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非非》七月凉粥

2、 天上掉下个花相公(二)

　　何谓虚月夜，就是这天晚上的月亮消失不见，天上只有一轮红色的月亮。

　　木九九心中也怀疑过，是有人施了阵法，挡住了月亮光线。

　　整座小青山便在这时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雾气。

　　不要小看了这雾，木九九当初正是因为受了这雾气浸润整整九九八十一天，这才稳住了即将消散的仙灵，被龙老爷子救了下来。

　　后来，木九九才得知这东西的妙用，原来此雾是三大神雾之一，名为血雾，赤红，清香，能安神静气，手握之后自成幼童状，妖非妖，怪非怪，食之能使白骨生肉，总而言之，就是疗伤圣宝。至于它的出处，就不得而知了，她好奇问过爷爷，爷爷莞尔一笑，说了句听不懂的话，“雾里看树，迷迷糊糊。”

　　坐在树上的木九九，看着从山林深处漫出的赤雾，挡不住的凉意袭来，她扯紧衣服将自己裹起来。

　　在寂静的山中，心绪翻飞，陷入往事的九九，一动不动，她的喉咙似乎被什么梗住了，艰难地吞咽，心头泛上了伤感的浪潮。

　　有些事，有些情感，任凭时间怎样的用力洗白，以生命为刀，镌刻下的东西是不会就这样消失无踪的。

　　八百年前的方诸劫难，是她的错，她认了，不是她的错，她却只能担着，至今都不相信爹爹的所作所为，但掌门爹爹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灰飞烟灭，这个结局对于她来说是最好的了。

　　她曾经一切的记忆始于方诸山门前百里长的白玉梯道，又在那条路上戛然而止，看来这老天是算得好好地，冥冥中自有天意。

　　时至今日，木九九已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方诸神山弟子了，自己被打散了仙灵，如若不是凭着心中的那一口气撑着，当初勉强聚拢了残余的仙灵，只感觉整个身子都是轻飘飘的。

　　她的意识是模糊的，似乎被一阵风吹到了这座山中，幸得爷爷有聚仙修灵的本事，不然这三界八荒怕也没有她了。

　　木九九在这小青山中一呆就是几百年，山中日子虽说清苦，比不得在山门中的热闹尊贵，可也落了个自在，无拘无束。

　　怀里的腓腓受了寒气，下意识的抖了下，打断了木九九的思绪，她低下头瞧瞧，原以为它醒了，没想到是将自己的身子团团的蜷缩在木九九的怀里。

　　只是，宁静的日子恐怕不会长久了吧！

　　最近一段日子，小青山下的地脉颤动的厉害，三界不知出了什么祸事。

　　几百年来，木九九知晓的就是原本应该公正严明，为小妖们说话的山神，却和山头妖怪们勾结在一起，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瞒天过海。

　　后来，山中神仙精怪自此自成一方，各自有各自的地盘，曾经一度剑拔弩张。

　　不过，近些年，大家和和气气，倒也相安无事。

　　不知为何，最近大家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木九九闭上眼睛，不停告诉自己，闲事莫管，杂事莫想，逍遥日子，自在手里。

　　“死老头，心疼他儿子，爷爷也真是的，将这红毛短尾的塞给我，仙灵长不全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成神困难点而已。哎神仙又有又有——”

　　想到这，木九九心中自有一把火腾腾往上烧，这老怪物，以后别让我碰上，我跟他没完!

　　木九九摇晃了一会儿腿后，眯眼细看了眼怀中仍在睡的腓腓，细看之下，两眼发光，她又摸上去了，腓腓一身火红贵气皮毛，顿时，她起了点旖旎心思，别说，这身腓腓毛还是挺不错，哪天银钱紧张，把它扒了皮，定能买个好价钱。

　　紧接着，女鬼声音便又在耳边喃喃自语，“我等不了，你要好好听——”

　　“不要来寻，不要！”她竖起耳朵用力听，可又听不全，不知道说的什么。

　　一遍遍的声音如同一网乱麻，搅得她实在是心头烦闷。

　　“哎，走了！”她揉了下头发，轻拍下温热脸颊，然后双手向后撑，一跃而下，原本躺在怀里的

　　腓腓一下惊起，圆滚滚的身躯敏捷跳下，火红的大尾巴不停摇摆，迷蒙的双眼还泛着糊涂。

　　木九九理了下衣服，瞧着他呆萌样，语气不由放软了些，说道：“小腓腓，走了，回家去了。”转身就哼着呀呀调子，径直回家去了。

　　腓腓跟在后面，扑着暗夜中发光的萤火虫，一前一后地回了家。

　　可是，她的内心空落落的，心里憋屈的很，那女人哀嚎的声音一直萦绕在她耳边，她不想就这样日子过得不明不白，活一天是一天，凡事总要求个明白才好。

　　不过她是藤娘吗？

　　第二天，木九九依旧坐在那树上，晒着太阳，一只手里捏着的是本黄皮破书，书皮上还有几个破洞，腓腓今日出去玩耍，倒没和木九九一起，木九九的心里定是十分高兴的，省了一个麻烦。

　　日落红霞，满天锦缎，归巢的鸟儿三五成群，叽叽喳喳。

　　木九九还在她家不远处的，就已听见满院子的鸡飞狗跳声了。

　　三间破旧的草屋，耸搭在一起；几根不仅疙瘩多，又粗的木头墩子歪立在那里，像喝醉了酒的酒鬼站不了路；上面是乱蓬蓬的茅草，胡乱的撒铺在上面，遮不了风，也避不了雨；野草杂花乱生，一捧一捧的紧挨在墙的四周。

　　家徒四壁这个词就是形容她家的，虽说她们不是人，是神仙，嗯，这神仙，大概是神仙中身份最弱的吧，都没有瞧见什么仙家来拜访她们家。

　　可终究是过了几十年的人间生活，前几年她在山下村子里溜达的时候，见到的话本册子上， 神仙可不是这么写的，什么碧海琼宫、美酒仙酿，美人琼脂，不都是说的都是神仙吗。

　　呵呵，有不及而无过之。

　　龙老爷子是木九九的爷爷，一身破烂的灰褐色皮麻衣服，一头灰色头发夹杂着些许白发，这些都被一根陈旧的木头簪子束起。

　　此时，正在院子里招呼一群小鸡仔，他的眼儿尖，从院里望出去，大老远就瞧见木九九了，正琢磨着怎么教训。

　　这丫头，性子变得如此，不知是好还是坏。

　　真正的木九九百年前遭了难，只剩下一具枯槁身子，恰巧当时救下一名女子，仙灵游荡，无身可归，这才给了她，她自然也就成了木九九了。

　　后来待木九九身体好了点之后，龙老爷子就向她解释了一切。

　　可怜老爷子活了这么多年，丢了女儿，好不容易有了个孙女陪伴，却又丢了小命，一夜间，他看起来就像老了几十岁。

　　不知为何，龙老爷子心里有了点影儿，这个拣来的便宜孙女也要离他而去了，因为木九九最近时时的拉着他问云烟往事。

　　木九九几百年来心结郁结，整天都沉浸在前尘往事中，郁郁寡欢。

　　她面上的强颜欢笑，潇洒自在，什么都不在乎，可龙老爷子一眼就看出来了，心里明白，木九九待人极诚。

　　不知是好是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