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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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很抱歉，藤泽君，由于啦啦队事务繁忙的缘故，这个周末不能和你一起去看电影了。”
我躺在床上，思索良久，最终只得把它发了出去。有才华的人像恒星，自己能发光，而有些人像行星，只能借助恒星的光芒来让自己闪耀，比如我。从小到大，每逢才艺表演只能拿背圆周率，16位数开14次方这种东西来充数，现在竟成为了“Captain濑奈”，这应该也算是一种人生的收获。
然而，如果没有这个收获，我一定能毫不犹豫地在周末的晚上手握在售票点买的电影票，带着紧张的心情和藤泽君一起走进放映大厅了吧，电影的题材是我最喜欢的末日类型，男女主角一定要进行一次轰轰烈烈的大逃亡。我经常在妄想，如果世界上有开往世界尽头的新干线，能否卖我一张车票呢？我只想和喜欢的人展开一段脱离现实的逃亡，坐在车窗前，仰望赤色的天空，热风拂面，如此自由，只有阳光在我们的眼中闪烁。
……
“其实把啦啦队交给你其实我是比较放心的，井上君虽然领导能力强，但毕竟是个高三的学生，清水君实力拔尖，但学习成绩实在惨不忍睹，所以，濑奈君，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希望你能坚持下来。”马尾教练端详着我说。
现在在我手里握着的，是情敌一号的上个月的小考成绩，除了体育是“龙”，其他科目全都是“龟”，可恶，这家伙的保证简直就像是在放响屁，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我低下头，多多少少体会了父亲来开家长会的感觉：“是我疏忽了队员的学习，给您添麻烦了，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让清水通过下周的期中考。”
就在这时，有人扣响了办公室的门：“Captain濑奈，急找。”部长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好，我知道了。”走出教练的办公室，我略为无奈，“对了部长，拜托不要用Captain这个称呼了，我这个队长朝不保夕，指不定什么时候得下台呢。”
是的，神明大人给了我设下了双重试炼，一个叫做井上琉璃，一个叫做清水晶晶，由于她们的名字都过分闪耀，大家都管她们两个之间的纷争叫做“KiraKira的战争”，大到动作谁做得比较标准，小到中餐一不小心买了一样的面包，一个训练内借机挑衅拼命折腾，一个训练外挖苦整蛊气死活该，再加上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祸乱之源龙神亚子，啦啦队的日常真是趣味盎然。
可这次的事态貌似有点严重——井上前辈在和清水为了一个动作起了争执，在示范时不慎抽筋跌倒在地，比这更不可思议的是一向强势的前辈竟哭了起来，大家连忙把她送去医务室，其余的人在震惊和后怕中各自回家。
“幸好不是什么大问题，休息一天就好了。”在列队时，教练训道，“井上，清水，你们两个下周交一份检讨上来，至于濑奈……”
“身为队长没能协调好队员之间的关系，是我的错，”我自认倒霉，“我愿意接受惩罚。”
“下周体能训练加罚十圈。”
我敏锐地捕捉到了井上前辈湿润的眼睛里浮现的恍惚神情，不过这种脆弱的情绪并没有维持多久，她又恢复了高高在上的女王的姿态，在集体解散之后，她叫住了我：“送受伤的队员回家是你的职责吧，那么，送我回家吧，队长。”
我被那不由分说的魄力震得哑口无言，总觉得这种自说自话的场景仿似在哪里上演过，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我答应了。
（2）
只是没想到前辈的家远得吓人，步行大概要半个小时，途中我们不得不停在路边的一家拉面店先把肚子给填饱。这家店只有13个座位，拉面的口味选择也只有4种，隔壁的店铺装潢要豪华得多，可前辈却固执地选择这一家。
“其实我家就住在学校旁边，走路连十分钟都不需要。”
面端上来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那为什么……”
“你是笨蛋吗？因为我想和你聊天，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吗？”井上前辈双手合十，示意开动，“还有这一家的拉面非常美味，今晚我请客，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不得不说，面的外表虽不显眼，但超浓厚肉浊鸡白汤的浓浓高汤和细面很合胃口。以鸡骨熬制的高汤虽然浓稠但味道并不重、不咸不油、真的非常好吃，不过我的注意力完全在与井上前辈的对话上。
“那么前辈想要和我聊什么呢？”
井上前辈抬起头看着我，那一双坚定而明亮的眼睛，平日里总是带着苛责的态度，令我感到畏惧胆怯，此时此刻却给人爽快宽容的感觉：“一直以来总是针对你，对不起，那是因为你给我的印象特别傻气，总是被人耍得团团转的样子，所以害怕你不能担起队长这个重任。”
这确实是事实，前辈完全不需要为了这个道歉。我含着盛着香草冰淇淋的小勺，挠了挠后脑勺：“我知道的，我离前辈的标准差得很远。不过我很好奇为什么井上前辈对篮球部的事情总是这么热衷呢？”
“那要从去年说起了，我也和你一样，无缘无故被选去当了队长，当时什么都不懂，上一届的队长森井前辈帮了我很多，在他毕业去东京念大学之前我和他约好了，今年也一定要入选啦啦队，为洛山篮球部尽最后的一点力量。今年的Winter Cup是在东京举办，前辈说他一定会来看比赛，所以……”
“这么说，井上前辈喜欢的人是上一届的队长吗？”
我过于直率的言论引发了前辈的不满，可从她的忸怩里我知道了答案，谜团越来越费解，依照以前的种种迹象，我还以为井上前辈的意中人是赤司呢：“那为什么只要是涉及到篮球部的事情，井上前辈都会这么热心呢？”
“因为我想去那个人所在的大学，如果要争取保送名额的话，竞赛就必须拿特等奖，赤司君如果在我们这一组，我们就很有胜算了。”井上前辈压低了声音，“这只是理由之一，理由之二就是当时我们组有个特别难以应付的男生，想找个借口和他保持距离。”
“那个人如此难缠吗？”
“嗯，”井上前辈重重地点了点头，“本来朋友当得好好的，校运会的时候也只是看在关系好的份上帮他加油，他突然把我叫到树林里，然后和我表白，吓死人了，我以有喜欢的人为理由拒绝，他居然还死缠烂打说自己绝对不会放弃。”
“我能理解，世界上不乏这种人，尤其是男人，个个是白痴，大多数都脑袋短路自作多情，总是把异性的好奇心误解为对自己的好感。”我怒不禁声，联想到自己的遭遇，更能体会井上前辈的不易。
前辈接着说道：“对吧对吧，学园祭、后夜祭、数模竞赛，总是挑准时机出现在我面前，我又不是笨蛋，怎么可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可是我再怎么委婉拒绝他也在装傻充愣，我真的很无奈。”
“婉拒无用，还会把别人逼成钟情妄想症，井上前辈不如试试看，坚持‘不回复、不联系、不应约、不收礼’的战略，一定要让对方知道‘我的眼里根本没有你’，长此以往绝对能让对方落荒而逃。”※前提，这个方法只对正常人适用。
“我是这么做了，数模竞赛交了参赛论文之后他对我说他就要出国了，去的还是挪威那种遥远的地方，但一切都可以更改，如果我让他留下来，他就下定决心在日本念完大学，我当时就脱口而出‘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说了那种话，现在我可能已经被讨厌了，因为在投票的时候他投给了别人，不过他可能不知道，我对他要把票投给谁其实根本不在意。”
“Nice。”我向她竖起了大拇指。回想了一下，井上前辈当初想外调的人是藤泽和江口……没想到江口君憨厚的外表下是一副肉食系的做派，哎呀哎呀，真是人不可貌相。
“真没想到江口君是能说出这种台词的人，他不是那种看着女生的眼睛就说不出话的类型吗？”
“江口，”配合着谈话的内容，井上前辈郑重其事地摇了摇头，“我不是在说江口哦，是藤泽，你们羽球部的那个藤泽知海，你和他应该认识吧。”
（3）
英文里有个词，叫crush，这个词甚为奇妙。如果作为名词，它表达的意思是“迷恋”，比如这个句子。I admit that I had a huge crush on Fujisawa because my cheeks always flushed everytime I saw him.（我承认我特别喜欢他是因为我每次见到他时脸都会红。）
但是用作动词的时候这个词的意思完全不一样哦，比如这个句子。She took only 30 minutes to crush her opponent.（她只用了30分钟的时间就击败了对手。）
要认输了吗，濑奈真理她要认输了吗？我疲惫不堪，四肢疼痛，平躺在我永远不叠的被窝里，死死盯着天花板，那里无法映出未来的影像，现如今也无法映出藤泽君的脸。
藤泽君喜欢的人是井上前辈，我再做多少事情都是无用功，要接受这样的事实真的是很难的，非常难，那是一种从根本上的自我否定，带着绝望的悲鸣，撕裂着我引以为豪的一切小聪明。
原来看上去那么稳重的他也会做出这么孩子气的蠢事，只是对象不是我。
原来他也很喜欢热闹很想找个同伴一起去看后夜祭的，只是对象不是我。
原来藤泽君也和我一样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单恋主义者，只是对象不是我。
顺着这个思路，我开始往更本质的方向进行推导。
投票不是把我当成朋友，是想引起井上前辈的注意吧，那么看电影呢，只是为了随便找个人消遣吗，毕竟对象不是井上前辈，其他的女孩子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差别。“只要你的一句话，我就留在日本”，真可笑，现在回想起来，一旦提起藤泽君，大家都会有一些耐人寻味的反应，被蒙在鼓里的，莫非只有我一个人？一想到这里我便焦躁不已，真恨不得现在就给藤泽知海打电话，高声宣称“赶快放弃吧，你喜欢的人眼里根本没有你”，如此一来肯定能饱尝报复的快丨感，可我不能这样做，因为射向对方的毒舌之箭最终只会更加迅猛地反弹回我的身上。
你不也一样吗，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你喜欢的人眼里不也一样没有你吗！我用被子裹住头顶，蜷成一团，抱住自己的双腿，凝视着眼前的黑暗，必须直面人生的深渊。
“因为前辈的追求注定会失败，我想让你避免无谓的伤心。”
不知为何，我想到了赤司和我说过的话。追求藤泽君已经接近一年的时间，我不过是像圆规似的一直在喜欢的人身边打转，脱离了恋爱的正轨，说着“步步为营不断忍耐”实则到现在才认清了藤泽君的所思所想，还把一切都怪到赤司的阻挠上，然而真的是这样吗？
不，客观来说，藤泽君根本没有给我了解他的机会，从一开始就排除了“濑奈真理”这个选项，主观来说，我脑袋短路自作多情，总是把异性的好奇心误解为对自己的好感，可后者我是不想承认的，这样的话，答案就只剩一个了——我其实并不喜欢他，只是被“Crush”蒙蔽了双眼，只是中了赤司的激将法，才不得不在这场棋局里持续博弈。然而这样的借口连我自己都不相信，如果我一点都不喜欢那个人，那么此时此刻内心的痛苦又该如何解释。
我想得累了，双目烧得恍惚，正准备就这样睡过去时，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这么晚打扰抱歉了，我打电话是为了和濑奈前辈商量集体补习的事情。”
“集体补习？”
“是的，我们这边也有几个成绩上了‘黑名单’的人，为了节省人力，我建议集体补习，一切都是为了全员通过期中考试。”
“好，我们来讨论一下时间地点吧。”
我敢肯定，我们的对话没有任何的失当之处，可电话那头的赤司却明显停顿了一下，然后问道：“前辈，你在哭吗？”
赤司有洞察人心的能力，这点我是了解的，对于我的心态，他如同观察万花筒里五颜六色的碎玻璃的组合一样，能够纤毫毕现地了解一切，在他面前，任何谎话都会被拆穿，只有说真话才是正确的选择。想到这里，我便擦干了脸上的泪水，闭上了眼睛，往床上一趴，视死如归。
“我输了，你赢了，事实就是如此，我绝对不会挂电话的，随你想怎么尽情嘲笑我都可以，我会一字不漏地听着的。”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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