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过处悠然铃动》宁馨

8、8 情难择

　　三年后——
　　太子朱翊钧登基为帝，在登基后不出半年，御旨传到厉家——选厉岚贞进宫为妃！
　　凌波门的花园内，夏日的蝉鸣响彻四周，厉子乔面色严峻的看着眼前的妹妹：“岚贞，我言尽与此，我也不逼你回去，只是你想好了，如果你觉得清秋在你心中重过父亲母亲以及咱们全家人，你便和他走，走的远远的，再不要回来，再不要露面！否则你还是彻底忘了他这个人，跟我回去,何去何从，你自己抉择！”
　　“人常说可恨生在帝王家，其实即使是普通百姓，又有几个能做得主的？二哥，你这是给我答案还是让我自己抉择？”
　　“天威难测，小妹，厉家在朝为官者众多，一旦触怒龙颜，牵涉的可不只是一两人而已！况且，当今皇帝并不是个易与之辈，就算如今他不动厉家，谁敢保证日后还能荣宠不衰？你还记得四姑母吗，当初她和罗家公子那般情意，最终还不是劳燕分飞，银河永隔？尽管牺牲了爱情，却保了两家上百口的人的平安！”
　　“所以，二哥让我学她，用自己的幸福去换家族的荣光？是不是？”
　　“兰贞，就算你不顾厉家，也要为清秋想一想，叶家的人又有什么罪，难道非要一起玉石俱焚才罢休？”
　　厉兰贞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脸色更显得几乎铁青，唇上清晰印着紫红的印记，突然她抬头紧盯着厉子乔：“二哥，我再去见清秋一面，再见他一面，我……也就死心了……”
　　苏玲兰坐在亭中双手拖腮，看着远处的叶清秋和厉兰贞，回头看向一旁与自己下棋的莫凤霆：“师父，难道真任由那个坏蛋带走师姐不成？”
　　莫风霆只是紧盯着眼前的棋盘，一手执子，似乎并未听到苏玲兰的问话，苏玲兰见师父仍专心于棋盘，丝毫没理会自己，双脚一跳跃下了石凳，却听师父终于开了口：“丫头，这事不许你去掺和！”
　　苏玲兰眉已然立了起来：“难道真的让兰贞师姐进宫吗？那师兄怎么办？”
　　“玲儿，你莫忘了，所有进凌波门的世家子弟，为的就是出人头地，光耀门楣！他们的人生，大都不是自己能选择的！而今，兰贞和清秋都面临着人生的一个重要抉择，这个抉择只能他们自己做，谁帮不上忙！”
　　苏玲兰看着师父庄重的脸色，慢慢走回石凳：“难道就没别的办法吗？”
　　莫凤霆放下一子：“人生有的时候就像下棋，每一步必须要落子，关于这个子落与何处可能会有很多种选择，但为了大局却只能选择其中一个，落子即无悔，即便终局因这一步落败，也只能是重开一局，而不是在那步棋上纠结不休！”
　　“‘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但愿他们今日的抉择日后不会后悔。”苏玲兰摆弄着精致木盒中的水晶棋子，望着师父，莫凤霆摇摇头：“丫头，便是明知后悔也要抉择，就像你明明知道即便落了这一子也救不了全局，可也不能不落一样。”
　　而此刻远处谈话的两人仿佛已经无话可谈，厉兰贞脸色如纸，握紧的双拳似乎要捏出血来：“清秋，我不管那么多！只要你说一句，什么我都可以不在乎，就算做家族的千古罪人，我也认了！”
　　叶清秋许久没有开口，面对着心爱之人那极富期待的目光，他是多想脱口而出她想听的那句话！讽刺的是他又是费了多少努力来说服自己硬起心肠禁止那句话出口！自己是不甘心的，只可惜不甘心却不能不认命，无论是兰贞还是自己，只能是不甘心而已，最终都不能拿两家上白口的人命来做赌注！情意总归是要向权势低头的，因为一旦牵涉权势，就意味着不再是两个人的事情，就意味着无论你有多深的情意，到头都只不过会沦为坊间野史的花边材料罢了！而对于事件的直接走向，最终结局，是丝毫不能影响的！想到此，他苦笑了一下：“兰贞，你走吧！”
　　厉兰贞突然仰天大笑：“好！叶清秋，你好，你很好！我下了这么大的决心，我放下来一切最终换来的就是这五个字！我走，我走就是！”说罢她向怀中掏了一下，似是想取出什么，却顿了一下，抬眼望了一眼已经转过头的叶清秋，缓缓将手放下，转过身子，快步而去，这次，竟连头也不曾回一下，就消失在森森竹林小径之中……
　　次日，凌波门外，莫凤霆看着面无表情的厉岚贞，内心不由一阵感伤，他走上前去，拍拍弟子的肩头：“岚贞，他就不来送你了，这样也好，相见亦如不见。日后在宫中一切当心，欣静进宫也有些时日，遇事不妨去问问她，别耍小孩子心性，总之，好自为之吧。”
　　厉岚贞点点头，声音却有些哽咽：“师父，您帮我转告他，我……我不恨他，我知道，我都知道！昨天是我不好，不该对他发脾气，其实今天这个结局，他又何尝愿意，他心里面的痛绝不会少我半分！所以，我不恨他，这都是命，我认命了，来生我宁可作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就算是粗茶淡饭，穷困潦倒也不要紧，就是不要自己作不得命运的主就好！”说着躲过身旁车夫的鞭子，狠狠一鞭抽在马背上，那马长嘶一声，撒腿而去，踢起了阵阵烟尘，待烟尘散去，连马车的影子也看不到了。莫凤霆暗自叹了口气，才要进门却见苏玲兰跑了出来：“师父，岚贞师姐呢？”
　　“她已经走了，你有事吗？”
　　苏玲兰举起手中的一块玉佩：“师兄交代把这个送给师姐，可惜我还是来晚了一步。”
　　莫凤霆接过见是那块刻着“秋”字的玉佩，摇头道：“既然没缘分，又是何苦？”说毕将玉佩递还给苏玲兰，径自进门而去。
　　苏玲兰不解到望着师父的背影，也跟了进去，在湖边寻到叶清秋，却见他正在抚琴，她没打扰，只是悄悄将玉佩放在石桌一角，叶清秋抬眼望了一眼玉佩，也没说话，微微拂起的风挑动着发丝，波动琴弦的手却未停止，苏玲兰却听不得这般凄凉的曲子：“这古琴有六忌、七不弹，师兄还是不要太过勉强了！既然选择了放手，何妨洒脱一些，何必做此小儿女之态！”
　　叶清秋的琴声戛然而止，望着苏玲兰点点头：“难怪师父称玲兰‘女中丈夫’！你虽不懂奏琴，却深谙此中三昧，是我错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