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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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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彦端和如意回到眉家的时候,已经到了后半夜,屋里灯亮着,春姨娘和承廷都守在屋里。
用温水化开药丸喂承宥服下,四个人就大眼瞪小眼地守着,心情都沉重得很。
承宥才八岁,但个头只有六岁的样子,像是营养不良,苍白的皮肤覆盖着青色的细微血管,看起来很无助很可怜。
大爷的!对个孩子也下得了手!
如意心里骂了一声。
“爹、承廷,你们出来一下,我有事和你们说。”
若是以往,所有人都会以为如意在扯犊子,但是今天如意发现了宋大夫的问题,并且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制住了唐鹤鸣,找到了忍冬阁的大夫,并且拿到了药。
这是怎样果决利落,即便眉彦端,也是有些讶异的。
所以听到如意的话,两人并未犹豫,紧跟着去了厢房。
如意让海棠守住门口,才开口:“除了宋大夫的药,承宥平时还服用什么别的药物吗?”
眉彦端摇摇头:“害怕药物相冲,所以没有服用过其他药物。”
“那平日的饮食都是谁负责的?”
“都是院子里小厨房的厨娘准备的,和我娘吃的是一样的。”
如意开始在屋子里转圈圈,像是个没头的苍蝇,转得承廷脑瓜子嗡嗡的。
“到底哪里有问题,你倒是说呀,可急死了!”
如意终于不再绕圈了,她看向父子二人,目光幽深:“我觉得家里,承宥身边,有人害他。”
其实眉彦端也想到了,但这对承廷的冲击比较大。
“你说院子里有人害他!”
如意气得鼻子都歪了,两步上前捂住了这二百五的嘴。
“你怕别人不知道怎么的!给我闭嘴!”
门外海棠的身子好像是趔趄了一下。
承廷掰开如意的手,满眼的愤怒:“到底是谁?”
知道是谁,还在这里讨论个什么劲儿?
*
天亮的时候,承宥醒了,但很快又昏睡过去。
四个人守了一夜,都熬不住了,院里的吴妈妈上来劝说,她守在了床边,四个人各回各院,休息去了。
吴妈妈其实也熬了大半宿,如今承宥情况稍稍平稳,她的困意也上来,掐了大腿根儿两下,却没什么用,脑袋一点一点地,靠在床头睡着了。
房门悄悄推开,一只穿着青色布鞋的脚迈了进来,她悄悄走到床边,见小几上摆着两个碗,一个空了的药碗,一个盛着清水的瓷碗。
拔开瓶塞,将小瓷瓶缓缓倾斜,透明粘稠的液体注入水中,很快消散在水中。
那人又看了看吴妈妈,见吴妈妈睡得香甜,又见床上的承宥皱着小眉头昏睡,于是放下心来,又原路返回。
门是半掩着的,轻轻打开门,门外站着一双脚。
怎么有人啊!?
翠蝶一惊,本能就想关门,门却被猛地推开了。亮晃晃的日头下,站着眉家的三个人。
翠蝶吓得想往屋里跑,却撞在吴妈妈健硕的身子上。
吴妈妈大手钳子一样抓住翠蝶的手腕,一双眼睛都瞪圆了:“原来是你这个吃里扒外的!”
这是如意他们昨晚商量好的,明面上他们都离开了,暗中再从院子后门回来,看看院子里是谁在作怪。
翠蝶吓得魂儿都没了,瘫软在地,不住求饶:“不是我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做呀!”
鬼才信你什么都没做。
翠蝶是伺候承宥读书的丫鬟,平日在书房里侍奉茶水点心,她若是在茶点里动手脚,别人确实很难发现。
关了门,封了院儿,审人。
翠蝶本不是什么硬骨头,被这么一吓唬,已然失去了一半的主意,瑟瑟然跪在地上,只不住磕头求饶。
她这样的性格也确实不适合干这样的事。
眉彦端坐在主位上,神色严肃,多年肃然生活已经让他失去了许多生气,又加上承宥病中,他就越发肃杀。
这种肃杀并不是强装出来的,而是从这个中年男人的骨子里灵魂里散发出来的。
如意有时候经常想,自己这便宜老爹为什么总有一种厌世的感觉,家大业大,吃穿不愁,为啥就随时随地透出一股子不开心的感觉,到底是为啥?
眉彦端声音低沉:“你三年前被亲爹卖进眉家,说是家乡发了洪水,我给了你爹三十两银子,足够他在泉州安顿下来。”
翠蝶慌忙点头:“多亏老爷大发慈悲收留了翠蝶,让翠蝶有一口饭吃,让翠蝶一家人都不至于冻死饿死!”
“我于你说恩情谈不上,但至少是无仇无怨的,眉家的下人,做够五年,若是愿意,都会放出去,再过两年你也是要放出府去的,你为何要害承宥。”
承宥性子温厚,对待丫鬟小厮更是宽容,总不该是承宥苛责下人生了仇怨。
“我没有呀老爷!老爷冤枉呀!冤枉!”翠蝶不肯承认,只把额头在地上磕出声声闷响。
如意狠狠一拍桌子:“你如今死活不承认也是没有用的,我已找人看过,你方才往水碗里倒的是冻草汁,这是一味极寒辛的药物,大夫用得都极少,你为什么要偷偷给承宥喝?”
冻草生于险峻山岭的阴面,有小毒,药性猛烈,医家少用。
“我没有下毒害宥少爷呀!那冻草也不是毒药!我没有害宥少爷!”翠蝶一听‘冻草’,仿佛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大声叫起屈来。
“若不是你暗中戕害,承宥怎么会身子越来越不好,今天怎么会病重卧床?”承廷气得眼睛都圆了,若不是如意让人拦着,只怕他是要先打翠蝶一顿泄愤的。
翠蝶吓得往后爬,却还是不认:“我没有下毒……没有!”
“你的冻草和宋大夫的药方,就是害承宥的证据,你今日若不把事情交代清楚,就把你交到官府。”如意其实是吓唬翠蝶的,如今她手里只有一瓶冻草汁,一叠没有明显问题的药方,若是两人都一口咬定不承认,即便送到官府,只怕也判不出什么罪名来。
但翠蝶心虚胆小,眼珠子一转,又狡辩道:“我是听说冻草能够治病,是为了宥少爷好,才给他喝冻草汁的!”
如意简直要笑了,她从海棠手中接过一张薄薄的纸,目光如同穿过黑暗的幽光:“你说谎也编得像一些,这深宅大院你从未出门,上哪弄得这冻草?我知道幕后主使你的人,肯定是答应给你优厚的条件,但……你看。”
如意展开那张薄薄的纸:“你的身契还在我的手里,是死契,我不放你,再优厚的条件你也享受不到。”
“而且若我把你转手一卖……你觉得卖到哪里好呀?”如意走到翠蝶面前蹲下,纤细洁白的手指缓缓捋了捋翠蝶额前的碎发,却自带一股威压,让翠蝶从心底感到害怕。
她怎么能不怕,若卖到了娼门,她算是完了。
恐惧从翠蝶的眼睛深处扩散开来,她抓住如意的衣袖:“小姐放过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以后一定好好照顾宥少爷!”
你大概是脑子有病。如意心里骂了一句。
谁心那么大,还敢让你照顾承宥?你脑子有病,真的。
如意是真的生气,干什么都好,杀人放火打家劫舍都好,但怎么能对一个八岁的孩子下手?要点脸不?
但如意却对翠蝶和善地笑了笑:“告诉我,是谁让你做的?”
翠蝶紧紧咬住嘴唇,因为用力,握住如意衣袖的指尖都发青了。
“是睿老太爷。”
眉公睿。
他给了翠蝶很大一笔银子,让他们一家买了几十亩好田地,那真是好大一笔银子。
如意一愣,回头看向眉彦端。
四十多岁的男人神色冷肃萧索,他的手紧紧握住椅子的扶手,不看如意,也不看别人,然后忽然松了手。
“把她送到庄子里,让人看住了。”
如意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什么情况?送到庄子里?不应该去找二房对质?不应该给承宥讨回公道?
“爹!是二房那对狠毒父子害了弟弟!我们找他们去!”承廷双眼圆瞪,一副要找人拼命的样子。
“不许去!”眉彦端狠狠一拍桌子。
这对父子关系本就不亲近,如今眉彦端又不肯为承宥出头,承廷直接就把仇恨转移到了眉彦端的身上,他指着眉彦端:“你就是不顾承宥死活!你不配当我们的爹!你不配!”
“啪!”
承廷被扇得一趔趄撞翻了桌子,他愣愣地看着眉彦端,双眼猩红,声音都是抖的:“你不配。”
要是眼神能杀人,承廷的眼神绝对能杀人。
眉彦端的拳头握紧,转头看向别处:“把他关起来,从今天起,不准他出府。”
承廷瞪着血红的眼睛:“你不去,还不准我去?你是什么爹?我没有你这样的爹!”
承廷甩开上来拦他的家丁,转头就往外走,他走到门口又停下,回头看向眉彦端:“从今天起,你不是我爹!”
眉彦端身子轻微晃了晃,却依旧不为所动,仿佛铁石心肠一般。
如意看得懵逼了。
这是什么故事走向,编剧都不敢这么编啊,这不符合常理呀。
即便现在证据不充足,那可以再找证据,把翠蝶流放庄子是什么神操作?看这意思是想息事宁人了?
是害怕家丑外扬?不应该,否则他不会轻易同意如意和离。
那是为什么?
上次二房父子来敲诈勒索,自己老爹的态度就很迷,像是不愿意和二房硬刚的意思?
难道老爹有把柄握在二房手里?是倒卖了违禁品?还是偷税漏税被抓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