”
“好吧,那你什么时候可以上工?”
“——现在。”
“啊?”
清晨,曙色刚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轻轻地融入了晨曦。
吱呀——
外间的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一阵熟悉的香气萦逸而来,床上早已经被脚步声扰醒却一直没有睁眼的人蓦地睁开双眸,坐起身来。
一个浅绿的纤盈身影轻悄地穿过外厅,将手上的托盘轻轻地放在桌上,微微迟疑了一下,迈着轻悄的步子,走到了拱门前,素白柔腻的手轻轻地掀开拱门外的纱帐,一张美丽的脸庞露了出来,看到床上的人醒来,长长的睫毛微颤,顿了一下,美丽的脸上微微地露出惊讶。
“——主子,您醒了。”柔浅的声音,轻盈的就如她娇弱的外表一样。
“你是什么人?”他微眯双眸,打量着沐浴在晨光中美丽无匹的少女。
“奴婢名叫蔻儿,是四平阁中新进的婢女,被总管派来侍奉主子的。”螓首轻垂,她的声音依旧轻浅,只是悄悄在身前绞着衣袖的手微微颤抖着,关节有些泛白。
他沉默着没有出声,套上外衫,穿好鞋,蔻儿见状,快速将巾帕沾湿,递到他的跟前,他顿了一下,黢黑的眸扫了一眼柔腻细白的纤凝玉手,慢慢地接过帕子,轻轻地擦拭着。
蔻儿紧绷的心一松,返身走到外间,将准备好的漱口水端了进来。伺候他洗漱完毕,轻声道,“主子,可以用膳了。”
他微微点头,起步走至外间,目光触及桌上的餐食,人有些恍惚了些来。
“——谁做的?”
“什么?”蔻儿先是一愣,紧接着才明白他问的是早膳,脸色微微一红,“是蔻儿做的,不知道主子喜不喜欢。”
他缓缓地转首看她,眸光幽深难解,“你——是扬州人?”
“不、不是,”红晕退去,她的神情有些怅惘,声音幽低得几不可闻,“蔻儿在数年之前,曾在扬州客居半年。”
“——嗯。”他顿了一会儿,缓缓地坐下,“你先下去,叫曹无佑用完膳到书房见我。”
“是。”她恭敬地欠欠身,安静地退下。
他缓缓地转首,看着消失在晨光中的倩影,眸底一片恍惚,似乎,是当年那个孱弱忧郁却又活泼的小小人儿,那样在眼中消失……胸口一阵抽搐,他仓促地伸手为自己倒了杯茶,大口地冲下去,凉茶带着浓重的苦涩与冷意冲入腑中,将那乍起的烫痛也一并冲下。
轻轻地擦去唇边的水渍,他冷漠地扫了一眼桌上的膳食,站起身,向外走去,将那桌熟悉的食物与香气抛在身后远远地,不回头看一眼……
“咱们四平阁与和安楼还有居然斋都是一个主子,主子姓任,双讳无常,别看主子年轻,这本事可是不小,咱们这三家店几乎在天朝境内所有大城镇里都有分店,这么些年,主子爷一直在各地商号来去不定,难得现在主子来到京城,你们一定要给我打起精神来,伺候好了,要是出了一丁点差错,可别怪我曹无佑不留情面!”
蔻儿一走进四平阁的大天井,就听到四平阁的主管曹无佑就把阁中所有的人召集起来,严肃地训话。
曹无佑一看到她进来,挥挥手,向整齐地站立在天井中的伙计们说道,“你们都散了吧,自己该干什么该干去,一定要打起精神来。”
众人散尽,曹无佑招招手,让蔻儿到近前,“主子可醒了?”
“是,醒了。”蔻儿轻应,“主子要曹爷忙完了去书房见他。”
“啊,那我现在就去。”曹无佑点点头,匆匆地去了。
蔻儿静静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注视良久,直到一声脆喊,“蔻儿姐姐,你还没有用早膳呢,快来用膳呀,一会儿要凉了。”
她回头,是雅间的丫环临雪,身边还站着几个丫头,正等着她,她淡淡一笑,“来了。”
提起裙子,她学着楼里别的小姑娘一样迈开轻快的脚步向那个冲着她招手的小姑娘跑过去,即使这样的活动让她喘息,让她的呼吸急促,她还是微笑着,雪白的颊添上几抹红晕,快乐也在她的眼底注入一丝璀璨,朝阳照在她的身上,她就像是晨曦的露珠一样,几乎能折射出阳光的明丽来。
“蔻儿姐姐,”临雪与几个丫环怔怔地看着浅绿有少女在朝阳下明丽动人的身影,还有那双璀璨的水眸,“你好美呀!看起来,跟咱们这些人一点也不一样……”
“是呀,”别的丫环附和着,“姐姐看起来……看起来就是跟咱们不一样,姐姐不像是做粗活的人。”
“听说了吗?昭和公主许给宁远侯二公子了!”
“是吗?不是说昭和公主自幼体弱多病,圣上疼爱,不肯早嫁,要多留几年,怎么这就定了亲事?老兄从哪里听来的?”
“我兄长是礼部主事,近来礼部都为公主纳采之事忙着呢!圣上亲嘱礼部侍郎,不循公主礼,要以长公主礼适昭和公主,隆宠可见一般。”
“宁远侯家二公子跟昭和公主幼来亲密,这婚事也在预料之中。”
“是呀是呀!”
几个人连连点着头,感叹着。
雕花门窗外,一个浅绿的纤柔身影怔怔地站着,雅室内的声音依然断断续续地传出来。
“听闻宁远侯家大公子无心仕途,随妻归隐山野,这爵位自是会传与二公子,与公主殿下倒也般配。”
“老兄这见识就俗了,这二公子风度翩翩,一表人才,乃万里挑一的人才,当今圣上甚为喜爱,这些年之所以没人上门提亲,也是因为朝中众人都明白,这是圣上为爱女相中的东床,要不然,以二公子的人品才貌,只怕门槛早就被说亲的人踩破了。”
里边的笑声清晰地传出来,门外的人越发地静默,双手紧紧地握着檀木雕花漆盘,渐渐用力到关节泛白。
“蔻儿姐姐——”临雪的声音轻轻地响起。
她身子一颤,抬起头来,乌黑的眼眸里浓重的忧伤就这样直直地望进了任无常的心底,那张清丽的面庞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你——没事吧?”任无常淡淡地问道。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恍惚,随即垂睫,颊上泛上一个浅淡到几乎成烟的笑,“没事,谢谢主子关心。”
任无常淡淡地扫了一眼她紧握托盘的手,没说话,带着身后的人迳自走了开去。曹无佑在经过她的身边时轻声说道,“蔻丫头,要是不舒服就去歇着啊!”
“谢谢曹总管。”蔻儿轻轻向他欠身,跟在他的身后,她没有忘记,自己是被派来服侍“他”的。看着前方那个沉默的身影推开雅间的门,她乌黑的眼眸里染了一抹沉沉的悲伤,深得似乎看不到底,累积了生生世世……
“蔻儿呢?”任无常放开手中的帐册,手指轻轻地拨弄着算盘珠子。
曹无佑微微一愣,随即恭谨地答道,“她家里有点事,告假了。”顿了下,“主子……”
任无常摆摆手,“不用去叫。她的来历,你查得怎么样?”
“没多大发现,不过属下已经派人跟着了。爷,属下看她没什么可疑的地方,人文静,话不多,行为举止不像是伺候人的,可能是哪个没落大家的小姐吧!”
任无常没有说话,像在思索着什么。
“不过,属下有一次倒是发现她在跟莫二公子说话。”
“莫二公子?”
“宁远侯府的二公子。”曹无佑说明,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不过有点奇怪,这姑娘平常话很少,对谁都笑,但是客气,那天远远地看她跟莫二公子说话的样子,带点顽皮,带点娇俏,熟稔的很!”
“莫二公子……”任无常轻轻地念着。
“二公子。”
朱红大门外,利落地跳下马背的年轻男子将缰绳交到迎来的仆人手上,听到这个声音,缓缓地转过身来,高大的院墙边上一株老槐树下,一身竹青轻袍的年轻男子正静静地看着他,脸上一片沉静如水,静到如深潭幽泠。
“你——”
男子缓步走到他跟前三步外停下,“我早该想到,”无声地笑了下,“你没变多少。”
他的神色一变,看着他的眼有些怔忡了起来,渐渐地从那张脸上看到熟悉的轮廓,心突地一跳,揪紧,激动地上前一步,“是你……”
脚步停下,伸出的手也在他平静到不起一丝波纹的眼睛时慢慢地缩了回来,“你……”
他无视他强自压抑的激动,淡淡地笑着,“我就是来确定一下。”
“确定……什么?”
他没有回答,只是微笑,“带她走吧,让她不要再来。”轻轻地转身,向着这条侯府所属的街外走去。
他看着他孤淡地没有一丝牵挂的背影,似乎将过往的岁月就在这一转身间全部留在了这条路上,留在了他们转身离去之后。当年,“她”曾经说过,他们给他的伤害,誓必有一日要还的……
“猫头——”他终于忍不住冲着那个就要消失在视线里的人大声吼着,可是,竹青轻袍在轻风中微微摆荡,却丝毫没有停顿地向着前方走去。他真的将一切都抛撇了,在他们离开后,在他们将一切失落寂寞留给他独自一个承担之后,他终于也抛下了他们了……
“应昊明——”他不甘地大叫着,奔向他离去的方向,可是,那个拐出街的人依然没有迟疑,终于,他忍不住泛热的眼红了眼眶,大声嘶吼着,“任无常——”
那个身影终于停住,他大步追上去,看着他缓缓地转过身来,嘴边依然是轻淡地笑,“你果然早知道是我,你果然早知道我来到京城。”
他苦涩地笑,“当年……月牙儿说,三年之约,再见京城,我们等了你五年……”
“三年之约?”任无常惊讶地笑,似是十分地可笑,“我不曾答应过,难道九月不曾告诉你么?”有些抱歉地对他笑,“真是对不住了。”
没有什么比这更锥心了,他噎着喉间的梗涩,“猫头……”不叫月牙儿,不叫小莫,他叫九月,叫二公子,原来,终于,他开始将他们一个个从心里出清了,包括一直让他细心呵护着的小豆……
他不应,只是微笑,“今日前来叨扰,是为了公主之事。”
“你知道——”他犹抱一丝希望地看着他依然平静的眼。
“四平阁终是混杂之地,公主殿下身分高贵,实在不宜出入此等下作之地,更何况是自贬身分……此事还望你多多费心。”他依然微笑着,平静地说着这样的话。
他终于有些愤怒了,怎么,连她,他曾经放在心尖上的人,他也要拒之千里吗?
“你知道她为什么出现在那里!”
幽黑的眸底飞快地滑过什么,他微微一窒,慢慢地垂了眼睫,依然微笑,“任无常与公主殿下……素昧平生,怎敢妄自揣测。”
“猫头——”他握拳,“你知道她是怎么才能等了你这么几年吗?公主们和亲的和亲,出嫁的出嫁——”
“我叫任无常!”他笑容有一瞬间的断裂,用力地打断他,一直垂在身侧的手用力地握了又握,终于,他平静地微笑,“商贾之人,除营苟之事,不懂这些皇室纠葛。”
“应昊明!”他终于忍无可忍地一把拽起他的衣领,“当初的决定是我做的,要怪你怪我,不要这样对她,你知道当我从月牙儿那儿带回三年之约的消息时,她那三年怀着怎么样的期待?三年之约没有你丝毫音讯时,这两年来,她受的是什么样的煎熬?我派出那么多人寻你,你音讯全无,你知道她流了多少眼泪?这些年,不只是你不好过,她过得日子没有比你好过一天!出宫见你,以这样的方式,你知道她背后担了什么样的担子?!她是养在深宫里的公主,一举一动,多少人看着,多少人盯着,可是,她不管不顾,只因为是你!”
他终于不再微笑,冷漠地甩开衣领上青筋暴跳的手,轻轻地声音冷漠而无情,“不关我的事。”
他终于彻底地愣住了,看着眼前这个冷漠的男子,当年那个阳光般开朗爱笑的少年,在这五年的时光中彻底地没有一丝痕迹……
抚平衣领被拽出的褶子,任无常转身,“现在,我只要过我自己平静的日子就够了,当年……你们所面对的那些事我承担不了,那么如今,我依然承担不了,也不想费心去承担。”不等身后的人有反应,他迈步,坚执地离开。
“猫头……”他看着那个身影就这么离去,不带一丝迟疑,不带一丝温度……
“莫天哥……”轻柔的声音就在身后。他猛地转身,那张清丽无双的脸上带着一抹笑,静静地看着那个背影离去的方向……
“小豆……”叫着多年再也没有叫过的名字,他的声音哑涩地像是被拧干了水的破布。
她努力微笑,“从再见到他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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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一切事务就交由你打理了。”站在窗前的人平静地说道。
“爷请放心,属下一定尽心。”曹无佑恭谨地应道。
“嗯。”返身回到案前,将帐册放回桌上,他有些疲惫地揉揉眉心。
细碎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步履却较平常稍显轻快,他怔了一下,那个人,从来没有这么轻快的脚步,眼光有些不受控制地扫过门口,门外迈进一个鹅黄色的身影,一张秀丽的面庞尤带几分稚气未脱。
利眸微微地眯起,他缓缓地坐下。
“爷……”曹无佑一直小心地观察着他的表情,没有错过任何细微的变化,直到来人小心翼翼地将茶放好,退了下去,才迟疑地说道,“蔻儿那丫头……已经两天不见人影,所以,换了临雪,这丫头还算伶俐。”
“嗯。”一声不轻不淡的应声,他挥了挥手。
曹无佑退下,对着门外候着的临雪轻轻地叹了口气,吩咐道,“好好伺候。”
“是!”临雪有些惶恐地低头应道。
曹无佑再回头看了一眼书房的门,摇摇头,离开。
十里长亭,芳草菲菲在夕阳的尽头。
长亭之中,一人遥立,眺望着他来时的方向,夕阳在身后晕成一盘金芒,他微眯了眼,看着纤柳一样在晚风中似要随风飞去的身影静静地伫立在那里。他勒住马缰,有什么在一瞬间迷蒙了视线,夕阳的余芒斑驳在眼中,他有些恍惚地望着亭中的那个身影。亭中的人也看到了驻马而立的他,静默地回望,经年的岁月在这沉默的夕阳晚风中流逝而去。终于,他提缰驱马,缓步而行。
她姣美如花的容颜清晰地映入了眼中,他勒马,沉默地看着始终含着一抹如水微笑的人,以为已经忘却的记忆在此时浮现,然后,瘦弱苍白缓缓地蜕化成眼前这张清丽绝伦的面容,一抹涩苦从心头滑过,带着些微的刺痛,他微阖一下眼,再张开,目光平静。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静默太久,她始终含着一抹笑看着他,他看着远方沉下山头的太阳,声音在此时温和的风中显得有些清冷。
“这里有你。”她随着他看向渐渐沉落的夕阳,轻声说道。
“……”翻身下马,他将马缰拉在手中轻轻地敲打着手心,余晖斜照的侧面上一抹漫不经心,“我要走了。”
“我知道。”她依然微笑,似乎五年的分别不曾有过,似乎他们依然当年不识愁滋味的年少,“所以,我来,等你。”
他缓缓地转头,将她一径温婉的微笑缓慢地收拢入眼底。于是,他的目光疏淡。“此时此地的人,是蔻儿?”
她的微笑有一瞬间的僵硬,几乎无法维持,可是,最后,她还是微笑着,“蔻儿,昭和,小豆。”
他淡淡地笑了,“你并不想承认的,公主。既然以蔻儿的身份入了四平阁,那么就应该以蔻儿的身份结束,四平阁里,我是主子,你是临时拉来的婢女而已。”
所以,他离开,就该是结束。就像当年的小豆,离开以后,就不再是小豆,再不是小豆了……
她的眸中终于不受控制地充泪了,但是她微笑,“五年了……猫头哥,已经五年了……”
他看到了她的泪,想要告诉她再不要以那个让他想要从生命中刨除的称呼来叫他,可是,看到那双秀眸中的水气,唇蠕动,一声薄斥哽在喉间没有出口,只是目光投向芳草夕阳,给她一个寡淡的侧影在夕阳余晖中晕成恍惚。
她微笑着,声音轻浅的像是梦呓,
“四平阁,和安楼,居然斋……猫头哥,四合居,有这三个字,我没办法不来。我等了太久,久到以为没了希望,只能在往后的岁月中恍惚着入梦才能再见当年的日子,再见当年的人……”可是,太多次的失望了,每一次失落钻心,却在每一次的些微蛛丝蚂迹入耳时,不管不顾地奔了去,失落不堪承受,五年了,每一次钻心的痛楚,这次,她不敢再让自己一下子沉浸在那潮涌而来的喜悦之后抽空的失落了,怀着不受控制的恐惧,不受控制的期待,她踏进四平阁,然后,见到了他……
“公主何必为草莽间的俗物心心念念?时间总会将这些淡漠成灰,公主只需耐心度日,总有一朝会尽弃前尘。”他一手轻轻地拂过马鬃,唇边漾起的笑清冷疏离。“现如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日子,总有自己背负的责任,前尘旧事,又何必再多纠缠。”
“猫头哥……”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面对他的疏离,幻想过千百次的重逢,想过他一向让她最温暖的面容上是愤怒,是恼恨,却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样彻底拒绝的淡漠。
他的眉头因为她一再地叫着旧日的称呼而频蹙,也不想看她仿佛失落了全世界似的目光与茫然到天地皆化成零的空洞,他背转身,迎着远方就要沉尽的夕阳,“公主,尽各自一份心就足够了,任某家中尚有人相侯,不便久留。”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被他身上散发出的些微不耐刺痛到无法自持,“猫头哥……”
她身上逸出的心痛太强烈,他只觉得眉心突突地跳着,忍不住伸手按住自己不受控制的额,让自己的声音在她的心痛中平稳着不带一丝波动,“都过去了,公主。”
他的背影比他的声音还要寡淡上千百倍,她突然激动了起来,再也维持不了努力挂了五年的微笑,“你在自欺欺人,如果真的放下了,那么,四平阁,合安楼,居然斋,这些你名下产业,这些,是巧合吗?!”四合居!四合居!她,他,他们,每个人最开心温暖的日子,怎么忘得掉?又怎么会让它成为过去?!
他在她的激动中转身,目光中带着一抹厌倦,“放下需要过程,五年,够长了。”从最初无法割舍的心痛,到后来的漠然,五年,够了!
“猫头哥……”心终于在他的这抹厌倦中冷透了,最近一抹温暖从身上抽离,她看着眼前的这个人,终于陌生地再也找不到一丝当年的温暖,五年来小心翼翼地守护着的梦,碎了,裂了,不见了。
夕阳终于隐没在远山的那头,最后一抹光带着他脸上的淡然平静一块没入黑暗中,他的声音低沉,不是当年的语调,“我家中有未婚妻子等待我自京中回返便要完婚,即使你是小豆,我也早就不是当年的猫头了,公主,你心心念念的过去,不在我的身上,我不叫猫头,不叫应昊明,我,叫任无常。”
她所牵记的过往,在五年前,就已经断了,彻底地断了。
“……”
从来不知道心碎成粉末之后还有感觉,那种碎裂之后的疼痛持续着,似乎要到天长地久,海枯石烂的那一刻。也从来不知道,心冷成灰后还能更冷,冷到像是漫长到没有休止的寒冬,她颤抖着,瑟缩着,倚着亭中的柱子缓缓地蹲下,纤细的臂环着自己抖缩不止的身子,以为自己堵塞的喉间会逸出哭声,可是没有,她只是抖缩着,环抱着自己蹲在那片黑暗里。
“……”静默了很久,他翻身上马,目光一直投在遥远的地方,声音在她听来有些飘忽,“我走了……保重!”
“……”她想要开口,想要微笑着回他一声保重,可是,唇却不受控制地抿着,似乎,那两个字不出口,他们就会一直在这里沉默地直到天地化为零的那一刻,这样,不管如今的他们是什么身份,当年的猫头小豆四合居就依然是过往最温暖的存在,而不是各自转身后最锥心的折磨……
可是,他没有等待她的回应,马蹄声缓缓地响起,在她能出声前,渐渐地加快,远去——
碎过的心还能再碎吗?为什么没有缝合过的心依然有碎裂的痛楚?痛到,生命中曾有过的美好都随着碎裂的缝隙流泻着,她竭力想要挽住,却只能无力地任由她珍藏在心底五年的珍贵碎裂成粉末,流出往后的生命,极目看去,往后的岁月,一片荒芜……
有什么崩裂了,再不受控制地上涌,冲过喉头,腥热冲出牙关,喷在了前方的草地,她踉跄着步下台阶,无力地跌跪在地,砂砾硌在膝上,却奇异地没有痛感。抬眼,繁星在上头,闪烁着过往的夜,她惨淡地笑着,缓缓地闭上眼,滚热的泪滑过眼角……
总以为,错过了五年,还有往后,总以为,错失了五年,还可以补救,还可以赎回,总以为,她寻回了父母,寻回了身份,可以不再孤单,可是,那个绝然离开的身影啊……原来,她所有的往后,她所有的补救,她所有的圆满,都只因为心里一直有着那样一个身影,那样一个让她曾经寂冷到没有一丝热望的生命温暖的身影,如今,那个身影决绝而去,没有一丝留恋……
“我家中有未婚妻子等待我自京中回返便要完婚……”
不是了,再也不是了,那个人,再也不是她的猫头哥,再也不是了。她执著了五年的一厢情愿,在五年前不告而别的那一刻,已经注定成空了……
猫头,小豆,都不在了,不在了……
身子缓缓地扑倒在地,她一直笑着,惨淡而悲哀。
“小豆……”
那个声音一直叫着,一直叫着,叫着她最温暖的名字。
冷透的身子被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气息是熟悉而温暖的。
“小豆……”
她被裹进温暖的衣裘中,身子渐渐回暖。
“小豆,醒醒啊……醒来啊……”声音渐渐沙哑,一滴热烫的水珠滴在了她的脸上。
“小豆,醒来吧,醒来啊……我带你回扬州,回四合居,小豆,我带你出来的,我带你回去……”
“莫、莫天哥……”
“是我!是我!”手被握进一个温暖的大掌中。
“没有了……都没有了……没有小豆,没有四合居了……”悲哀如潮般淹没着她,没有挣脱的一天。
“有的,只要你想要,就有!”一个声音轻却坚定地在她的耳边说着,她被抱起,置身在一个安全的怀抱,然后,身子动了起来,她听到马蹄响。
“你带他去哪儿?!”是莫天的声音。
“扬州,四合居。”声音浅淡却坚定,她笑了,笑着流泪,终于张眼,朝阳在身后冉冉升起,她看到了一双惊喜而温柔的眼眸,然后,一个今生最温暖的笑容出现在那张脸上,“小豆,我带你回去……”
她笑了,泪流出来,滴在他温暖的胸怀。“猫头哥……”
他温柔的微笑中带着一抹苦涩,“是我,我是猫头,应昊明,任无常。”
她颤抖地伸手握住他的,“猫头哥……”
“我带你回去……”他用力地回握她,微笑。扬鞭,纵马。
马蹄飞起,朝阳在身后,背映着朝阳,一个白色的身影远远地向着他们,招手。
终于把小豆跟猫头完结了,差点就写成悲剧了,其实想看悲剧的,完全可以当最后一部分不存在,就当猫头走了,小豆死了……
抖落一身的鸡皮,我自己都受不了……
声明啊,声明,我最初的设想里,猫头家里没有未婚期等着,说出来,是为了断小豆的念头,毕竟被抛下的怨气不是说消就消了的……
至于小豆的身份问题怎么解决,如果在这一章里交待的话,估计得再几万字,想较真的同志们自行去演绎吧,我就交待到这儿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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