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旅行》一顾锦年

1、缘起

　　客机在S市机场缓缓降落。航栈楼在喧嚣中醒来，验证、安检、取行李，一切都有条不絮地进行者。
　　不一会机场大厅渐渐恢复了平静，人潮涌出机场汇入城市街头的茫茫人海中。
　　S市的秋天清晨天色暗淡，沉重的天幕下，街上的车灯汇成一条明亮斑斓的光河。
　　一个欣长的身影踱出了机场大厅，这是那架航班上下来的最后一个旅客了。出租车殷勤地停到他面前。他怔了一下，随即嘴角划出一个淡淡的笑，拉开车门就坐了进去。
　　‘’小伙子你的行李呢？我下去帮你搬吧！。"注意到他两手空空，司机问。
　　"我没有行李〞
　　"啊！――〞司机不由回头细细打量他的乘客。
　　这是一个清俊的少年，20多来岁的年纪，一身黑西装整洁、合体，也许是因为长途奔波，他的脸色稍稍有点苍白，但掩不住眉宇间的那份从容、自信。怎么看也不象个来路不正的人。
　　‘’请问要去哪里？"司机慢慢安下心来又问。
　　‘’ 随便在S市转一圈吧"！
　　"啊――"
　　感觉到司机的满腹狐疑，少年不由笑了:"我出生在S市，从小去了B市，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今天回来看看自己出生的这个地方，看看S市。
　　“啊！回来观光啊，就一个人吗？”
　　少年微笑。
　　“要待几天呢？‘’
　　一两周吧！
　　这么长时间要看全S市很够啊。
　　少年望着车窗外的城市不说话了。天色渐渐亮了起来，街上多了许多步履匆匆的行人。“和想象的S市很不一样”，少年忽然开口。
　　“哎？”
　　“S市比起以前太现代化了，跟B市没有什么不同，没有想象中那种安静，传统的味道。‘’
　　“渥，要看传统的S市当然不能来川都，你可以去雅都，川都的景色很不错。”
　　“雅都，下一站吧！？”
　　“哎，‘’司机笑了，“雅都是我的家乡，是安静的城市，这个季节枫叶都红了，很漂亮呢，你可以去看看。”
　　“雅都――不是被地震给毁了，现在重建好了吧！”“呵呵，重建了，我妈是从地震的劫难里逃生的，现在还住那里，我妈常说:‘’雅都就是重生，还说:‘生命是最具有韧性的东西。’是一个很开朗的老太太呢。‘’
　　‘’ 经历过大地震保持开朗的情绪，是个很乐观的人。‘’
　　少年眼神在车窗外透进来的阳光中微微闪烁了一下，忽然问:“先去散散心，从这里川都该怎么走？”
　　“从这里搭车就可以到，决定要去吗？是，马上载我到客车站吧！”
　　好啊，我妈知道了一定会说，‘年轻真好啊，想到哪里就到哪里。’
　　”少年并不搭话，把头靠在出租车的椅背上，明亮的眼睛在暗闪闪发光。‘’
　　――年轻真好？
　　――想到哪里就到哪里？
　　其实他从来不是这样随性的人，但他今天决定完完全全的给自己一个假期。也许这是最后一个假期了。
　　之在客车站边上已经有不少人在等待下一列客车的到来。秋日阳光和煦、微风送爽，正是出游、观赏红叶的好时节游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不时从人丛中传来欢快的笑语。然而少年只是坐在客车站旁的坐椅上静静望着幸福的人群，那些热闹与他无光。
　　“抱歉――”耳边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少年抬起头来。仿佛一缕阳光洒在身上，眼前是一个清新得像晨曦一样的女孩。
　　“抱歉――我的手机没有电，能借一下你的吗？我有急事，想打个电话。”
　　“我没带手机――对不起。‘’看着她秀丽的脸庞，他的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表情。
　　“噢。没关系。”女孩笑了笑，宛若天使，转身离去。
　　他目送女孩的背影，心绪渐渐烦躁起来。陌生女孩的笑颜在不觉间拨动了他的心弦，吹皱了一池春水，然而也不过是萍水相逢、各奔东西。在他的字典里所以的缘份之类感性的词汇从来没有，他所相信的是事实。
　　尽管这么说，拒绝她依然让他有些不安，虽然他说的是实话。
　　离开B市时他将手机和信留在了家中的桌上，他想要一个完整的假期，不想有任何的打扰。父母现在应该看到那封信了吧，孩子气的老妈又哭了吗？而老爸沉默地在窗边抽烟吗？
　　一向冷静、无所不能的老爸终于无奈了吧。想到老爸心头不由又是一阵抽搞。对于老爸的感受一直是复杂的，整个少年时代他所努力的目标就就超越他、战胜他。
　　他不喜欢那种夸奖，有人提起他，说什么：‘’B市最年轻有为的总裁，不愧是最有名企业家楚辞泽的儿子，真是虎父无犬子，果然继承了父亲的商业天赋。
　　为什么介绍他时一定要说:“楚辞泽的儿子――楚然”？为什么总是生活在父亲的盛名之下？甚至在他己经成为B市小有名气的总裁。
　　17岁那年他毅然拒绝去父亲的公司，离开父母独自创业，4年后他以独特的冷静和超群的商业头脑在商界确立了自己的地位。4年中即使再困难他也没有寻求父母的帮助，他总是太忙，他的生活被各种文件所占满，没有假期，没有时间分给爱情。
　　忙碌的日子在一个月前的那个夜晚终结，漂亮地谈判、签好一个大公司的合同他晕倒在回来的路上。长期得不到很好的休息，晕眩己成了他生活中的常客，他并不以为然，但是医院的报告书触目惊心:急性白血病――晚期。
　　21岁正是青春飞扬、意气风发的年纪，而他的路难道己走到尽头？
　　在那间白色病房里第一次他看到父亲眼底的疲惫，父亲一下子老了。他多年的假象在刹那间被击倒了――然而他料想不到，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
　　他的血型是很少见的类型，骨髓配对极不顺利，医生建议他尽早接受化疗，他拒绝了。他不愿变成一个苍白、头俊落尽的可怜虫，最重要的是他不想让化疗破坏他清醒、冷静的头脑。哪怕面对死亡，他还是那么骄傲。
　　但他母亲哭了，她希望他可以接受治疗，她说:“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也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啊！。”她要的不是一个坚强体面的企业家，她泪水迷蒙的眼里只有她心爱的被病魔吞噬的孩子。
　　他妥协了，不是为了自己或者生命，如果不能正常思考、办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生命还有什么意义？他只是不想再看到母亲的眼泪。他答应去接受化疗。
　　在那之前他想给自己最后一个假期，算是一个告别吧，告别24年的人生旅程。假期结束，他将住进医院，一点点消耗完做人的尊严、一步步地迈向死亡。
　　他带上一两周的药物和痛片，留下一封信告诉父母自己要离开一两周，之后会回来，然后住院，让他们别担心，也不要试图找寻自己。他用手机压住了信纸，手机对他己经没有意义。
　　候车的人群躁动起来，客车进站了。
　　他站起身来，川都，他将在那里度过他生命里最后的一个假期。
　　川都，这是个怎样的城市，会有怎样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