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女幽魂）栖寒枝》紫玉轻霜

3、【三】

　　我陪着他在茫茫人海间行走，多数时候他都沉默少言，只有夜晚来临时，才会与我说一会儿话。

　　那日他又去城外替人看病，我在溪畔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回转，便急匆匆过去找他。

　　隔着树丛，我望到了他的背影，身边还有看起来并不起眼的老者。

　　我起先以为那就是一个普通的病人，可没过多久，老者居然向他跪了下来。

　　他神情悲戚，口口声声称呼步临风为少主，还说着什么宗室，什么皇权。

　　我并不太理解他所说的是究竟是什么意思，却能感觉到步临风对此事的漠然。他似乎已经习惯了现在的这种生活，不想再有很大的改变。

　　“那么夫人临终前的话，少主也已经不记得了吗？”老者跪在地上，语声急切。

　　一向平静的步临风终于流露出痛苦的神情，他闭上眼睛，好像想到了令他难以忘却的往事，过了许久，才道：“儿本为龙，奈何只游浅水……母亲生前的喟叹，我怎会忘记？但我早已是一个寻常的医者，再不愿涉足那些纷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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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与那老者又说了什么，我没能听清。这时却有一羽信鸽自东边而来，缓缓落在了他的身前。

　　“师门有命，我需得离开此地。平叔，你多保重……”

　　*

　　因有人在万妖宫附近假扮成逍遥观弟子，接到传令的步临风匆匆离开了杭州，要去往幽潭地穴一探究竟。

　　听到此事时，我就觉得必定充满险恶，他回头看我，“绿衣，你不必再跟着我，我要去的地方不适合你。”

　　我却不愿就此让他一个人去冒险，轻轻地在他身边停步，仰起脸看他。

　　——想与你一起去，哪怕历经危险。

　　他见我还是不肯离开，只是默默叹息。

　　于是我还是跟在他的身后，朝着幽潭地穴的方向行进。

　　但自从见过那个平叔之后，他已越发沉默。

　　月起时分，我在林间为他翩然起舞，他却只是出神地望着那熊熊燃烧的篝火，偶尔才会看我一眼。

　　我失落地回来，静静地倚靠在他袖边，希望他能给予我一些慰藉。

　　他抬起手，轻轻地拂过我的背，“绿衣，若我能像你一样，什么都不想，那该多好。”

　　——什么都不想？怎么可能？

　　风吹动树影，摇动一地荒草。我很是沮丧，垂着头闭上眼睛，听着他的呼吸声，希望就此长留于他身旁，不再有所奔波。

　　*

　　他带着我去了幽潭地穴。

　　在那阴暗的充满血腥气息的地方，有一群人正在追杀一个妆容艳丽的紫衣女子。刀光剑影之下，女子眼神凌厉，招招狠辣，但却最终还是倒在了角落。

　　我看着步临风于危难间出手，一改平日温和的模样。

　　蓝光起灭，幻影纷呈，沧然剑气击溃了那些东厂走狗，他原想带着我就此离开，可不知怎的，却又回转地穴，走向那个重伤在地的紫衣女子。

　　她脸色苍白，眉宇间充满痛楚。步临风蹲下身子，以师门医术为她疗治。而我，就在一旁静静看着。

　　她醒了过来，见到面前的他，却毫无感激之色，反而叱问起来：“你这样做，有何企图？”

　　他怔然：“只是不愿见你倒毙于此幽暗之处，怎会有所企图？”

　　她却冷笑，眼中满是不信任。“笑话，有因必有果，我倒是不信谁会无端做这好事？”

　　我见她如此不领情面，心中未免怫然。可步临风却不以为意，只是淡淡地道：“有因必有果……姑娘此言倒颇有道家之意。”

　　她似乎也略感意外，却仍逞强道：“少来惺惺作态，别以为救了我，我就会感激万分。你今日救得了我，难道还能救我一世？”

　　他摇头一笑：“只是不是命丧黄泉无可挽回，我都可医治，无非难易而已。”

　　“真是自负！”她怔了怔，吃力地撑起身子，没再与他说话，慢慢离开了这幽暗之处。

　　我见她远去，心中才有所轻松，可步临风却还怅然。

　　——那么不知好歹的妖女，救她也是枉费心力！

　　我默默看着他，希望以后再也不要遇到那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