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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3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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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上午秦榛对我保持的还是初初相逢的客气暧昧,保持距离,那下午我所领教到的就是行动派掌门人雷厉风行地以一系列动作告诉我被打入冷宫的事实。
“颜小姐,下午杂志社有会议要召开。所以我想拜托你做一下会议记录,可以吗?”询问的语气,想要获得的是必定肯定的答案吧。无奈我鬼使神差般地不够配合。
“可我们杂志社的会议记录一向是由凌珑负责的。我从来没有接触过,怕会不够上手,对日后的工作造成麻烦。”不知面前那泓微笑的泉水的深浅,我只能抱歉地微笑,做着有些无谓的试探。
“凡事都有第一次需要尝试。凌珑她虽然作为工读生但是能力出众。也不能一直叫她来做杂务啊。再说了,颜小姐您不是看不起会议记录,认为它是小事不足为道吧。”秦臻微笑得一如一尊最美丽的花瓶,倾倒出口的不是晶莹的自来水而是散发着呛人气味的消毒水。“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我觉得我们这个杂志社还是有很多地方需要改良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会议记录轮流由各位负责,这样可无形中可以提高会议的效率嘛。”“颜小姐,您说对吗?”
来不及分析一番话中单纯的鸿鹄大志还只是针对我的绵里藏针的说教,只能唯唯诺诺地狗腿承应下来:“我明白了。”
于是整个下午的会议我所扮演的角色就是缩在桌子角落勤奋地摇动笔杆子。不时地抬起头,但除了阮大伟没有人接收到我哀怨无比的眼神。秦榛就如同那发光发热的太阳系大恒星,每颗小惑星都双眼闪闪发光地努力与它接龙,借此镀上一层可观的光和热。
不由地将头埋得更低,恨不得就此消失。整个人连同一颗心仿佛在天地初开的哪一片万物混沌中漂浮游荡,过了很久我才意识到原来就就是不受宠后引发的妒忌心理。
原来我不是心地温和善良谦卑的公主,也不是自诩的拿着坚强当盾牌的女武神。我的角色只是那个不断重复“太太您好”“小姐您回来了”,带着无差别微笑面具的丫头甲乙丙丁。
在这个小小的社会大学角落里,我是龙套。什么都不能握住和确定。此时此刻唯一能够保证的只是难兄难弟阮大伟在一边的鼓励眼神和V字手势。不禁惨淡一笑:我们不过是冥王星和海王星的关系啊。
在被发现的瞬间可能引起关注和冲动,但最终流离在太阳系的边缘。与寒冷和孤寂做伴,缓慢地公转自转。
抬头微笑,摇摇笔杆子说明我很好。
“大伟,大家开了那么长时间的会议也累了,你去斟一壶咖啡来吧。记住,多奶少糖。”秦榛一句话空投而下,云淡风轻,却又像陨石般掉落下来。再一次带着屈辱低头的瞬间,耳边飘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切~”的声音。
告诉自己不在乎因为虎落平阳都得被犬欺一欺,何况我从未呼风唤雨过,看不出有报仇雪恨的能力,这样软绵绵的柿子不用来肆无忌惮地践踏发泄负面情绪标榜自己的伟大实在过于可惜。
只是自尊心毫不为这样说教所动,已然倔强地挺立着,仿佛水晶遍布裂痕却不肯粉碎成粉末。茶水间飘逸出咖啡的香味,苦涩而醇厚,萦绕在鼻端久久不散去。
“在我决定进入职场的一瞬间,为什么没有及时摔碎我的自尊?“这样的话可以毫不顾忌地微笑讨饶,弯曲腰和膝盖,随时感激涕零,轻而易举地笑傲情场职场。
内心和表面不统一的人,分裂得果然痛苦非常。
下班以后不得归,埋首电脑前将会议记录整理成文档,打印后放在秦臻桌子上才离开。走到地铁站才发现自己错过了最后一班车,花半个小时走到车站发现公车也消失以后,坐上的出租车。路程过半接到领导电话:“颜小姐,会议记录还没有发到各位的邮箱里吗?”
“秦主任,我已经打印了放在您办公桌上了。”我疲倦得只是揉着眼睛,有气无力。
“可是编辑部每个人邮箱你都应该发一份电子稿吧。这是规矩,你不知道吗?”
“对不起,似乎是我倏忽了。明天一早……”
“我要得不是明天一早。今天的公事不要往明天拖!”
“可是我已经回家了。”
“这是你的问题,和其他人无关。”电话就这样突兀地挂断。秦榛以为整个世界是围绕着她在转动的。——或许在她之上有更大的权利掌控者,可是,只要编辑部围绕着她转动就足够了。我避免去想象抗旨的后果。“师父,拜托你转头回腾飞大厦。”
“小姐你要搞清楚,我们现在是在高架上,怎么转头啊~要不然下一个弯道下高架,往地面上走吧。”
“你觉得怎么样就好。”
差不多绕着整个城市兜一圈后才回家。打开门一室的黑暗争先恐后地蜂拥而出迎接我。回到自己房间,第一个动作上趴在床上,把自己埋没在被单枕巾里,熟悉的味道刺激着眼睛鼻子,有些微流泪的冲动。可那双裸露在夜风里太久的眼睛,终究什么都没有掉下来。
睡到半夜被饥饿活活折磨着醒过来,在厨房扫荡一圈除了一包泡面什么都没有找到。于是很有耐心地开始烧水下面条。内心那个空洞再次展开,空虚得好像要将一切积极乐观的思维全部吞噬。
很自然地掏出手机给欧海文打电话,若干秒后切断那头与我童话的“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Sorry,the……”内心那个空虚的洞狰狞着扩大积分,嘶吼叫嚣得比先前更加快活。
这种不被认定,被忽视的感觉。其实和失恋很相似。那种曾经体验过的感觉深深地烙印在记忆的某一处,伺机卷土重来。
然后,成功了。将我拖入了一个万劫不复的消极循环中。我神经质地不断掀开锅盖,懊恼的是那些细密的水珠仿佛永恒地盘踞在锅底,不肯浮窜而上。
整个世界仿佛站到我的对立面,与我为敌。
而我背靠着冷硬的墙壁,战战兢兢地困兽犹斗。
心脏缓慢而持续着向体内输送的血液不再滚烫而是冰凉,外部的寒气轻而易举地钻透织物经纬间的缝隙,厚厚的外套此时此刻成了毫无用途的摆设,我手脚冰凉得如同浸在冰水里。那么多的挫折,一件一件熙熙攘攘仿佛好不用在意,却变成密不透风的一张网,几乎就要绞杀我。
原来我所谓的坚强和自信是用纸张轧糊成型,现实一个小小的浪花已经足够将它拆碎。
手机就是在我以为全世界都抛弃我的时候响起来的。打开来看是阮大伟的短消息:“菲菲,你睡了没有?”没来得及回复下一条紧随而至:“哦~睡了的话那就打扰了。”
“肚子饿,吃宵夜ing~彼此彼此。你也没有休息吗~”炉灶上的水开了,扯开泡面袋子将面饼佐料统统投入,最后打上一个鸡蛋。
口袋里的手机此刻持续地震动了起来,看着显示的号码微笑着按下通话键:“嗯嗯,这么晚了你还没有休息啊。该不会是打电话来和我讨论读书心得的吧。”
“彼此彼此,菲菲你也没有睡呢~不怕明天上班会没有精神吗?”
“我才下班回来,你不要和我提上班这么恐怖的事情好不好?”就算知道对方看不见,依旧夸张地愁眉苦脸:“哎哎哎~官家,姑娘我好惨呐~”
“那个秦臻针对你了?”
“还好吧~不过我们彼此彼此。不过就是落下山头不用大摇红旗了吗~没关系,我们可以做土匪啊。”
“菲菲,如果不是我们关系这么好的话,可能你还不会。对不起~”夹杂微微电磁干扰,阮大伟的声音有些沙哑,诚恳而温柔。
我盯着炉灶上那抹舔着锅底的蓝色火焰:“没关系~其实像我这种后门分子没有有什么特长~这样对待也算正常啊~赵大妈当年哪么排山倒海的奚落我还不是忍下来了?秦大小姐这个级数,根本就不算什么吗~”不过是伤害依旧就对了。
“菲菲,这份工作让你受了不少苦。但是能够撑下去总归会变天,你放心!”他用肯定的语气向我保证,仿佛冲冠一怒为红颜。
“就算辞职我也没有方向好去啊~你放心我会在编辑部忍辱负重卧薪尝胆——那个秦大小姐看上去满腹经纶很厉害的样子哦~我准备偷师与她,等自己长出三头六臂厉害的不得了的时候再走呢!”即使自己的坚强脆弱的不堪一击,那也要即使用胶水把碎片粘合起来重装上阵!同是天涯沦落人,不可能一直哭泣着倚在阮大伟的肩膀上寻求安慰和帮助。
他果然在电话那头笑得很开心。“菲菲,能想得通就好。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难道你以为我会因为区区一次会议记录之耻辱就上吊自杀吗?阁下太天真了!好歹也要等到有钱得可以买下一条爱马仕围巾,搓成绳子自杀,顺便留下遗书说‘我这个对家庭事业都很淡漠的人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流连啊~大家~永别了~’这样才可以啊~再说了,想得通比较可以忍耐下去吧~啊哈哈哈”面条已经煮好,半流质的蛋黄黄澄澄地众星拱月一般。
“谢谢你,菲菲。从小到大一直都被你照顾。”
“哪里哪里,初入职场的我很感谢您这盏指路明灯才是呢~哦呵呵呵呵~”一个话题就这样结束后无以为继,互道晚安然后挂断电话。我就着壁灯微弱的光线吃面。暖意从胃袋子缓慢渗透,逐渐扩展到四肢。那个禁锢了我一天的消极循环仿佛冰制一般,终于被些微暖意融化出一个缺口。
我以为自己是因为这个才很高兴。但却在不久的以后明白了更深层次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