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脑洞中的男人》万海生涛

6、自恋的男人（二）

　　让张猛伤害自己他是绝对做不到的，哪怕那个人是以独立形态出现的年轻版张猛，唯一困扰张猛的事情只有两件：自己究竟能不能摆脱鹿任的身体回到未来正常的时间里去？现在跟他出现在同一空间的年轻版张猛是平行世界的自己还是一个世界里不同时段的自己？
　　第一个假设是如果自己能回到未来，就意味着年轻版张猛就是与大叔版张猛是出现在同一世界不同时段的同一个人，那么年轻版的张猛的人生经历就非常重要了，为了改善自己的人生张猛无论如何也要善待年轻版的自己；如果回不到未来，就表示大叔版张猛与年轻版张猛是平行世界的两个人，大叔版张猛要以自己现在鹿任的身份顺着时间一直往后生活，到老，到死，那么自己就可以算是一个与年轻版张猛不相干的人，自己不论怎么善待年轻版张猛，未来直到死亡，也是以鹿任这个身份死去，那么无论对年轻版的张猛有多好，帮助的也只是别人的人生。
　　张猛介意的这两个问题没有人能告诉他答案，因此他要以哪一种方式生活下去完全只能靠直觉。暂时地，他决定留在年轻版张猛身边，以鹿任的身份静观其变。他记得在自己失去意识变成鹿任之前，还有一个线索人物――彤云。如果是鹿任，一定会与这个女人有交集，他决定从彤云那里入手，找出自己会陷入这个处境的原因。现在，他只能等着彤云出现……这个将会成为鹿任妻子的女人……
　　张猛闻到厨房里瓢出来的香味，忽然觉得自己确实是饿了，宅在房间里那几年，吃惯了泡面面包与酸奶，几乎没吃过什么好的，如今这香味飘来，唤醒了张猛沉寂了好久的胃，已经好久未这么渴望吃东西了！
　　年轻版张猛一道菜一道菜端了出来，摆上了桌子，一边冲着张猛喊：“小鹿，吃饭啦。”
　　张猛动身坐到餐桌前，忍不住一遍遍打量着年轻版张猛，自己有这么居家？！如果不是换了个角度，张猛自己都不知道年轻一点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从前他自己就不爱出门，不过因为鹿任，自己会一起跟着他散步之类的。出门的次数渐渐才多了。
　　桌上的饭菜热气蒸腾，回锅肉的香味刺激着张猛的嗅觉，张猛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人间美味，唇齿流香，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吃到这样的食物是什么时候了。张猛想起先前为白肉做饭那次，几乎毁了所有食材，自己的厨艺后来不知怎么居然渐渐荒废了……做饭跟鹿任一样……张猛摇摇头，不大舒服地笑了……
　　想到白肉，张猛不知道他怎样了，就算是为了白肉，他必须找出办法回到正常的世界里去，那是他在未来那个时间里所拥有的唯一有的好事……
　　张猛察觉到自己有点失神，咽了咽口水，打量打量对面坐着的年轻版张猛，对方没有交谈的意思，只往嘴里不停塞吃的，张猛也继续往嘴里扒饭，一时间无言，气氛有点尴尬。张猛有许多话想说，甚至想直接亮明身份，把自己几年来的人生经历与年轻版的张猛细细说一遍，但年轻版张猛一定不会接受自己的说法，反而会把自己当成精神病！
　　这样的话局面可比现在难收拾多了。
　　张猛等了许久，年轻版张猛终于说话了，“小鹿，这几天你呆在家别出门了，你也该冷静冷静收拾一下心情了，广告公司那边情况现在那么复杂，复职的事情……不如先缓一缓吧？”
　　“嗯。”张猛下意识地应了一声，隔了三秒才察觉到年轻版张猛话里信息量之大，也就是说广告公司出了问题，鹿任被炒了，自己正处在无业状态？这与张猛经历的事情不太一样，他不记得鹿任被广告公司炒过……不过张猛还是松了口气，这样他就不必去广告公司也就不会露馅了。
　　不过，躲过了一劫还会有一劫，明天年轻版张猛就要给自己一个大的惊喜了，不做点预防措施可不行……
　　张猛把筷子往碗上一横，严肃地看着坐在桌子另一头的男人，“阿猛，你这几天让我好好静一静，不要为了哄我开心委屈自己去制造什么惊喜，我要把事情都捋捋清楚，重新打算。”
　　年轻版张猛倒是极其配合地点了点头，也不多言，看起来就好像惊喜这种东西是无稽之谈，根本没有那种为鹿任制造惊喜的打算。
　　年轻版张猛的冷淡翻译倒是引起了张猛的注意。这不对劲。眼前的年轻版张猛与自己之间这种微妙的气氛看起来明显发生过什么。一般情况下，自己在和鹿任冷战时才会表现得那么冷淡。
　　张猛撑住脑袋拿起一根筷子，用比较粗的那一端敲了两下下盘子，看着对方，试探道：“你，生气了？”
　　对方终于正眼瞟了张猛一眼，说：“没……你放心，我不会再提见家长那件事情了……广告公司的事是我的错，我们说好了彼此都不要提的。其实，我只是想留住你而已。”
　　见家长？记忆里这件事是在惊喜那天提出来的，也就是明天。年轻版张猛的意思是这件事已经发生了？年轻版张猛做了什么？为什么鹿任没和年轻版张猛分手？为什么应该发生这件事的时间提前了一天？
　　张猛的大脑转了个圈，有点懵。也就是说，造成自己与鹿任分手的事情其实已经发生过了，自己与年轻版张猛现在共处一室证明事件结果是张猛与鹿任还没有分手。这与自己的经历从时间和结果上都出现了偏差！
　　张猛发现自己所知的个人经历很显然是与年轻版张猛的经历完全相反。这个发现让张猛有点兴奋，初步可以确定年轻版张猛是两个平行世界的人，自己不管对年轻版张猛的人生如何干涉也不会对自己的未来状态产生任何影响，因为这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世界啊！
　　那么，要怎么办？既然可以确定对方与自己某种程度上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了，自己其实完全没必要勉强自己假扮鹿任，自己不必介入一个陌生人的人生……那么……就对这个平行世界里的年轻版张猛说出实情吧！
　　一想到要全盘托出，张猛激动地一时不知怎么组织语言，下意识把筷子夹在中指与食指之间上下摆动，表现得有点像个做不出数学题的高中生，这个动作是鹿任特有的，一紧张就会夹东西在中指与食指之间来回摇摆，张猛只当自己的灵魂寄居在鹿任身体里行为上受到了影响。
　　年轻版张猛将目光锁定在张猛的动作上，目光深处晦暗难明，不动声色把目光收回后，起身收走了张猛面前的空碗，顺势抽走了张猛夹在两根手指之间的筷子，身影消失在厨房里。
　　张猛侧过身子，透过厨房的门看着年轻版张猛的背影，清了清嗓子，有些拿捏不稳地说：“张猛，我知道这件事听起来有点儿怪，你或许觉得我疯了，但我一定得告诉你这件事情……我不知道从哪里讲起……”
　　年轻版张猛背对着他，往洗碗巾上挤了点清洁剂，和了水，慢慢擦拭着碗筷，“嗯，你说。”
　　张猛道：“其实我的名字是张猛……如果说灵魂的年龄的话，我已经三十四岁了。我有过一个伴侣叫‘鹿任’，他是在另一个世界里的人，我也是那个世界的人。你看起来和我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但我们是平行世界的两个人，虽然我们都叫张猛，你看到的我虽然是鹿任样子，但灵魂却已经不是你熟悉的那个人了。你的情人已经消失了，现在住在鹿任躯壳里的是一个叫‘张猛’灵魂，也就是我。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年轻版张猛把洗好的碗筷擦干，叠放在柜子里，转过身，一手撑着水槽边沿，身体后倾靠住水槽，冷淡又认真地看着张猛，“这是什么……给我的小说找灵感吗？不错，接着说。”
　　张猛道：“我知道我这么说你一定觉得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我不是鹿任。”
　　年轻版张猛抿了抿嘴，摊了摊左手，不知道在表达无奈，还是表示想要继续听，或者两者都有。
　　“我的那个世界，有一个鹿任，他和他妻子在失去意识前暗算了我。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了。”
　　年轻版张猛点点头，说：“失忆、穿越到另一个世界、阴谋……这些元素都不错，那么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找到回去的方法。”
　　“怎么找？”
　　“在我的那个世界里有个叫做彤云的女人，她是线索，她和鹿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个世界既然有你有我，一定还有一个彤云！我要去找到她。”
　　年轻版张猛深深看了一眼张猛，忽然击了一下掌，笑起来，朝张猛走过来，“哈哈哈，这个故事好，我就得马上写下来。”
　　张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