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天不语》秋阑

12、私照泄密

　　赵来鹏拿着放大镜仔细的观看着桌子上摆的照片，现在的科技真是利害，看得出来照片是隔得很远拍的，否则当事人不会被偷拍了好几次一点察觉都没有。没错，照片上的男主角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大儿子赵天宇，这个女主角嘛，长相不错，尤其那一双长腿，只要出现在照片上绝对是焦点所在。
　　“这小子，审美观怎么一点不随我，喜欢这种的胭脂俗粉，你看看这两条大白腿，都什么天气了，还穿着超短裙。”赵来鹏把手里的放大镜放下，靠在老板椅上，心里嘀咕着，“果真一代不如一代了，我们那个年代是以含蓄内敛为美，到了这一代，就怕人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几两肉，能露的绝不藏着，能露一半，绝不露三分，哎。天宇这小子，也不让我省心呀。”
　　上一次见柳润声的时候，两个人还商量着两家孩子的事情，现在看来，这板上钉钉了，天宇这小子金屋藏娇呀。
　　一想到赵天宇给自己要弄这么个儿媳妇回家，赵来鹏觉得血压蹭蹭的往上窜，中看不中用，放在家里也是心事儿。
　　“有点不太对呀。”赵来鹏拿过放大镜挨张查看了赵天宇的表情，这哪里是陪女朋友的人该有的姿态和表情，全程不是看手机，就是若有所思，完全游离在画面之外，尤其是开着车那张，脸上竟然还有悲伤的神情，那里像是恋爱的人。
　　“有意思。”
　　赵来鹏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午后的阳光正好，从办公室看过去，那一片波光粼粼的海尽收眼底，海面平静，远远的望去，海天一色。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老是会梦到天宇的妈，都走了那么多年了，本来觉得差不多就可以了，前几年甚至觉得都快把她给忘了，不知道怎么了这几年却经常入梦，音容笑貌丝毫不差，耳软细雨，甚至手心的温度都似乎刚刚触摸过。
　　赵来鹏看着自己的模样倒映在玻璃窗上，已经显老态了，儿子都26了。天宇妈在他心里却依旧是一副年轻貌美的样子，喜欢旗袍，走起路来袅袅的。
　　她老了会是什么样子，是不是也会满脸皱纹，牙齿松动，走起路来迈着八字步？赵来鹏想象着，微笑着，笑着笑着眼睛湿润了。
　　夏梦菡走的时候才30多岁，一晃十几年过去了。
　　使劲眨了眨眼睛，多少年不曾流过眼泪了，只有想起夏梦菡的时候，眼泪总是不由控制的想要涌出来。他之所以喜欢柳家姑娘，是因为她和夏梦菡年轻时候很像，只要她在身边，总能让人感到幸福，似笑非笑的眼睛，微微上扬的嘴角，淡淡的，柔柔的，总想把最好的都亲手捧到她面前。
　　可是年轻人的世界，不是他这个年过半百的人能理解得了的了，这两个孩子本来朝着期待的方向发展着，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跟陌生人似的了。赵天宇这个小子在外面还有了别人，虽然怎么看都不像是谈恋爱，可是事实就摆在面前，他真的理解不了他这个儿子到底在想什么，即使一起吃早饭，除了工作，似乎也找不到其他的话题了，其实疏离的不仅仅是赵天宇和柳聆语，就是他们父子两个中间似乎也隔着一堵无形的墙。
　　“路大秘，你进来！”赵来鹏回身按了桌子上的对讲按钮。没有半分钟，路志远便敲门走了进来。
　　“赵董你叫我？”路志远躬身上前。
　　赵来鹏看了一眼路志远，这个厚道的汉子，勤奋有余，圆滑不足，他摆了摆手说，“你还是把齐峰叫过来吧。”
　　“行。”
　　齐峰，外号齐大圣，浑身都透着一股儿猴气儿，八面玲珑，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胜任综合处这么复杂的部门，不管什么事儿，找不到责任部门的，都会往他那里堆，让人佩服的事儿，他从来不推脱，你扔过来我就接，你再扔我还接，接过来的事情基本上都会有个合理的解决方式，所以人送齐大圣外号，有无所不能之意，也是赵来鹏最欣赏的手下之一。
　　“齐峰，你去查查这些照片是谁拍的，谁送过来的？”赵来鹏将手里的纸袋子放到齐峰手里。
　　齐峰小心翼翼地打开一看，虽不是什么艳照门，但是也够晃眼的，看不出平时不善言辞的赵总竟然好这一口，既然老爷子安排了，哪里有不办的道理，齐峰将照片放了回去，点了点头，“我会尽快的。”
　　“天宇，你进来。”
　　齐大圣退出去后，赵来鹏将赵天宇叫了进来。一脸英气，像极了年轻时候的赵来鹏，标志性清冷寡淡的神情，即使见了自己的父亲也是如此。
　　“天宇，我得了两张照片，你过来一起看看。”赵来鹏把桌子上倒扣的两张照片递给了赵天宇。
　　赵天宇结果照片来，看了两眼。
　　没有解释，更没有惊讶，脸上的表情依旧冷冷的。
　　“跟自己儿子说句话怎么这么费劲呢？你就不能说两句？”赵来鹏有点讨好的问，只要是工作之外的事情，让他多说一个字都很难，父子两人的隔阂不是一天两天了，对于这个儿子赵来鹏是满怀愧疚的，有时候觉得两个人的位置有点错乱，好像赵天宇是爹，他是儿子。
　　赵天宇冷淡的瞥了一眼赵来鹏，淡淡的表情没有一点变化。
　　“没什么好说的。”
　　“那不谈照片，我们谈谈柳家姑娘？”赵来鹏一副不问出点什么不罢休的样子，脸上讨好的表情越来越重。
　　话说这赵天宇都26岁了，毕业也有几年了，古人说成家立业，事业已经步入正轨，总得考虑下个人的事情吧。不考虑下结婚，给自己弄两个孙子回来乐呵乐呵也未尝不可。赵来鹏想到孙子的时候，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人老了老了，最盼的就是传宗接代，后继有人了。
　　“没什么好谈的！”
　　“罢了罢了。”赵来鹏摆了摆手，示意赵天宇出去，在这么下去，身上的鸡皮疙瘩要起两层了，这一会功夫，觉得屋里的温度都降低了好几度。
　　“你的项目怎么样？有困难的话提前说。”赵来鹏看着将要起身离去的赵天宇追问了一句。
　　“土地的事儿，资料已经上报，审核也已经通过了，目前相关部门正在拟文提报上会，我们的项目在列。”
　　说起工作的事儿，果然滔滔不绝，有时候想要多听他说两句，就得把话题转移到工作上来，赵来鹏意味深长的看着赵天宇，这么多年过去了，心结看来成了死结了。
　　“你上次提出的第二条路线，我已经帮你打过招呼了，常务副市长那里没有问题，只要进入议题，就不会有反对意见。你跟紧点，不要再最后一步上出问题。一日不上会，就要一日盯紧了。”
　　“嗯，好。”只有谈起工作的时候，赵天宇的表情才不是冷峻的，他脸上充满了志在必得的光泽。仿佛只有工作上的成功，才能让他变成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没事了，出去吧，齐大那里的项目规划差不多就结束了吧，两边做规划费时费力。既然小语也不在那个学院，继续下去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了。”
　　赵来鹏叹了口气儿，赵天宇对待工作的态度，处理事情的方式，都是无可挑剔的，可是对待他这个父亲，什么时候才能从工作中脱离出来，像普通的父子一样，一起聊聊天，钓钓鱼，分享一下自己的生活？多少年了，这个孩子对自己尊敬有余，亲近不足，总不像一对正常的父子。
　　“爸！”赵天宇回过头来。
　　“奥？还有什么事儿？”赵来鹏问。
　　“与公司合作的律师事务所的合同要到期了，我打算换一家，我们公司的业务拓展不少，我想换一家更大的。”
　　“理由？”
　　与德坤合作的律师事务所，是老关系户了，也合作了不少年了。赵天宇突然提出来要换，这让赵来鹏有点意外，不知道这个小子脑袋里想的是什么？不过，赵来鹏向来不独断，也喜欢听听不同的看法。他坐在椅子上看着赵天宇，面色凛然。
　　“两个理由。其一，近几年我们公司的业务不断扩大，涉及行业也不再单一，从酒店到房地产甚至养老产业都都有涉猎，嘉赢的业务范围已经满足不了我们的需要；其二，嘉赢这几年打官司的效率也越来越低了，今年的两个官司，最后还需要我们动用自己的关系网，付出超额的成本，才得息事宁人，固步自封，跟不上时代步伐的，注定是要淘汰的。”
　　听着赵天宇娓娓道来，赵来鹏面不改色，这些似乎还差了点什么。
　　“这几年，我们主要涉猎业务，国内出现了严重的下滑，我想我们也要认清形势，或者，也应该走出去，尝试开拓新的世界，更远一点说，我想尝试试水海外市场。”说到这里，赵天宇完全沉浸在一种运筹帷幄，统筹大局的氛围中，似乎，他才是这个公司的掌舵人。
　　赵来鹏也被年轻人的这股气势所感染了，他点了点头，“年轻人有想法是对的，不过要稳扎稳打，多少企业死在盲目扩张上，你不是不知道，我们现在的业务都是围绕主营业务拓展开来的，你有想法很好，但是还缺少点历练。海外业务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是要卧薪尝胆，厚积薄发，不能操之过急。”
　　“我知道。”
　　赵天宇晓得老爷子关键时刻一定会给自己降降温，所以对老爷子的一番说教并没有表现出不满，很多时候，他需要他的指导，这个公司是他们的家族荣耀，自然要首先保证根底稳固。而这根基，就是老爷子一砖一瓦奠定的，自然不能轻率了。
　　“这样吧，我们把老业务还是留给嘉赢，它们不擅长的我们另外找一家公司。”下一个十年，也许用不了十年，这把椅子就要交给面前的年轻人了，赵来鹏看着赵天宇，面色平静，内心澎湃，天宇妈如果还在，她也一定会为这个孩子骄傲的。
　　“嗯。”赵天宇显然对这个提议有所不满，一家能干的活为什么非要两家，明显烧钱。
　　虽然赵天宇嘴上不说，但是眼睛里透露出的疑惑与不屑还是出卖了他，赵来鹏语重心长的说，“孩子，你觉得我们的公司这几年发展的这么大，靠的是什么？”
　　“当然是能力！”赵天宇想都没想。
　　“能力只是其中之一！”赵来鹏淡淡的看着赵天宇，毕竟还是年轻，总以为能力能说明一切，“年轻的时候，我曾经也和你有一样的想法，不过时间会改变你的看法。”
　　赵天宇愣愣的看着叱咤商场多年的父亲，充满了疑问，急切的想知道他的想法，可惜赵来鹏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
　　“选好律师事务所了？”赵来鹏换了个话题，他不想现在就将表面平静实际暗潮涌动的社会法则讲给赵天宇，他还年轻，自己经历了才会有更深刻的体会。
　　“选好了，齐市最大的律师事务所，正衡！”
　　“正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