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两处茫茫皆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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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冶轩这样说着然后道：“我很喜欢你。”然后他低低说道：“我并非宫轩，我叫公冶轩……阿九。”他第一次这么叫。
明明一直都是极温情的模样，陆小凤这时才发现，宫九胸前已经插了一把匕首。血染红了白衣，血腥气弥漫了整个空间。
而宫九好像也恢复了一些理智，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插入了公冶轩的胸口，他困难笑着说：“恰好……我也很喜欢你，那我们一起吧。”宫九好像分外愉悦的样子。他已经知道了公冶轩为什么要杀他了。他虽然愕然于公冶轩的背叛，但是，他最终是死在他手上的，这就够了。
宫九厌恶背叛欺骗，公冶轩却占了全部，但是……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个人的……他这样想，那就一起死就好了。
陆小凤看着眼前这一幕，他的脸上有了悲伤。他知道，他的又一个朋友又去了。公冶轩是自愿死在宫九手里的，陆小凤看得清楚，他不知道怎么形容眼前这一幕，他只觉得自己很累，非常累。
当陆小凤走出无名岛，船驶出去没多久，他听见无名岛轰隆一声，在爆炸中化为了灰烬。那座岛沉了，自此再无无名岛。
沙曼惊讶道：“谁干的？”
陆小凤远远看着，他怅然道：“除了他，还有谁呢？”
“他？他是谁？”
陆小凤却没有回答。
他是谁？除了公冶轩，还有谁呢？公冶轩立下无数计划，有隐秘的，有大胆的，有毫发无损的，但是他最终却选了最两败俱伤的方式，他自己亲手去杀掉宫九。这是最不明智的做法，但是他偏偏这样做了。
你看，他明明有可以把无名岛直接端掉的办法，让无名岛自此沉没，他却在最后用出来。
世间唯有感情不可控，陆小凤不明白公冶轩和宫九的感情，但是他能够理解。他望着天际，苦笑道：公冶轩，你倒确实是个旷世的情种。
远在边关。
莫挽君突然捂住了胸口，蹲了下来，脸上冷汗涔涔。李陌寒突然停住了动作跑过来，担忧问道：“师父，你怎么了？”
莫挽君推开李陌寒的搀扶，她抬起头来，李陌寒这才看见，她脸上泪落了满面。
“师父，你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李陌寒惊恐道。
“你是李家人……”莫挽君突然说话了：“你应不惊不惧不恐不怒，在任何时候保持绝对的冷静，才能够带好兵。你很好，但你还不够好。”她的声音一字一句，速度很慢。
“你去训练。”莫挽君道。
李陌寒担忧去了，莫挽君捂住胸口，那里一阵绞痛，似乎被一刀子捅进去搅了一搅，血肉都搅作了泥，痛得不能自已，她泪如雨下，声音凄厉绝望：“师父！！……”这一次，并非传音入密。
不知瘫坐在那里多久，她似乎想起来什么，拿出了藏在胸口的乾坤镜，定魂凝魄的乾坤镜。她不知念了些什么，乾坤镜瞬间闪射出摄人的光芒……
一片白茫茫，像极了那年论剑峰的雪。
“挽君……”怎么形容呢？那是怎样一个人？眉峰如雪山连绵，眉间似积上了皑皑白雪，见到他的那一瞬，你只能想到那渺渺茫茫，絮絮飘落的白雪。只有这样一个人，配得上“除却君身三重雪，天下谁人配白衣”的描述。
莫挽君抬头去看那个人，眼中似有晶莹闪烁。她仿佛怕惊扰了什么，轻轻喊道：“师父……”
那人清浅一笑，眉间的雪似渐渐融化，有着光风霁月天光乍破云开雾散般的惊艳。
“挽君，你懂了吗？”他这样问道。
懂？懂什么？莫挽君脸上有些茫然。
那人却并不言语。他静静看着她，出声询问：“你真的不懂吗？”
她应该懂什么吗？她见到楼宣而不甚清楚，甚至有些模糊的神智渐渐清晰起来。她脑中的一切杂念好像都在那一刻，被一阵清风，拂了一拂，就此吹得烟消云散了。她的脑中空前清明。
“我似乎懂了。”莫挽君如此道。
“似乎？”他斩钉截铁道：“不，不应该是似乎。”
莫挽君看着他，楼宣眉间染上了一点点无奈，她好像听见了幽幽的一抹叹息，不知在何处响起。
“你说说吧。”他最终妥协。
莫挽君低低道：“求真问道，需堪破迷瘴。”
“还有呢？”
“道心安稳，道途安稳。”
“不够。”
“若遇障碍，不可避却，当以剑斩之。”
楼宣还是摇头：“挽君……你还是看不破吗？”
莫挽君慢慢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以楼宣的位置，只能看见莫挽君的发顶。
两厢沉默，霎时陷入了一种死一样的寂静。
莫挽君心中渐渐滋生起不安来，她抬眼看了一眼楼宣，见他似乎有些失望，她一惊，连忙回答了：“我知道的。”
“说吧。”
莫挽君却停住了口。说什么？说她什么都知道，但是她不愿意说？
楼宣却好像看透了她的想法：“你都知道。”他这样道，好像已经分外知晓了一切。
“你看得还不够透。”楼宣这样说道。
莫挽君并没有什么问题，她的道途也一片安稳，她唯一放不下的，最深重的执念是她师父。所以，楼宣要问的，当然也是同这个有关。
苏无问代表着情，李陌潇代表着忠，公冶轩代表着义。莫挽君已经知道了。而楼宣要做的，就是点化于她。
情忠义，楼宣化而为三，苏无问，李陌潇，公冶轩。三个人都不一样。这三人在一起就成了一个楼宣，这三种情谊汇在一起却就是苍生。天下苍生，熙熙攘攘，莫挽君求于道途，却不能只看见一个人，而是这苍生。
“挽君！莫非你还不明白？！”楼宣一声大喝，眉间冷若玄冰。
此乃……当头棒喝。
“挽君……明白了……”她跪下，向楼宣磕头。有泪，从脸庞滑落地上，碎落成花。
白色茫茫渐渐弥漫了所有，再也看不见人影。
【后记】
听说叶孤城西门吹雪紫禁一战后，渐入无情之境，抛妻弃子，追求剑道。
而莫挽君在教导李陌寒三年后，自他能够独当一面后，就此不见。她却没有来其他地方，正是去见了西门吹雪。
“不语惊鸿剑……莫挽君。”西门吹雪目光冷漠，因为功力渐臻化境，他剑气敛了，并不像当初那样剑气冲天。
“西门吹雪。”莫挽君静静看着他，淡淡喊道。她的气质越发如仙，好像隔绝了红尘，随时都可羽化登仙。但是她脸上的表情却并不冷漠，甚至没有当初的清冷。她含着淡淡的笑意，眼中一片天高云阔。她眼中所看见的，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她眼中有着苍生，有着天下！她的眼中已经不拘于这一界了，她的目光极具穿透性，好像看透了时间，看透了空间，包容万象。
她已经脱胎换骨了。她不是当年的莫挽君，他也不是当年的西门吹雪了。斗转星移，物是人非。
“当年我们有约。”莫挽君先说话了。
“是的，有约。”他们虽没有任何真正言语口头上的约定，他们心中却都是认同了这个约定的。
“现在是履行这个约定的时候了。”
“可。”
“何时，何地？”
“三日后，此地。”
“三日后再见。”
三日后再见时，却不止西门吹雪一个人。
陆小凤，叶无袖，花满楼都在这里。陆小凤带了沙曼，叶无袖却带了另一个人，他头上戴着斗笠，垂下的纱遮盖了他的面容，待他取下时，所有人都讳莫如深。
陆小凤笑了：“能再看见你，真好。”他没有问这个死去的人，是怎么活过来的，只是用着这样的态度说道。公冶轩一直在说，陆小凤是个极好的朋友，事实上，也确是如此。
西门吹雪也抱着剑同那人点点头见礼。
莫挽君对着众人笑了笑，走过去与他们一一问好，同陆小凤花满楼说了几句话，寒暄了几句。最后走到了叶无袖身边，对着那个人笑：“可否同你借一会儿他？”她似乎看出来这两个人关系并不一般。
那人似要反驳什么，最终败于莫挽君仿若星辰曜石般璀璨，却似乎洞悉了一切的眼神中。他点了点头，让开了，给了两个人一个空间。
莫挽君抱了抱叶无袖，歪头问道：“妙舞神扬，心鼓弦？”其他人听不懂，叶无袖却知道莫挽君在问什么。他点了点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道：“我如今双修云裳。”
“小袖子……让我最后看一次你的舞吧。”她这样说道，眼神清清亮亮。
“你会输？”叶无袖紧追不舍问道，像是没有个答案就誓不罢休一样。
“我不会输，也不会死。”莫挽君认真看着叶无袖回答，最后笑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我不会有事。”
“好。”
那是一场绝世的盛宴，绝世的剑舞。缠绕的气流，剑气凝成的粉色花瓣飞舞。衣袂飘飘，绝色而不失杀气傲骨。那并不是简简单单的舞，还有着一种凝而不散的煞气。
陆小凤叹息道：“不愧是……剑舞霓裳。不愧是……血霓裳。”他单单从这一舞，就看出了叶无袖定是昔日一舞乱了江湖的剑舞霓裳。如果他还不是，那么世上无人担得起这四个字。
一舞终，叶无袖道：“昔日未应你，终成十年之遗憾。今日总是了了这昔日夙愿。”他看着莫挽君道。
莫挽君笑了，仿若春花：“小袖子，你真好。”她好像有些落寞，却最终笑得开心。
莫挽君对着那人微笑道：“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啊。”
她最后退回来，对西门吹雪道：“谢谢你。”谢谢你，让他们能够最后见一次，谢谢你，愿意等我说完一切。
“嗯。”西门吹雪只是淡淡回答道。
他没有解释说些什么的意思。关于陆小凤叶无袖他们的到来，其实只是陆小凤偶尔一次的来看望他，最后发现了这件事，最后叫来了这些人而已。西门吹雪并不是多事的人。只是莫挽君没有问，他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莫挽君点点头，从身后抽出了剑。
“请。”
“请。”
那一日到底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到底是西门吹雪赢还是莫挽君赢，当时在场的人也不肯多说什么。
只是离万梅山庄不太远的百姓说，他们看见那一天万梅山庄上空，有电闪雷鸣，共劈下了三道雷。最终有一道白云，浮上了天空，七彩霞光闪烁，似有鹤唳云端，龙缠凤绕，这等异像，怕是有人得道成仙了。
只是至此，江湖朝野，整个大庆，这个世界，终未有人闻说昔日不语惊鸿剑的消息。
所有人都说，她是羽化登仙了。
【完】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两处茫茫皆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