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飘物语》夏未至已艳阳

1、壹

　　何轻语一直都没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
　　事情发生之前，她正在擦窗户。十六层的高度，半个身子跨出去勉强踩到窗外暂时不用的外置空调支架。地方虽然小，但是何轻语还是挺轻的，所以还挺稳。
　　顶楼的人推窗户碰掉了窗外挂着的花盆，她看见了，花盆没砸到她啊；花盆下来的时候砸断了十七层人家自家接的电线，断掉的电线也没碰着她，她家的窗户框是塑料的，也不导电。都没事啊，怎么就死了呢？
　　何轻语看着地上那一滩已经不成人形的糊状物发愣。大概在十几秒钟之前，这摊糊状物原本的人形还在十六层的窗户上擦玻璃。这是她的身子啊。
　　何轻语才刚二十，表演系的女孩，身材容貌都还尚可，脑子也挺灵活。她本来打算毕业之后混混日子，有可能的话当个平面模特赚赚家用，没可能的话就跨系找个普通工作过一辈子算了。反正她近一米七的身高，长相也清秀好看，最不济当个迎宾小姐还是没问题的。
　　就这么死了啊。何轻语还在发愣，就听见旁边好像有人说话。“哎哎哎，刚还叫你呢怎么转眼就把人给弄死了？老子不是跟你说了生死簿出问题了吗？给我整回去，这姑娘起码还有几十年好活呢！”
　　她就往旁边看了看。她的尸体旁边站着一个身着黑衣的小鬼，看着挺小的，也就十几岁的样子，正满面愁容地打量着地面。旁边的阴影里还有个看起来稍大些的，三十岁左右，半透明的。刚才的声音，约莫也是他发出来的。
　　“大叔你开玩笑呢，你让我怎么整回去？让这摊东西活过来？别逗了！”那个孩子撇了撇嘴，整个身子有些透明，忽闪忽闪地发着光。“您老想再吓死几个人吗？”
　　那个大的估计是知道没办法了，叹了口气，转悠了半天。“那咱先把这魂带回去吧，别误了工。”小孩子点头应了声是，不知怎的就掏出条链子来，深邃的黑色，隔着点距离都能感觉到寒气刺骨。
　　其实他不用那东西也一样，何轻语现在还没缓过神来。自己这是怎么了，死了吗？是死了。可是怎么还有魂魄呢，不应该呀。这不科学，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呢……
　　她还没来得及陷入更深的迷茫中，手腕上就忽的一痛，接着就是一股摄魂的寒气弥漫开来。她身子不自觉地抖了一下，猛地一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她确实是死了，现在有两个鬼差来勾她的魂魄呢。
　　何轻语心里害怕，也不敢盯着那两只鬼，也不敢看天，就光这么盯着地面任由他们拽着她飘。过了片刻，那大叔突然没话找话似的开口：“可惜了呢小姑娘，看你这面相可是长寿的。”
　　长寿，长寿我还二十岁就死了？何轻语一愣，随即不满的抬头。那小孩子听了这话，也颇为感兴趣的凑过来看了看她的脸：“是呢，还真是个长寿的姐姐。可惜了这几十年的命。”
　　何轻语眨了眨眼，有点懵，面相这种东西要是可靠的话，说好的长寿呢？可惜了几十年的命又是怎么回事？似乎是看她不太明白，亦或者是太过无聊，那小孩子凑过来道：“最近呐生死簿出了点问题，好多人没到日子就死了的，当然也有不少人该死了没死。现在地府里成天忙着帮阎王爷收拾烂摊子呢。”
　　弄错了吗？何轻语想起她刚开始听到的话。“老子不是跟你说了生死簿出问题了吗？”
　　还真是啊。
　　那大叔看上去是个嘴闲不住的。“瞧这事闹腾的。你们说这生死簿好端端的，怎么出问题了？”说话间微微停顿，看着是想等人接话。
　　何轻语没说什么，那小孩倒是给他面子。“怎么，难道大叔你知道？”话里话外，也都是透着好奇的。
　　那两人一看打破了沉默，便聊起来，却是不管何轻语了，只顾拽着她往前飘。她也没办法，试了试没法主动跟上他们的速度，也就任由其摆弄，安安静静听他们讲话了。
　　“嗨。咱都知道的，阎王爷嗜酒不是。这两年喝上劲了，成天拉着白无常大人喝酒。黑无常大人哪儿干啊，那么多魂他们两个都勾不过来呢，阎王爷还给拉走一个，这不把人要回来了嘛。然后阎王爷一个人喝不没意思么，你猜他怎么着？”
　　那小孩是听上瘾了。“怎么着？”
　　那大叔一笑。“你猜啊！”
　　小孩就装着跺跺脚，身形忽闪两下：“讨厌吧你！告诉我告诉我！”说着，他就抖了抖手上的链子，“你要不说，我就把她放了！”
　　何轻语正听得热闹，突然手腕一凉，接着一股极致的寒意便席卷而来，几乎冻结她整个灵魂。那孩子也知道过分了，吐了吐舌头：“抱歉啊，忘了你还有痛感了。”
　　何轻语无力地摇摇头。那大叔看了，嗤笑一声：“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一点分寸都没有。”小孩炸毛：“老子都死了十几年了！”那大叔又笑：“老子都死了三十来年了，不还是没投胎！”
　　他说这话的意思，是本来应该投胎吗？何轻语有些恍惚，那这么说，她岂不也投不了胎了，莫非也要这么做个鬼差？还是，直接魂飞魄散？
　　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的问题，何轻语果断就放弃了，转而继续听他们说话。看着话题偏了，那大叔显得也有些着急，也不吊着那小孩的胃口，直接说了：“我刚跟你说阎王爷没人陪酒是吧，你猜他怎么着？喝一杯，往生死簿上倒一杯！”
　　那小孩先是一惊，说他骗人；再又反应过来：可不是么，生死簿老早就有灵性了，都会说话了。阎王爷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这么一边喝一边倒，阎王爷干了快一年了。就不说这酒倒上去墨迹会不会晕，单是这酒水啊，那可是上次天宫宴里好不容易得来的几十坛琼浆玉液，酒劲大着呢，还天天喝。我听我二姐夫的老师的叔叔家孩子的朋友说，生死簿那是醉了。”
　　小孩皱皱眉：“真的假的？你可别忽悠我！”
　　那大叔就装作急了的样子：“老子怎么会玩你！没看见这都几年了，地府里还有这么多魂魄没投胎呢，都是没查明白差了多少阳寿没法投胎的。你小子不就是，死了多久了都？”
　　小孩就叹了口气。“我们这样得到什么时候啊……又不是正式的鬼差，就是在无常大人手底下打打下手，一点意思都没有。”
　　大叔看着想戳他额头，手却穿过去了，没能戳成，“你就知足吧你。现在生死簿酒醒了，地府官大点的上上下下都忙着查阳寿呢，生死簿忙的都快烧了。我跟你说，就这阵子估计连活死人都能见着，还不少。你小子遇上可得小心点，别丢了咱的面子。”
　　小孩的脸一阵波动，何轻语也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那种东西不是本来就有吗？”
　　大叔一副你真没见识，消息也不灵通的样子，摇了摇头道：“还不少才是重点啊小子，你以为上头有时间去照规矩弄死人？都忙着呢，该死不死的多了去了。”
　　“啊？”小孩一愣，“不是阳寿尽了自己死掉么，你什么意思？”
　　大叔大笑：“得了吧，你以为地府这么多鬼差干啥，就管咱？有该死的不死，鬼差可得推人家一把，把魂勾回来。这现在阳寿不是乱了，就是根本不知道，谁能自己乖乖去死啊。”
　　何轻语很想笑。就是这阳寿没出问题，也没人会乖乖去死吧。
　　“要不然你以为这么多死错了的人，魂都上哪去了，都忙着勾魂呢。保不齐哪天上头哪个拦住你说有人该死了，你就得过去把人家魂带回来。那些个没死的，行，劳烦您动动手，吓死怎么着的给我把人弄死了，这才算干完活。”
　　小孩撇撇嘴。“这姐姐也得干这个？”他应该还想说什么的，却没说完，直接被一道雷打散了身形。何轻语瑟缩了一下，正害怕，又见那小孩的身形又慢悠悠地凝了起来。“真该死的天道……说句话都不行？”话音未落，又是一道雷闪过，那小孩吓得直接闭了嘴，脸色又白了一层。
　　何轻语不保证自己看错了，反正鬼的脸色本来就白的很。
　　“你也省省吧，天道也是你能骂的？”大叔摇摇头，“先把这姑娘送回去吧。”
　　两人便噤了声，又像刚开始一样，一门心思赶路。不知道是不是何轻语的错觉，她总觉得天色似乎是暗了。不应该呀，如果她没记错，现在是秋天，应该还不到六点怎么会天黑了呢。
　　也不知道飘了多久，久到何轻语已经快忘了自己已经死了的时候，那两只鬼却突然停了。眼前是一个小镇，多是低矮的平房和四合院，青石砌的，颇有几分古韵。只是大部分房屋都显得有些旧暗，似是年份已久，再加上天色昏暗，阴风习习，何轻语总觉得这里有些诡异。
　　这里……是哪？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那小孩已经手腕一抖，将链子收了回去。“就是这吧？”他问那大叔，四下打量着，眼底同样露出几分好奇。
　　“嗯。”那大叔应了一句，语调轻松。“姑娘，这就是你暂时该待的地方了，别四处乱走，再过……呃，应该一会儿就有人告诉你该做什么。我们走了啊！”接着，那大叔对她笑了笑，飘走了。接着那小孩也随风而逝，丝毫没有给她反应的机会。
　　这是哪儿……
　　何轻语抬头认真的打量了打量这里，迎面而来的便是一股浓厚悠长的历史气息。这里一定，年代相当久远了。
　　她抬头看了看天。灰色的。暗色调的小镇配着这天色，何轻语的心里莫名的有些压抑。她扭头看了看镇口的石碑，上面有几个血色的大字。
　　黄泉镇。
　　黄泉镇……这里是地狱吗？
　　仿佛印证她心中所想，只听不远处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欢迎来到地府，我是这里的接引者。我会告诉你想知道的一切，孩子们……”
　　不知为什么，何轻语总觉得那个声音有些不情不愿。
　　“那些没事干成天在地府里乱转悠的，都给老子滚出去吓人！”
　　于是，刚死不久的何轻语就被迫加入了某个吓人小队中，开始了她艰难的职业生涯。
　　主职吓人，副职勾魂！我们的目标是：让全天下以阎王爷为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