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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3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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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文,沈大少。你们都在这里啊。”那甜腻如同才出炉的草莓派的声音,不用回头都知是天字一号劲敌出现。我下意识地抓紧手袋,突然感觉暖融融的大厅气温陡然下降。如同此刻上演的剧情般急转直下。
“娜娜,你倒是已经来了。我方才怎么都没有看见呢?”
“因为你的眼里全部填满了菲菲啊。”米娜的笑容在水晶灯垂落的璎珞里仿若黄昏,半是无谓半是忧伤。“怎么还能看到别人呢?”
我照例不出一言的站在一旁。仿佛高高在上事不关己,实则对于这态度明显而尖锐的挑衅实在是招架无方。一朝被蛇咬而后十年怕井绳,对于这种名流云集的聚会我终不能百分百的适应。
我无法进化到跨越自己的出生。不如完全依靠欧海文比较妥当。“哪里的话,未能恭迎大美人你驾临是我的错。”
米娜似乎有意改走成熟路线,对于欧海文恭维赞美没有打蛇随棍子上,却是一经笑着回避:“过去的事情说了也没有意思。对了阿文,伯父伯母呢。我今日还未曾见到他们?”
“可不是就专程等着你出来吗~我说娜娜,怎么长远不见你来我家玩,见到你妈妈也是语焉不详,只道你出去了。”有中年美男和美妇自前方款款行来,顺理成章地加入谈话圈。却只是拉着米娜的手嘘寒问暖,其他人如同色背景被视若无睹。
“我看你最近是清减了不少。是不是工作太辛苦了?你看看,原本的圆脸蛋都瘦到脱型了~这样不行啊~”美妇人一脸心疼地拉着米娜的手:“不行不行,娜娜,明天一定要到我家来,我叫姜妈炖汤给你喝,好生进补!”又回过头来埋怨欧海文:“阿文,不是妈妈要抱怨你。你看看你,是怎么照顾米娜的?亏得人家为你做牛做马,你却虐待人家。”俨然将米娜作为正牌媳妇对待。
也算是对我的下马威。
欧海文只得扶着欧太太的胳膊陪笑:“妈妈。米娜也不是小孩子了,自己会照顾自己。”又仿佛解释一般,扯着将我推到前台:“爸爸妈妈,让我给你介绍。这是我的女朋友,颜菲菲小姐。”
欧爸欧妈眼神游移地微微朝着我的方向颔首,算是招呼。而我则满脸谦卑过度地微笑,弯腰行礼。
话题跳过我继续。“阿文,你要晓得。米娜在我眼中永远都是那个可爱的小姑娘。哎~我还记得你们小时候她跟在你身后一口一个‘阿文哥哥’,你不能因为人长心长就翻脸不认人啊~妈妈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一席话指着欧海文这株桑来骂我这棵槐。换来欧海文迭声保证:“是是是,不敢不敢。”我在他身边如同一个旁观者,看戏看到几乎绝望。
乐队救命一般在此刻响起舞曲。欧妈和米娜眼睛中俱是垂涎渴望的光芒。“阿文,陪米娜去玩吧~”欧海文顺从地放下我,挽起米娜的手臂。
又恋恋不舍地对我道:“菲菲,陪我妈说说话。我待会儿来找你。”一时风光无二,享尽齐人福分。
欧太太却只看着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语气是冷漠而疏离:“颜小姐不用陪着老人家了,自己去玩吧。都是年轻人嘛,都有自己的消遣。”我含笑听着这个天大的笑话。一屋子陌生的人海茫茫,我哪里去找一个肯陪我一起失意潦倒的人。
欧太太便不再理睬我。自顾自地去找自家先生。讽刺一般地看到人到中年英挺依旧的老公正在舞池的中央满面红光悠哉游哉,而胳膊上挂着某位新晋玉女可观的胸脯肉。时不时地地低头调笑,恩爱非常的模样。
煞白了一张脸转过头来与我说话,目光不是能遏制地厌恶:“颜小姐,令尊是做什么事的。怎么以前似乎没有看到过您?”
“家父住家颐养天年深居简出,不过一介布衣,在欧太太面前实在是不足挂齿。”
“全家生活便靠颜小姐抛头露面来打点吗?”欧太太意有所指,并不单纯。
“不曾,家父家母均有自己一分退休工资可用。我外出做事也不过是替自己赚一份身家。”
“呵,那颜小姐现在的身家蔚为可观。”欧太太目光锋锐雪亮如同剃刀,自顶至踵将我打量,毫不掩饰赤裸裸的敌意,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一般。
“说白了不过是勉为其难打肿脸充胖子。欧太太若不喜欢。我便即刻离开。”我微微鞠躬,转身要走。丝料摩擦着薄纱,发出簌簌的声响。“对不起,让您讨厌了。”
除了最终技高一筹捷足先登,于下逐客令之前离开,面对整个欧家我输到一败涂地。
走到门口才倚着门廊停下来。隔着无数人影连绵的曲线还扑捉到欧太太旗袍那红黑色泽,脑海里岁浮想其胸口那只精光闪烁的翡翠蝴蝶胸针,一派油光水滑毫无瑕疵。如同欧太太精心描摹的脸蛋。事后无论怎么回想,都想不起来。
“哟,菲菲。你在这里啊。”肩膀被人大力搭住,却是宜静与我并肩而立。“看什么呢?里面这么热闹怎么不进去凑一凑。”
“还凑什么热闹,只要你进去了,所有风光热闹便都是你的了。倒衬托得我如同烧火丫头一般,划不来。”今日宜静着一袭紫红衣裳,胸口开得很低,却仿佛是骑楼般突出的胸部将衣服摇摇欲坠地托住,偏偏到了腰部有正好掐住,摇曳拖地。衣服妥帖得仿佛是自己第二层皮肤般。配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整个人不用一件首饰已经是有挡不住的艳光浑身冒出来。饶是身边人都能觉得灼灼目光朝这边飞弹般投掷,只是当事人却满脸傻乎乎的微笑扮无辜。
“大熊呢,怎么没有看见他?”
“我也正在找他呢,一进门就不见人影,怕是找到同道中人从专业说道高尔夫。随他自己去,我们自己玩自己的。”宜静从路过侍从托盘上斟下两杯香槟,递于我:“真真的克鲁格香槟,试试看。”我拿过汽酒,举杯一饮而尽。
宜静又问我:“对了,欧海文呢?”
“不知道。”我拿着下巴指向舞池的方位:“和米娜小姐贴身辣舞呢。”乐队奏着Pouna cabeza的《一步之遥》,激扬的情绪宛如小提琴的音色包裹在悠扬的钢琴中,却时不时地破茧而出,装若不经意地却真切地泄露迷人本色。
“据说当年的西班牙上流舞会中贵族男女之间严防死守,热情如火的恋人为了表达思慕与渴望才会选择跳起这种肢体亲密缠绕勾魂摄魄的探戈。”
“男女舞蹈的初衷不过就是为了彼此吸引互相试探。又有哪一种舞蹈无需要肢体缠绕呢?菲菲,你太过敏感。”宜静的视线同我一起朝着舞池的方向张望。此时一曲终了,原本密集的人群缓缓散开,我可以清晰地看到欧海文和米娜如同最匹配的公主王子,互致礼仪。
大天花板下垂下水晶吊灯的无数璎珞,闪动的晶泽如同那对男女眼睛中看向彼此的光亮。
《天鹅湖》的最终,正牌公主千钧一发地驾到。饶是黑天鹅曾经把臂王子跳过魅惑人心的舞蹈,却避免不了覆灭的命运。
我未成名我未嫁,只因吾辈不如人。
“呀,你男朋友过来了。我先走一步。不做电灯泡。”宜静迤逦着裙裾,身影慢慢融到光线所不及的黑暗里,有些落寞,让人心酸。
“替我问候大熊。”话一出口已经懊悔,不远处即是大熊携着某位名媛的手,款款而来,面皮自然地同我招呼:“菲菲,看到宜静没有?”
“不曾。”我听到自己说。然后不顾欧海文正朝我方向而来,转身离开:“你们慢慢玩,我先走。”
无处可去只能坐在侧面人迹罕至的小楼梯上黯然销魂。抱着膝盖看天花板精美的贴线顺便觉得这个世界的人和心都有问题——或者不该这么说,只是自己无法适应而已。
没有暖气,人很冷,肚子很饿,很想回家。
“请问,是颜小姐吗?”感觉身边有人坐下来,用冰凉的手摇着我同样冰冷的手臂:“颜小姐你不舒服吗?”
“没有,我很好。”只是心不舒服而已。抬头看来客却是一面之缘的谢家瞳:“谢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谢家瞳笑得眉眼弯弯:“我来陪你啊。”
“回去吧,你朋友会很担心的。”
“他才不会呢~美酒佳肴小loli,玩的乐不思蜀,恐怕要结束的时候才会想起身边少了一个人。”前面一句是家吃醋,后来才是真撒娇。
“你是想让她担心你吗?”真是小孩心性。
谢家瞳不好意思地涨红了脸,粉嫩晶莹得如同水蜜桃般诱人:“是。因为我和沈豪,怎么说呢,我几乎不能相信和他的交往是真实的。所以总希望他多在乎我一些。”“啊,颜小姐不怕男朋友找不到你吗?”
“没关系,醇酒佳肴美人身侧,我无所谓的。”
“听你的语气好像不开心。”
“没有,我也不过是希望他能多在乎我一些。”即使将烦恼托盘而出又如何,对于问题的解决完全没有帮助。
快乐要分享,而伤心一个人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