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障》唐泽

2、不要太挑剔（下）

　　（二）
　　第二天是周六，裴倩醒来的时候外面下着绵绵细雨，看看时间，七点半。她磨磨蹭蹭地开了手机，找到姓名为“钟”的号码，发了条信息过去。“下雨路滑，小心开车”。短短八个字，却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但是未来的事谁知道呢？再说不试一下怎么知道合不合适呢？长辈们说的也不无道理啊……裴倩不断地规劝自己。
　　信息很快地回了过来：“谢谢关心。周日有空吗？见个面吧？”
　　裴倩想了想，还是回了个“好”字，看着手机屏幕上“信息已发送”几个字，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把手机丢到一旁。裴倩决定煮个面作早餐。进厨房的时候，裴妈妈刚买菜回来。
　　“煮面？”
　　“恩。”
　　“给我也煮一个。刚好买了青菜，洗些放进去。”
　　“好。”
　　“今天有什么节目”
　　“在家。”
　　“没有约会？”
　　“约了明天。”
　　“哦。”
　　不用看，裴倩知道裴妈妈一定在偷笑。
　　裴倩从小到大上的都是最好的学校，全凭自己的实力。工作也是自己找的。裴爸爸裴妈妈对这一点很是自豪，向来不会对裴倩的事情指手划脚，唯独婚姻大事。裴倩刚毕业那会儿就好几个媒人上门了。那时裴倩说没意思，裴家爸妈想：也是，女儿才不到二十二，不急，先把工作稳定了再说。过了两年，裴妈妈发现裴倩还像读书那样有空就窝在房间里，丝毫没有交男朋友的想法时，开始旁敲侧击地劝女儿：“现在正是谈男朋友的大好时机，年轻选择余地大，再过几年就没人要啦！”开始张罗着为裴倩物色人选。等到裴倩二十六岁的时候，裴爸爸也由开始的观望转投裴妈妈的阵营，其忧心的程度比裴妈妈更甚。
　　对于相亲，家庭中处于劣势的裴倩就由当初的拒绝转为推搪，然后是无奈地应酬。其实对于如裴倩这样不喜交际并且活动范围相对陕窄的人来说，相亲是寻找另一半的主要渠道。这个道理裴倩不是不懂，只是心里有道槛迈不过去。又或者这样说，她并不相信这样可以找到爱情。面对她的非对抗不合作态度，裴爸爸不止一次语重心长地告诫她：这个世界没有王子和公主的故事。于是她问自己，相信童话故事吗？答案是否定的。小时候看过的童话现在还记得几个，但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成为公主。公主美貌动人，温柔可爱而又聪慧，这些都不会在自己的身上出现，所以自然也不会有王子的存在。可她始终坚持，婚姻要以爱情为基础。大学里有一次“卧谈会”她就曾经提出过她的困惑：“怎么可能对着同样的一个人几十年？”然后想，如果喜欢他的话，应该可以，然后就想到了某人。只是这个人，一年中会联系的次数一边手来数就已经绰绰有余。

　　吃罢早餐，裴倩在电脑前坐下，打开MD的界面。MD全名My Dream，是个以文会友的论坛。裴倩现在是这个论坛的版主之一。整理版内文章是裴倩的日常工作，这也成为裴倩每天上网要做的第一件事。
　　论坛里一位ID为芷琳的女生将要在五月份结婚，她把筹备婚礼的点点滴滴与论坛里的大家分享，辛苦但快乐着。
　　看着看着，裴倩有些感叹。子琳进论坛的时间和裴琴差不多，要比裴琴小两岁，如今与初恋男友修成正果。而自己呢？却在这一年里彻底与过去作别，加入到茫茫的相亲大军之中，风雨飘泊。这是多么大的反差？子琳的新郎是大学同窗，毕业后又在一起工作，二人共同生活多年，结婚是顺理成章的事。裴倩想起了自己的大学同学里也有这样的情况，也见过当事人的结婚照，确实幸福。回忆起来，那位新娘追求幸福的勇气真是可嘉。要知道新郎在大学里是许多人心目中的王子，既没高度又没相貌的她将王子在众人的争夺中“据为己有”那是多么有难度的事情。但是那穿着婚纱的小女人挽着新郎手两两对望时又是多么的温馨感人啊。
　　神游之时，裴妈妈的声音自厨房传来：“小琴，陪我去超市。”

　　裴爸爸喜欢逛街，确切的说是十分单纯的“压马路”，就是在大街上走而没有任何购物的愿望，犹喜研究电器。所以经常是单独行动。因此裴琴是裴妈妈逛街的不二人选，既是车夫又是搬运工。
　　超市内人头涌涌，裴琴知道自己的脸肯定被憋得红红的。但她还是乖乖地推着购物车跟在母亲的身后，适时回上两句话。裴倩对逛街购物兴趣不大，逛街往往要耗费大半天的时间，精神上体力上都让爱好午觉的裴倩有些难以忍受。尤其是精神上，挑选商品是很费神的事。相比之下，裴倩更情愿呆在家里上论坛，搞策划。

　　鸡蛋特价区，裴妈妈混在人堆里一个一个地挑选，十二分的认真仔细，偶尔还和身旁不认识的大妈讨论几句。已婚妇女大约都是如此吧。最关心的是柴米油盐。超市时时搞特价是很有必要的，即使特价后与原价相差无几，也足以把家庭主妇们吸引过来。裴倩想起大学时教经济学的教授是位老头儿，有一次提及价格时曾感叹大妈们在菜市场里为了一两角钱在讨价还价，并且说：“我去买菜的话，从不讲价。浪费了时间，反而增加了成本。多不划算。”这大概也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吧。女人总是要比男人细心些，因而更为计较一些。在爱情上也应该一样的吧。因为计较，反而让时间流逝，回过头时才惊觉年华逝去，可以计较的资本也所剩无几。就像现在的自己。本来就长相一般，没有美貌作资本，然后今年芳龄二十八，又早已跨入了大龄青年的行列。那天葛诤朋在电话里告诫她：“虚岁的话就二十九了。”话虽打击，却是大实话。无论你多么的郁闷，也改变不了历史不是么？
　　裴倩想起曾经看过的一段话：人生的路上，人们互相作伴，陪着走上一段。然后挥手告别，然后又有其他的人，再陪着走上一段。说得真不错。父母总不可能一路陪伴下去，人孤独地生活下去的苦闷的。所以，不要太挑剔吧。但是不挑剔的话真的可能了吗？同一个屋子里一起吃饭，话却越来越少，有时甚至一天都没交谈。这样的陪伴就不痛苦了么？

　　因为是休息日，收款机前排着长长的人龙。裴倩尊从母亲大人的懿旨提前站在了队尾，此刻正无聊地看着手机里存的小说。幸好还有手机，还有小说，不然这等待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裴倩一边想着一边抬头看看队伍的进度，向前挪了一步，正欲埋下头去，却又生生定住。当那个背影转过身来，裴倩错愕地低下头，暗暗自嘲：怎么可能，他明明在A市，怎么会在此时此地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