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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陈铭的江南旧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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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铭从小被家里严格管教,所以他知道,自己的喜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家族的利益。
想做的和该做的,总要以该做为先。何况他并没有那么喜欢楚云湘。
他坐在书桌前,想起楚云湘小时候,追在自己后面,哥哥哥哥的叫,跌倒了也不哭,爬起来傻乎乎的继续追着跑。楚云汐偷偷欺负她时,她委屈的瘪瘪嘴,却一扭脸,又拉着她好妹妹的叫着。她在阳光下灿烂的笑脸,说陈铭不会像楚成泽一样,逼她练功夫,背拗口的口诀,表哥是天底下最好的人。自己受伤时,她用胖乎乎的小手捧着自己的伤口,幼稚的说道,疼疼飞飞。
陈铭攥紧了拳头。她的确不应该生在楚家,更不应该嫁进陈家。她的美好,他懂,但是他无法保护。
陈铭又一次在梦里惊醒,他梦见那个小院从里面打开,露出一张熟悉的脸,那张脸已经褪去了婴儿肥,变得精致而美丽,她浅浅的笑了,容颜如莲花般瞬间绽放。
可是她看着他的眼神,由希望,到失望,再到绝望。那莲花瞬间绽放,又瞬间枯萎。
那种刹那心死如灰的感觉,他从前不明白,但是他突然,就从她的眼中,明白了。
陈铭从梦中惊醒,他做起来,重重的喘着粗气。漆黑的屋子和狭窄的行军床告诉他,刚才只是一个梦境,他的表妹,楚云湘还在长沙城里,痴痴的等着他。
可是他再次回来,一切都变了。
眼前的女子还是熟悉的样貌,看向自己的眼睛里,却再也没有了丝毫的情意。
曾经浓的化不开的情意,烟消云散。陈铭知道,她不再是楚云湘,又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楚云湘,楚家的大小姐。
陈铭也曾怀疑过,调查过,试探过,可是一切证明,她还是那个她,不同的,却是自己的心境。
回去的路上,陈铭想了很多,当他在驻军营地接到了她的信,他看着信纸上娟秀的字迹,最终,走进办公室,打了入川的申请。
在梦里,开门那一刹那,女子的容颜如莲花般开落。那一瞬间不停在陈铭脑中回放。他愿意,为此付出所有。只换来,她心无城府的笑靥。
更好笑的是,他来到四川,才发现,他们终是又错过了。
彼时她竟然已经有了身孕,这是陈铭无论如何也始料不及的。
陈家之所以同意陈铭入川,也是听闻楚云湘在楚成泽死后,手腕强硬的收复了楚家,并且迅速站稳脚跟,成了楚家家主。
她的心机手段和魄力被陈家认可。虽然陈父对入川一事不赞成,但这毕竟是楚家的家事,陈铭又一意孤行的要陪楚云湘入川,陈家家主看儿子果决,觉得两人西迁历练一番也不错。
陈家楚家俱以为,楚云湘怀的,是陈铭的孩子。她虽解释,也无济于事。陈家和楚家都需要这个孩子,来修复,两家的关系。
楚云湘终于拼死生下两个孩子。陈家和楚家在她生产完的当日施压,逼她将孩子送回长沙陈家。
不论这个孩子是不是陈铭的,这都是胁迫楚云湘手段。当然,所有人都以为,那孩子就是陈铭的。
那天夜里,他去找她。她的发髻端庄,衣着整齐,却一个人眉头紧蹙,容色憔悴的坐在桌前。
刚刚生产完,她就和两家族长抗衡,日夜守着孩子,让心腹守紧大门,唯恐有人硬抢,这几日不眠不休,她也觉得吃力不已。
陈铭说:“你何苦如此?不如暂且忍让,将孩子认栽我名下,我亲自和陈家说,不会将孩子抱走。”我不会告诉他们,你若愿意,我可以当一切没有发生,我们在四川安家,再不回去便是。
可是那一天,她一句话也没说,他也没有机会说出心底的话。
两人伴着晚风和愁绪,在树下喝了一夜的酒。
第二日清晨,她只身打开楚家宗祠,用蘸了血的手指,将两个孩子写进了楚家的族谱。
她未婚有孕,和陈家交恶,不顾家族利益。即使是家主,也难逃惩罚。可是她站在宗祠里,面对众人,坚定的说:“这是我楚云湘一个人的孩子,是楚家上了族谱的楚家人。”
她站在楚家祠堂上,命人请出家法,当众被鞭三十。这伤极重,她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才好。
陈家从此,和楚家断了来往。
陈铭并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可是他深刻的感受到,她心里藏着一个人,那个人被她装进了盒子里,埋进了心底,落了灰,生了根。即使她此生不再见那人,嫁那人。她仍然坚定的,不渝的爱着他,此生,绝不会再将就。
自己和她的缘分,终究是断了。那么自己现在多可笑?
他有时候会想,他们两个,究竟在哪一个点错过的。他能不能回到那个时间点,回到曾经。
他不会再犹豫,不会再拒绝。入赘楚家、忤逆父亲、背叛家族……他会毫不犹豫的拉着她的手,绝不会再放开,也不会再轻易的离开。
可是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陈铭并没有离开四川,反而在那里驻扎下来。也许他的骄傲和自尊告诉他,他应该离开,可是每当他动了这个念头,那天夜里,他就会做那个梦,梦里,他只是过客,梦里的女子,容颜如莲花凋零寥落。
最终,他对病中的楚云湘说:我会一直在四川。
一个月后,她从床上爬起来。将两个孩子托付给军中的自己。
她在楚家的处境可见一斑,宁可让孩子放在只有糙汉子的部队,也不敢让孩子留在楚家。
后来,她连下十个油斗,淘得无数宝贝,满载而归。才解了当时困境,又一次坐稳了楚家的当家。
陈铭后来,又做过一次梦,他梦到,他踏着哒哒的马蹄走在那条青石板路上,又一次临近那所白墙黑瓦的江南宅院。这一次,他是归人,不是过客。
他推开门走进去,那里有一个如莲花般的女子,软软叫自己:“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