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向山》重虹

15、第 15 章

　　江南的天气总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第二日清晨，大雾。
　　徐离羽翰做了一个慵懒的梦，他从梦里醒来时却发现房间里只剩下了自己。
　　“辰风？”声音还有些疲倦，嘶哑。
　　“辰风……”当第二声呼喊依然没有人回应时，一种铺天盖地的不安和恐慌席卷而来，他陡然意识到什么。
　　徐离文渊丢了，大梁的天要塌了。
　　顾不上好好整理衣衫，他便夺门而出，迅速召集了王府所有侍卫和府兵“都给我找，如果他出事儿了，我们谁都别想活”这是成王第一次面对突发情况失了分寸，给侍卫施加这么大的压力。也许是大雾让他失了冷静和沉稳。
　　可是这次，事情发展不向往常一样顺利，几分钟之后王府就被翻了个底朝天，不仅没有发现徐离文渊，甚至没有发现其他任何人闯入王府的证据。
　　“马上通知虎蚀军，全城戒严，警戒线往外拉五十公里，给我挨家挨户地搜。”徐离羽翰对站在自己身边的苏应淼下了命令。
　　苏应淼看着慌乱中的成王安慰道“别担心了，目前还没有碰到我们想找却找不到的人”
　　“还有，马上联系暗门的人，让他们给我查”成王没有理会苏应淼的好意，而是加了一道命令。
　　“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吗？”苏应淼担心的是：一方面，暗门是徐离羽翰手上最后一张牌，如此轻易动用的话，若是被发现私自组织人马，就会被扣上谋逆的罪名，后果不堪设想。
　　另一方面，仅仅因为一件小事儿就乱了阵脚的人，还怎么做他们的头领。
　　“你给我快去”成王转身朝依然没有动作的苏应淼吼。
　　苏应淼愣怔了一会儿之后转身走了。
　　他永远是站在徐离羽翰这边的，无论那人做什么决定。不就是暗门吗？就算没了，也可以再建。
　　阳光逐渐从东方山头后面爬出来，大雾消散。
　　成王忽然听到小黑的嘶鸣声，便想也没想，便赶去了马厩。
　　“安静点儿，你给我安静点儿！”皇帝指着不听话的小黑一边训斥，一边又望着门口看看有没有人发现。
　　成王看着浑身污泥手忙脚乱，又不停被欺负的徐离文渊，所有的担心都消失了。
　　没说出口的责备，也生生咽了回去。
　　“信不信朕宰了你给王府改善伙食啊！”皇帝对着马张牙舞爪。
　　小黑仿佛能听懂一般抬起眼皮睨了他一眼，又低头吃自己的去了。
　　和马折腾了一早上的徐离文渊真的累了，他又没有小黑那么好的体力，便一屁股坐到泥地上休息去了。
　　“都闯祸了，还有心情在这儿休息！”虽然是责备的话但调侃的意味更多一些。
　　“，看我出丑好玩吗？”皇帝回头朝看笑话的成王丢了一记白眼。
　　徐离羽翰无所谓得笑笑“辰风怎么老和小黑过不去？想要小黑买账硬来是不行的，你如果想要它接受你倒也容易。每天都来伺候它吃东西就好了”
　　徐离文渊从地上爬起来用脏得不能更脏的手抹了抹本来也没来得及洗的脸道“我好不伺候了呢！我要宰了它吃肉”眼看皇帝就要恼羞成怒，成王赶快收了调侃的表情奉承说“辰风就不和牲口计较了吧！”
　　被发动出去找人的侍卫回来后都是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徐离羽翰和众人道了歉。而皇帝对刚刚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匆匆忙忙出去又匆匆忙忙被叫回来的苏应淼只摊了摊手便走了。
　　他向来是这样满不在乎的样子。
　　折腾了一整个早上的众人都解散去休息了。而满身不明来路污泥的徐离文渊依然不肯罢休。
　　据他说，他今天早上也并非一无所获，他是发现了一条小溪的，那里人迹罕至可是风水宝地！
　　深受感染的徐离羽翰玩心大起，便牵着极不情愿的小黑走了。
　　留下众人唏嘘不已。好容易遇见这样清爽的清晨，略有些阴沉但还不至于阴郁的早晨，徐离羽翰也是不愿放过的，过去的日子他的神经都绷得太紧了。
　　年轻的皇帝在他耳边不停夸耀着大自然的美，徐离羽翰略微有点不太感兴趣得听着，时不时回头摆弄一下自己的马。
　　虽然看什么都新奇的皇帝确实让人心烦，但成王好像从中体会到了生活的味道。
　　不管是什么样的相处方式，有一个人在那里，总让人安心。
　　看到让所有人莫名其妙折腾一早上的小溪后，徐离羽翰不知道应该说皇帝是让他失望了呢！
　　还是没让他失望呢！
　　眼前的景象真的是让人大跌眼镜——小溪是确实存在的，只是为什么他们却停在了一个可以名为泥潭的地方？
　　孔子的徒弟说过：到河中洗过澡后又在台上吹吹风是人间一大乐事。
　　难道这在泥中洗澡也是乐事？不过根据徐离文渊的性格想想，一切都还在意料之中。
　　看到徐离羽翰皱着眉头一脸愁容的样子皇帝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带着失望说“皇叔难道不认为捉泥鳅好玩儿吗？那算了，我们走吧”
　　成王尴尬地掩饰掉自己表情中的抗拒说“徒手？在这么大一滩烂泥里？”
　　“那不然呢？”“我去找一根树枝什么的吧。早知道就把剑带过来了！”
　　“皇叔捉泥鳅居然用剑！太让人想痛斥你了！”在因为不太内行被嫌弃之后，徐离羽翰就闷闷不乐地踏上了寻找工具的路。
　　但这完全不应该怪他，他自小生活在塞北，对有水的江南怎么会了解。所以表面上无所不能的成王也不是真的什么都擅长！同样没有什么生活经验的徐离文渊和自己皇叔还是不一样的，他喜欢尝试以前没尝试过的东西，以往被那绝对高位束缚着，完全失去了自由。
　　这次出宫誓要把童年捡回来！带着自己皇叔反正也不靠谱的想法，徐离文渊一个人开始了和泥鳅的大战。结果在折腾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不仅一无所获，他尴尬地发现自己陷进了淤泥里，正处于不能动弹的境地。
　　“虽然下陷已经停止了，但被困住的双腿好冷！皇叔，你回来呗！我不嫌弃你了！”没有人知道成王到底走了多久，但他回来的时候徐离文渊已经快要睡着了。
　　在远处没看到人影的徐离羽翰赶过来之后长舒一口气。
　　果然最后还是演变成了在泥潭里洗澡。还处于迷迷糊糊中的徐离文渊將这么被拔了出来，但不得不说的是成王的确来晚了，因为辰风的腿已经快到僵直的程度。
　　“对不起，我不该离开你身边的”因为徐离文渊已经不能走动，成王愧疚得道歉。
　　“我又给你添麻烦了吧”徐离文渊低着头承认错误。成王在心里把自己痛批了八百遍之后选择了背徐离文渊回家。
　　于是，正午时分，街巷寂寂的时候，或许曾有未休息的闲人看到：一个俊逸出尘的男子背着一个浑身污泥的人缓步朝前走。俩人身后跟着一匹难得的好马。
　　本来，徐离文渊是想把自己手上的泥都抹到自己皇叔脸上的，这样他们走在一起更相配一些。但手伸出去之后又缩了回来，如果有一天他被拉下高位，他必是要拼尽最后的力气护住这个如玉般温凉的人。
　　不过他的想法也不算落空，因为背着某人的徐离羽翰背上已经满是污泥。
　　“皇叔答应我的出去玩还当真吗？”在犯错之后徐离文渊满以为自己会受到惩罚。
　　暂且不说凭他如今的地位，再也不必受那些在深宫里成长的苦。只说他自己，也是十分懂事的。只不过俩个人相处总要有一个善于表达自己的，而为了照顾成王的寡言，他就变成了连自己也不认识的模样。
　　“随时都可以出发”成王怎么忍心拒绝他的再三恳求，于是，本来一个人出去玩儿的想法，变成这样俩个人共同的想法。
　　“明天可以吗？我们雷厉风行”虽然这样的时间安排对于还有一大堆事物没有处理的徐离羽翰来说有些着急，但他还是没有犹豫就应了声好。
　　从来没有受过别人如此对待的徐离文渊有些得意忘形。他拍拍成王的肩膀示意停下来。
　　站定之后便疯狂地摇晃起来，搞不清楚状况的徐离羽翰一脸懵然。
　　徐离文渊却指着被自己抖落的泥块大笑起来“我感觉自己在蜕变！O(∩_∩)O哈哈~”
　　被如此脑回路惊呆的成王招手把小黑叫过来然后翻身上马说“如果好些了，我们就快回去吧，若是被朝廷中官员发现肯定丢人”
　　徐离文渊撇撇嘴上马，他发现日日和自己待在一起的成王一点儿也不可爱。
　　不过，正因为他不可爱，才是徐离羽翰啊。如果他不是徐离羽翰，又有什么资格让皇帝日日跟在身边。毕竟对于皇帝来说，他身边最不缺的，就是人了。
　　历史上，除了大梁开国皇帝的皇后，没有哪个女人能够吸引皇帝全部注意，宠妃可以换，皇后也可以换。
　　感情都能被善变打败，何况是一个没有分寸不会权谋的臣子。
　　所以成王的谨小慎微，时刻不忘本分，不是没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