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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沈宁庭出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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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沈宁庭出征
慕容砚离开了紫宸殿之后没有立马回府,而是去了长乐宫。慕容玦不喜奢侈,宫殿也都只在八年前登基时整体小小的翻新过一次,宫殿的规模样式和周围诸国相较算不上多么豪华壮丽,眼前的长乐宫应该算是整个北霁皇宫中最为低调的,坐落在最为僻静的西南角,来往宫人极少,门前冷冷清清的宛如冷宫。
没有宫女太监在门前候着,慕容砚直接进了门,一青衣女子正坐在院子里烹茶,今天没有太阳,院子里倒是被带着茶香的热气蒸的暖暖的,他进门时,炉上的茶水正要翻滚起来。
“王爷好大的阵势。”女子一身素净的青衣,如墨的长发用一支白玉簪简单的束起,声音极轻,轻飘飘的拂过人心头又不留一丝痕迹。女子一手扶袖另一手倒茶,安静的看着细水柱在杯子和茶盏之间流转,恬静的侧脸让人觉得世界都为她安静了下来。茶中的桂花气息被放大开来,带着炉火的温暖钻进人的每一个感官,。
“你这长乐宫看着与世无争,怎么我刚刚和慕容玦翻了脸,你这就知道了。”慕容砚接过刚刚烹好的茶,语气放轻了许多。
女子失笑,“我是说王爷在南楚的事情,至于你和……,”女子有片刻的失神,马上又回到了那恬静的笑意里,“你每次若是奉诏入宫,必然是有一番风波,不是如此,你也不会踏足我这长乐宫。”
“他要找茬我也没有办法。”慕容砚像和谁置气一般说着,不自然的扭过头去,“师傅以前最喜欢拿桂花泡的酒,你也最喜欢用桂花泡的茶,真是一家人。”桂花的香味席卷舌尖,即便都是桂花,茶和酒的口感其实大相庭径,不过是慕容砚哪怕只是闻到桂花的味道,也会想起那个在战场上带着绝对压迫气势的人,他最敬重的人,没有之一。“我知道你还是记不得。”慕容砚有些感伤的看了一眼脸上阴晴未变的的女子。
“这次又是所谓何事?”女子顺口揭了过去。宫里真的很安静,风划过院子里都觉着无趣,细数着东南角种着的墨竹叶,偶尔数的烦了,便孩子气的扬起几片洒在地上然后重新再来。
“明面上是说我私自带兵,其实是想问我为什么为了废除婚约用三座城池作交换,我出兵本就是在他算计的一步里,不过他恼我,他算计出来的收获都被我拱手让人了。”慕容砚出兵的理由是慕容墨在南楚受了委屈,本就立场很足,在手握南楚三座城池的筹码下,要废除婚约,谈判之时底气是十足的,以三座城直接交换,这么看,确实是一笔亏本的买卖。
“有你这么个大舅子,也不知道对墨墨是好还是不好。”女子打趣他,“你这次这么大的阵仗,墨墨本就是公主,谁还敢向她提亲。”
慕容砚扬起唇角,“我的妹妹,只有她想不想嫁,没有人敢说想不想娶。”他桀骜的神色漾在脸上,女子又是无奈笑着摇摇头。
平日里来往长乐宫的,其实就两人,慕容砚和慕容墨,慕容砚也正如女子而言,在和慕容玦发生争执之后才会来此小坐一会儿。长乐宫的客人大多数时候都是慕容墨一人,实在不是长乐。宫前的朱红鎏金匾上,‘长乐’二字目睹着门前的所有故事,真是很讽刺的名字。
慕容砚即使在宫里和慕容玦闹了这么大一场风波,外人是全然不知的,两人素来不和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只是大概除了长乐宫和凝芸殿,再没有其他地方真的知道两人之间已成如此水火不容之势。
正在慕容玦召集大臣们商量如何处理慕容墨这件事情之时,慕容砚在南楚惹下的帐,赫连靖亲自找上门了。慕容砚将三座城还给了他们,没有了把柄在手里,赫连靖便以慕容砚在南楚大殿上辱了南楚国威为名向北霁发难了。
不到十日之间,赫连靖集结了三万人马兵临丰泰城下。南楚主动挑衅了,北霁必然是要出兵的,上至朝廷百官下至平民百姓都以为此次慕容玦应该会让慕容砚出兵一挫南楚锐气,慕容玦的决定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镜,他钦点了沈宁庭为这次的大将,而让慕容砚只是以监军的身份随军出行。
朝堂上给出的说法大概是,北霁在此事上原本就占理,而且对北霁的军队有绝对的自信,用一个在战场上没有什么经验的人表明北霁根本不把他们的挑衅放在心上,更能挫伤他们的气势。而沈宁庭作为公主出嫁的使臣,由他带兵也算是将这件事情完美收尾。
慕容玦此举其实算是对慕容砚私自带兵的不满,虽然对这件事情慕容玦没有给慕容砚明显的惩处,只是在朝堂上不痛不痒的斥责了几句,但现在让一个文官在他面前指点行军打仗,无疑是给他甩脸子。
最后可能是有两种结果,一是慕容砚一气之下真的不管不问,最后败了,那便是谁摊上这件事情谁倒霉了。另一种便是慕容砚顾全大局,那只要他出手,他的实力大家是看在眼里的,这时谁成了这随军大将几乎就是白捡了慕容砚的军功。要么天上要么地下的际遇,但是以慕容砚一向和慕容玦不和的情况看,明显后者的可能性大的不是一点点,所以这主将就是个烫手山芋。
沈安在朝堂上极力陈述沈宁庭不适合这个大任,但是虽然平日里他的威望很高,素日说话也是有人跟着帮腔,但是明显这一次慕容玦决心已定,谁说话很有可能就是自己带兵了。慕容玦直言年轻人需要多出去历练,慕容玦也是第一次上战场便一战成名,沈安孤掌难鸣,这事就这么板上钉钉了。
“小庭子,皇上这是想要你的命啊……”杜仲护送公主回来之后便又升了职,加上之前沄州有功,现在也是个千夫长了。
正赶上他今日白日里不当值,慕容玦的命令一下,早朝一散整个临霁就炸开了锅,他听说了这事,这不转眼就来了沈府。他太了解沈宁庭的状况,别人也许还有侥幸可能这次真的走运一战成名,但以沈宁庭的病怏怏的身子,又是才远行归来,气色已经又不太好,就是杜仲一向对朝堂上的事情这么不敏感,沈宁庭的状态看在眼里,也能得到这么一个深刻的见解。
“我爹已经一回来就在叨叨了,你别刺激他了。”沈宁庭轻描淡写的说着,现在看两人,同样发白的脸色,不过沈安是急的,而沈宁庭一向是这样的病容,还真像两父子。沈安叨叨了小半日,现在说得累了只是嘴唇不住的哆嗦着,好容易才安静下来。杜仲一进门,这一番话一出,沈安顺手就打翻了手里的茶盏。
“伯父你不要着急,我会跟着他去的,他只是身子不好,只要有我在,我保证不会让他出事。”杜仲认真的看着沈安,没有了孩子气的神色,竟然也能让人联想到‘沉稳妥当’这样的词,沈宁庭想到这儿,在一旁笑了出来。
沈安听见杜仲这样的安慰,一时竟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是重重的握着杜仲的手。杜仲往日没少在府里晃悠,他有几斤几两沈安心里也是有数,不过这份心意还是很值得人感动的。作为两朝老臣,他的一生该是早已见惯了风雨,大风大浪之间也是几经沉浮,而他此刻却只是个无能为力的老人,失去了一向在朝堂上永远精神的神色,十分狼狈的摊在太师椅上。沈宁庭,大概是他的底线。
“你爹当初真应该多给你留几块兵符……”杜仲被沈安留下来用了午膳,之后军中还有事便离开了,他一走,沈安便是继续在为着出征一事和沈宁庭说着。
“一块就已经能让沈府上下株连九族了,上一次的皇上可一直记着呢。”沈宁庭打趣他,沈安看起来真的极为疲惫。上一次去沄州,因为知道沈宁庭只是挂名跟着,而且只是探查民情,是不会出什么事请,当然之后诸事是人为不可预料的了,沈安在沈宁庭出门之前便是唠叨了好多天。送慕容墨之前也是不必说,而这一次不同于前两次,战场是什么样的地方?慕容玦的命令一下,沈安每每想到这儿,心头便狠狠一颤。
“便是位极人臣我终于还是不能护你周全,难怪你爹当初要把你藏得那么深。”沈安苦笑着说,语气里承载着巨大的悲伤,要把周围的人都淹没其中。“点兵还需一日,后日大军才会出发,我明日再……”沈安含糊不清的说着,他的阵脚已经全然乱了。
“皇上会直接定罪,抗旨不尊。”沈宁庭一针见血的话让沈安噤了声,“宁王还跟着呢,以他那么傲气又骚包的性子,不可能任我在他的面前指手画脚的。”沈宁庭平静的说,其实沈安怎么会不知道,只是他不敢赌这个可能罢了。
两日很快过去,第三日天还未全亮,大军便以在皇城下集结完毕。沈宁庭穿着厚重的盔甲站在城门外,等着慕容玦一声令下。沈宁庭的身子实在过于瘦弱,整个盔甲几乎是摊在他身上,完全撑不起来,便是杜仲穿了都提精神气,但沈宁庭现在穿在身上只让人觉得是大大的不合适。沈安站在一旁,沈宁庭那身银灰色的盔甲晃得他一阵目眩,这两日之间他好像苍老了许多,头上又是不知道添了多少白发,整个人所有的精神气所剩无几。
慕容玦此举用意难辨,是以此次百夫长往上的武官们大多想尽办法推脱了,慕容玦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多说。沈宁庭往下,杜仲这个千夫长竟然成了最大的官。慕容砚骑在马上睥睨着这一切,眼里满满的都是嫌弃。他的目光在沈宁庭身后齐整的军队里望去,一个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人感受到慕容砚的目光,有意的低下了头似乎怕被慕容砚认出来。
丰泰城本有一万多的人马在,又是从邻近的开阳城调取了一万兵力,沈宁庭此行只带了五千不到的人便是从临霁城出发了。北霁最近真是不安慰,大事连连,回回都让沈宁庭赶上,出城之时百姓们看热闹的心不减前两次。总算有一次百姓夹道是为了他的缘故,当然其实也有可能还是为了离沈宁庭身后不远的宁王慕容砚。
“大家都不愿意蹚这趟浑水,你实在不需要把自己搭进来。”在城里走不了多快,沈宁庭还能有精力有一搭没一搭的在马上和身旁的杜仲搭上话。
“我答应了伯父,只要我在,绝对要让你全须全尾的回来。”杜仲理所当然的说着。
“全须全尾……”沈宁庭重复了杜仲的措词,“得,我成虾了。”
杜仲在一旁笑了出来,城楼下的沉闷气氛被彻底化解,看两人的脸上的喜色,忽略他们身后的大军,说是相约出游都不为过。一出城门,沈宁庭便发现慕容砚不见了踪影,跟着他的小厮回报,说慕容砚让沈宁庭带着大军先走,他自行会跟上的。沈宁庭也没有再多管,带着大军向着丰泰城去了。
慕容砚像拎小鸡仔一般拎着一个士兵打扮的人到了城郊,虽然脸上抹了黑灰有意欲盖弥彰,还是能让人一眼看出这是慕容墨。
“慕容墨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慕容砚咬着牙说,他在马上的视野开阔些,慕容墨的身子和周围的男子们比起来实在是过于娇小,让人想忽略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