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过处悠然铃动》宁馨

16、16 此情可待

　　洛阳沈家——
　　沈孝轩看着面色铁青的父亲，想说什么，顿了顿却什么也没说出口，沈家老爷沈屹山此刻叫过管家：“去，准备马匹，立刻到紫蝶谷去，向那位苏神医退婚！既然人家已然攀了南郡王府的高枝，自然不会将咱们这普通百姓放在眼里，既如此，早点了结也罢，免得人家说咱们不识时务！”
　　“父亲！”沈孝轩忙挡在沈屹山身前：“请等一等，容我去南郡走一趟。如果此事属实，一切任凭父亲处置！但如果只是坊间传闻，还请父亲不要轻信！”
　　“孝轩！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死心吗？还嫌沈家的名声给那个不知廉耻的丫头败坏的不够不成？如果你还放不下她，那为父也无话可说，不过，这样的女人休想跨进我沈家大门半步！”说罢拂袖而去，沈孝轩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心中仿佛油煎一般，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快步跟了上去。
　　树后的阴影中，沈家夫人走了出来，一缕莫测高深的笑意浮现在脸颊：“苏玲兰，你以为有沈孝轩你就能一手遮天，掌管沈家，你做梦！这次我倒要看你如何自处，怕是你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我要你人财两空，到时候看你这个平时尖牙利嘴的小丫头还得不得意！”
　　南郡王府流澜坊——
　　莫凤霆正和叶清秋摆下棋盘，忽然听得回廊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门帘一挑，从门外进来一名女子，两人仔细一看：竟是苏玲兰闺中密友，已嫁作北郡王妃的萧雨然！
　　莫凤霆不禁有些愕然：“萧王妃是找玲兰吗？这么急，莫非出了什么事？”
　　萧雨然喘着气点点头：“莫掌门，出了大事！我在南京的药铺遇到苏大哥，他千叮万嘱我来给玲兰送信，说洛阳沈家的沈老爷已然知道了南郡国老和玲兰的事，前些时亲自到紫蝶谷退亲问罪，苏神医大怒，立即起身奔南郡王府而来，据说苏神医听说此信当场气得几乎昏厥，苏大哥说还是让玲兰先躲躲为妙，万万不可此时和苏神医碰面，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莫凤霆和叶清秋都惊得站了起来：究竟是谁走漏了消息，洛阳沈家竟知道的如此快！莫凤霆略略思忖了一下对徒儿道：“瀚海说的是，眼下的确不能让他们父女见面，这样，你带玲儿先到凌波门去避一避，我留下见见苏兄，有什么天大的罪过我来顶着，若是你们在，反而不好！”
　　“可是师父，这么大的事，我们怎么能扔下您一走了之？”
　　“好了，我说过，你们在反而更激起苏锦文的怒火！你赶快收拾一下，带玲儿上路！”
　　“是啊，戴国老，这个时候你们留下只能成为苏伯伯的炮灰，还是赶快启程避避风头，我的马车就在门外，我先去安排，你赶紧通知玲儿，即刻上路！”
　　叶清秋看着师父和萧雨然焦急的神情，终于咬牙点了点头：“好！为了玲儿的安全，我带她走！”
　　几人商议完毕，萧雨然自去安排马车，叶清秋正要出门却听门外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不，我不能走！”话音未落，苏玲兰已然走了进来。
　　莫凤霆上前一把拉住苏玲兰的手：“玲儿，这当口不是逞英雄的时候！你父亲虽说平日疼你，但这件事情太大，他不会饶了你的，更何况还要沈家的人在一旁看着！还是听师父的话，赶紧和清秋走！过一阵子，事情平息了，我自然会安排你们父女见面！”
　　“不，师父，我了解我爹，这件事没个结果，他绝不会善罢甘休！就算和您是多年的交情，您也挡不住他！只有我留下给我爹个交代，才能平息，倒是他——”说着她眼望叶清秋：“才应该出去避避，不要和我爹以及沈家的人见面！”
　　莫凤霆无奈的看了看叶清秋，不出所料的见他坚决的摇摇头：“不，既然你决定留下，我更没必要离开！要我做出一个人逃命而将这天大的罪过交由一个姑娘承担，那样就是留下性命也没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话音未落，只听院中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好一个勇于承担的大丈夫！”
　　苏玲兰闻言心中一凛，快步走出房门，只见天井中站定几人，一脸怒气的父亲苏锦文，沈家老爷沈屹山，后面跟着的眼望自己，脸上表情几番变换的沈孝轩！见到沈孝轩如此神情，苏玲兰心中一阵酸苦，可眼下的情形已容不得她多想，后面跟出的莫凤霆忙快步上前：“苏兄，难得远道而来，有什么事进屋谈！”
　　苏锦文一摆手：“不必麻烦，这王府的厅堂原不是我们这等平头百姓进得的！我只是来向未来的南郡国老夫人问几句话，问完便走！”
　　苏玲兰闻听此言仿佛万把钢刀刺中心窝，几步走到父亲面前，双膝跪下：“爹爹，您这话，女儿受不起！”
　　苏锦文冷哼了一声：“爹爹？这称呼可万不敢受！苏姑娘，再过几日，您就是国老夫人！以后见面怕是我这个山野村夫得向您行礼了！”
　　“爹爹这话，女儿没有容身之地，请您不要再说了！”
　　正当此时，南郡王妃带着其弟鱼效恩走了进来：“呦，这位就是苏姑娘的父亲苏神医吧！幸会幸会！早闻您的大名，一直无缘拜会，今天竟亲身来到我们王府，真是蓬筚生辉！对了，您女儿对咱们国老有再生之恩，他们又是彼此钟情，咱们国老为了苏姑娘，可是连我都给了闭门羹呢！我这几日正和王爷说，国老年纪也不小了，该早早办了婚事才是！正好您也到了，不妨就商定个日子，如何？”
　　苏锦文闻言原本青白的脸更加阴沉，双眼直望着苏玲兰：“你说，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苏玲兰抬眼望着父亲，她此刻是多么想和父亲全盘道出事情始末，可是有鱼氏姐弟在此，她却偏偏什么也不能讲！如果不讲呢，便是默认了此事，那沈家老爷势必不会罢休，孝轩又会怎么想？嘴角一阵血腥味，下唇几乎被自己咬破，可是此刻，又能说什么？！
　　沈孝轩在一旁看着为难至极的苏玲兰，忽然几步走到她近前，蹲下身子伸手扶住她的双肩：“玲儿，我要你说，只要你说一句没有，我就信你！”
　　苏玲兰身子微微颤抖着，她眼角的余光看得到不远处鱼氏姐弟得意的神色，许久，她抬起脸，望着沈孝轩那期待的目光，咬牙摇摇头：“孝轩……对不起！你……忘了我吧！”
　　沈孝轩只觉眼前一黑，仿佛被雷击中一般：“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苏玲兰仿佛下了很大决心：“是我对不起你，孝轩，你忘了我吧！”
　　沈孝轩缓缓站起身，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他看了一眼一旁仿佛一下子愣住了的南郡国老，又回头看着已经泪流满面的苏玲兰：“就是因为他，让你甘愿放弃我们从小十几年的情义，甘愿背上背父悔婚的罪名，是吗？玲儿，就是听到如此多的传闻，我从未信过一个字，我想着只要能到南郡，只要能见到你，亲耳听你说一句没有这回事，我便信你，我就当从未听到过此事！可是，我错了，我万万没有料到听到的是一句对不起！你……罢了，既然你做了选择，我不勉强你，不勉强你，我成全你便是！”说罢，一把解下腰中宝剑的剑穗，甩落尘埃，竟是头也不回的去了。
　　沈屹山见此情景冲苏锦文冷笑了一下：“苏神医，你也亲眼得见，不必再说什么误会谣传的话，我自去取回聘礼婚约，以后咱们再没什么瓜葛！”
　　眼见片刻之间，沈家父子相继离去，竟是如此便宜就放过了苏玲兰，鱼氏姐弟也不由有些扫兴，鱼效恩眼珠转了转，对苏锦文道：“苏神医，既然沈家已然退了婚，您还是和我姐姐尽快定个日子，也好早日促成咱们两家联姻。”
　　莫凤霆见苏锦文脸上变色，忙上前几步：“苏兄，你听我说，这件事……”
　　“哼，莫掌门，我把女儿交给你，是要你教她如何做人，可没有让你教她这般背父悔婚，攀附权贵！早知道你凌波门是如此授课，我苏锦文万死也不敢高攀！”
　　“爹爹，这件事都是女儿一人的主意，和我师父无关，和凌波门无关，请不要怪罪师父！”
　　“这么说这门婚事你是结定了？就算背父悔婚也在所不惜？好，苏玲兰，我告诉你，你若是敢嫁进这南郡王府，以后不要再踏入紫蝶谷半步，也不要再叫我做父亲！我们苏家没有你这样的子孙！”
　　叶清秋闻言惊诧万分，忙上前撩衣襟跪在苏锦文面前：“苏神医万万不要如此，有什么错，我戴隽一人承担，您千万不要为难玲兰！”
　　“哼，我管教女儿，不劳戴国老过问，此刻她还不是您的夫人，还是我苏某的女儿！玲兰，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如果你还当我是父亲，就断了和南郡王府的念想，和我一起去沈家负荆请罪；否则，就永远别再进苏家的大门！”
　　苏玲兰只觉满口酸苦，但鱼氏姐弟当前，到嘴边的话也只能生生咽回，她抬眼看到对面叶清秋的目光，见他冲自己摇摇头，示意不要违逆父亲的意思，是啊，她多想告诉父亲真相，和父亲一起去向沈家负荆请罪，可是，那样，师兄的事情就难免公之于众，会连累更多无辜的人！可是，不说……不说就木已成舟，以后怕是再没机会解释！思忖再三，她心一横，冲父亲磕了头：“父亲恕女儿不孝，只当没养过这个女儿吧！”
　　“好，很好！我从小悉心教导的好女儿！我苏锦文真是对得住列祖列宗，养的光耀门楣的好女儿！苏姑娘，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再见面，咱们便是路人，紫蝶谷你若是再敢迈进一步，休怪苏某无情！”
　　“苏兄，苏兄！……”莫凤霆急追出府，却只见到马蹄踢起的烟尘。而此刻流澜坊院中，鱼氏姐弟见结果虽说与预期有些出入，但已是基本达到目的，假意给叶清秋道喜后得意的离开。叶清秋站起身子，来到苏玲兰近前：“傻丫头，我……如何值得你这么做？”
　　苏玲兰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悲凉的目光盯着叶清秋：“难不成我救了你，还亲眼看着你死在我眼前么？”
　　叶清秋叹了口气，扶她站起，苏玲兰望着刺目的阳光，忽觉眼前一黑，失去意识前耳边只剩下叶清秋的惊呼：“玲儿，玲儿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