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锦》宁洛云

49、第四十九章

　　邱楚云追问：“勘察这种事，不是应该有侦察兵么？为什么还要叶希深自己去？”
　　杜存说道：“大帅一向是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人，而且他一直做事有分寸……我们想，他或许是中了特高课的圈套了。”
　　“那么现在呢？”
　　“现在我们部署，恐怕是免不了跟日本人一场血拼了。”陈师长说道，“话不多说，情况危急，过多的话我们也不方便跟四姨太多说了，告辞。”
　　“等等！”邱楚云拦在陈师长和杜存面前，“带我去！”
　　“四姨太身怀六甲，还是回大帅府等着吧，这个时候还是别出什么闪失。”
　　莺莺拉住邱楚云，虽然她也担心黄副官，但眼下还是得保持一点理智：“四姨太，你现在的身子可不能有什么闪失啊。我们还是回府里去等消息吧。”

　　次日早上五点钟，邱楚云早早的就起了。
　　其实她一夜都未合过眼。
　　这一整夜，她都在等消息，她希望莺莺突然进来，告诉她他回来了。
　　可是没有。
　　她推开了门，清晨的冷风扑面，让她无比清醒。
　　片刻，院门突然被人打开，是莺莺来了。
　　“四姨太！”莺莺小跑着过来，脸上极为欣喜，“黄副官，黄副官回来了！”
　　邱楚云的身子微微一滞，这句话带给她欣喜的冲击似乎让她一时没缓过来，但脚步已经先大脑一步作出决定，未等莺莺说完，她便挺着大肚子夺门而出。

　　邱楚云去的时候，只见到肩膀上受了伤的黄副官和冯管事。
　　整个屋里没有邱楚云想要看到的人。
　　“叶希深呢？他在哪里？他是不是回来了？”
　　面对邱楚云紧张的神色，黄副官却是一脸讽刺。
　　“四姨太这下可以如愿了。”
　　邱楚云不明白他的话。
　　“四姨太，你真的这么想要置大帅于死地吗？！四姨太这么处心积虑的想要谋害一个愿意拿命保护你的人，难道良心不会不安吗？！还是，四姨太是因为几年前在上海的那点事始终耿耿于怀？”
　　面对黄副官的一系列质问，邱楚云只是讷讷的问了句：“你在说什么？”
　　“若不是徐敬之和四姨太联手，大帅又怎么会落入敌人的圈套现在生死不明？”
　　“难道四姨太为了自己那个所谓的杀父之仇，当真什么都做的出来么？”
　　“那么你又曾知这其中的渊源？”
　　邱楚云静静的听着黄副官的冷声质问，一时不大缓的过来：“你，你说，叶希深他生死不明？”
　　“我和大帅收到了错误的情报，你心心念念想要救的徐敬之，其实一直都在江都城周围，跟那个特高课的日本间谍！若不是当初四姨太一意孤行，又怎么会导致现在江都城被敌军渗透？”
　　什么？难道，真的如徐敬之所说的那样？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叶希深在哪里？他在哪里？”
　　面对邱楚云的着急，黄副官依旧冷着一张脸：“四姨太还会担心大帅的死活？他死了，不是正合你意么！”
　　“不，不是的！”邱楚云的眼泪立即夺眶而出，颤抖着喃喃，“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什么都不告诉我，他们什么都不告诉我！”
　　父亲，哥哥，徐敬之，还有叶希深，从来都是在背着她，从来不告诉她任何事情。
　　她又能怎么办？
　　看到邱楚云这个样子，黄副官到底还是有些动容了，他让冯管事和一众下人都退下，屋内只剩他和邱楚云。
　　“四姨太若是想知道，我也可以告诉你。”黄副官不等邱楚云有什么回答，便继续说道：“当初，大帅之所以要杀你父亲，其实跟现在的你差不多，大帅是因为母亲的仇恨。”
　　邱楚云紧咬着后齿槽，努力克制自己快要奔溃的情绪。
　　“因为你的父亲，邱建川，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将大帅的父亲陷害至死，只是为了得到大帅的母亲。可是他没想到，因为他的陷害，叶家一落千丈，仇家不断，大帅的母亲便是死于仇家的追杀，你的父亲当初做那些事情的时候，怕是没有想到自己根本就没有能力保护他们母子。你知道你父亲为什么一直防着大帅么？因为他早就知道自己或许会有这么一天！”
　　这些事情，邱楚云根本就不知道！
　　“不，怎么会这样？不可能……”
　　“眼下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说的这些都是事实，大帅一直不肯对你说，是因为觉得没有必要，也不想让你知道，这也是当初你父亲极力反对你和大帅在一起的原因。”
　　原来，这就是她一直不知道的真相！
　　“大帅曾让我不要对你提及，可如今，我觉得不说恐怕是不行了。四姨太还是要明白自己一直以来，到底在做些什么！”
　　邱楚云只觉得自己这一生恍然若梦。
　　晌久，她轻轻启了唇：“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时间跟四姨太纠缠这些问题，昨天我跟大帅落入了包围圈，带去的人全死了，大帅也受了很重的伤，为了突出包围圈，我们只有分为两路，现在我回来了大帅却没有回来，怕是已经落入敌人的手里——”
　　邱楚云整个人像是一具木偶。
　　“江都城已经被敌人渗透了，可能出了内鬼，否则，我们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就上当。”黄副官最后看了她一眼，说道：“四姨太自己多保重吧，不管如何，我们都会竭尽全力守卫江都城。”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原来都是她的自以为是。
　　她已经分不清什么是对是错。
　　邱楚云颤抖着，奔溃大哭。
　　腹部突然传来一阵绞痛，她觉得一阵虚脱，缓缓瘫坐在冰冷的地上。
　　两腿之间突然有一道热流，温暖了冰冷的地面。
　　她从未有过现如今的绝望和痛苦，以及无助。
　　莺莺跑进来，看到邱楚云倒在地上，痛苦的呻.吟，连脸色都变的苍白异常。
　　再往下一看，她腿间的衣裙都已经被血染红。
　　莺莺立刻慌了神，大叫一声：“四姨太！”
　　邱楚云的意识模模糊糊，直到被送到医院，她才稍稍清醒。
　　耳畔隐隐传来医生和冯管事的对话。
　　“四姨太因为情绪波动，导致胎气不稳，现下恐怕是要提前生了。”
　　“那四姨太会不会有危险？”
　　“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力。”
　　“医生，我们四姨太可就拜托你了，务必要大人小孩都安全无恙。”
　　……
　　莺莺和冯管事等在房门外，心被揪着一直没放下来过。
　　莺莺只看到有护士进进出出，还有听到里面传来邱楚云痛苦的喊声，便慌乱的在走廊走来走去。
　　冯管事也是紧皱着眉头，“莺莺，你就别走了。”
　　“我担心啊，万一四姨太……”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立即就住了嘴，话锋一转：“不会，没有什么万一！没有什么万一的！”
　　五个小时后，一切终于结束。
　　“恭喜夫人，生了位千金。”
　　当小小粉嫩的孩子被抱到邱楚云跟前的时候，她的眼睛却被眼泪所模糊。
　　这是她和叶希深的孩子。
　　莺莺和冯管事看到大人小孩一切平安的时候，提着的心终于落下。
　　“太好了，四姨太生了个姑娘，哈哈，大帅知道一定会很开心的！”莺莺小心翼翼的抱起襁褓之中眼睛都还未睁开的女婴，用手指轻轻摸了摸她小小的手。
　　此时黄副官也赶到了医院，看到孩子的平安出生，欣慰的舒了口气。

　　邱楚云在医院住了几天，期间林雁华带着叶书源来医院送补汤补药，让邱楚云的身体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叶书源趴在摇篮边逗着自家妹妹，林雁华对邱楚云说道：“他们没有离开过江都城。”
　　邱楚云知道她在说什么。
　　她躺在床上叹了口气，问：“你知道哥哥在哪里么？”
　　林雁华怔了怔，摇摇头。
　　“雁华，”邱楚云顿了顿，看向窗外，“你说，哥哥会不会也像徐敬之那样？”
　　林雁华却是没有任何迟疑的回答她：“不会的，你哥哥不是这种人。”
　　邱楚云朝她笑了笑：“我相信我哥。”
　　“我带书源来的路上，遇到徐敬之了。”
　　提到徐敬之这个男人，邱楚云的脸色僵了僵。
　　林雁华继续说道：“他一直都派人在大帅府外观察动静，也知道你生孩子的事情。他主动找到了我，要我与他合作。”
　　“那么你的选择呢？”
　　林雁华轻声一笑：“我怎么会答应他？你哥哥都不是这种人，我就更不是了。”
　　“徐敬之当初是跟哥哥一起走的，除了井上三雄，只有他知道哥哥的下落。”
　　林雁华却是摇摇头：“我问了，他不肯说。”
　　“为什么？”邱楚云冷笑道，“徐敬之真是越来越让人恶心了。”
　　“他这个人，比叶希深还可怕。”林雁华说道，“对了，徐敬之对你一直不死心，今后，你自己要小心。”
　　邱楚云沉默了片刻，说了句：“我知道。”
　　这几日，黄副官都没有来过医院里。
　　她想，或许事态已经在逐渐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