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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梦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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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猫
困,安素之把手提包直接放在桌面,软软地趴坐在椅子上。电脑旁放了一本很久没有翻阅的书,因为前些时间被茶水打湿了,书页尾角有些翻卷,字里行间也有些泛黄。安素之懒懒抬手翻了一下,还有些早上炎热空气烘托的余温,指尖是敏感的,紧接着手心,手背……全身的酥麻。思索,手背多了热的湿润,会不规则滚动。
从Alice家做完这学期兼职的结尾回来,这夜安素之做梦了。
梦里是一系列近来发生的事情,她和席寒勋若有似无的疏远,对方欲言又止的模样;她把几天前订好的准备和那位一起去看的《南柯一梦》戏剧的票给了玮云瑶和她的“好朋友”;凌闫哭着说有缘再见;她在后面有气无力地追,Alice在前面奔跑,随后前方是无尽深渊。脚尖悬空的瞬间她回头,与所有人越来越远。
之后猛地惊醒。
鼻息还有些喘。
呼,呼,在安静的空间里像追逐时惊动的风声。
拉上床帘的室内还有些暗,时间却不算早了,安素之用手抹了抹从眼角与两边鬓发之间的间隙,一片清凉,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的湿润,咧咧干涸粘连在一起的唇,咧不起来,就再咧一下。
她想起了朋友圈里有人发的那条动态,“六点做了有猫的梦,哭成了狗。”
她早就有了微信,却还是习惯做潜水党,有感想才发一些动态但大多数时候却只是旁观,而旁观者清。很多以前还算要好的同学互相加了通讯方式,却还是不习惯保持联系,她承认自己在这些人际交往中显得迟钝,像是笨重的象,动作不敏捷,了解她的人都习惯了她这般,顶多一两句打趣,不了解的人,安素之也不执意让人接受,在这些方面不强求,安素之想这也是她少思虑的生存之道,如果不是那少数一两个无法释怀的人沉甸甸的挂在心间,安素之不会活的这么累。
安素之轻叹了口气,再次闭上眼睛,她想起做的那个梦的另一半,那个有猫的梦。
有掠影在眸子里自由来去。晃着烛光的棱台,深夜不寐的猫在清醒中惊醒,起身,反复走动在一株秋穗附近,然后看到了她,跑过来蹭她裸露在清凉空气里的腿,又退开了些许,两个异色的眸里折射的光和以前不一样,它应该是怪她一直没有去找它。安素之俯下身随后蹲了下来,她摸着它的毛发,猫吃了一惊似的用爪子抓伤了她的手,她以为它又成了刚捡回来不久的野猫,身上还有陌生的刺。
她站起来往屋里中,夜深人静的屋内还是没有灯甚至没有烛光,要更黑一些,她站立了许久,等眼睛适应,却看见那只朝她后退了几步的猫跟了上来,在她以为它又要抓狂的时候,它窜上她怀里,身子的软糯是很久没感受过的触感,它翻了身喵地叫了一声,双爪轻轻地晃着,是它向她发出撒娇的暗号。她把她托在怀里,用手抚摸它的肚子。她的鼻子和眼睛泛着酸,只是一眨眼,眼泪流个不止。
醒来才发觉,枕头濡湿了大片,梦里太过悲痛,现实里也是会哭的。
手里的触感还存留着,那只浑身雪白的猫像幼年时的小团,那只她妈妈在外出时捡回家里来的小猫。安素之还记得捡回那天小猫身上脏兮兮,身体蜷缩在一块,像一团被人弄脏然后丢掉的布团。
她“咕噜、咕噜……”地唤着它,它抬了头看了一眼,喵了一声,又垂下头去了,像个没什么精神的孩子。安素之给它洗澡,帮她检查伤口,妈妈让她别急着抱它,她也撒着娇要抱它,后来小咕噜越长越好看,妈妈说它像她一样好看,她甜甜一笑,越来越喜欢这只猫了。
她真的好喜欢这只小猫啊,偶尔睡觉也要抱着她睡,家人说她会捂到小咕噜不过气来,她才打断了心思。
宫崎骏动漫《侧耳倾听》里头的小月,会穿过人行道,慵懒地蹲在人来人往的东京多摩市地铁,傲娇的不理外物,不惧怕狗吠,拖着肉乎乎的身躯游刃有余地生活着,而这只小猫只有少数时候才敢如此,好长一段时间它都是敏感而粘人。
有人说男的爱养猫,女的爱养狗,可是她却十分喜欢这只猫呢。她坐地上玩着积木时,她的猫软软地趴睡在旁边,它即使什么时候看着都呆呆的,可也只是在她旁边慵懒着,她真的喜欢它啊,照镜子时都帮它别一朵校花,赤着脚奔跑的时候都会搂着它。
搂着它时说了很多很多的话,“爸爸,妈妈快看,小馋猫咕噜又胖了”。
“爸爸,妈妈,咕噜又发呆了。”
“爸爸,妈妈,咕噜又睡着了。”
“爸爸,爸爸,妈妈去哪里了?”
“妈妈你别走啊,你不要小猫了吗?”
只是后来她没有方向地奔跑,什么也看不见,一点回应也没有。
她妈妈走了,不是不要小猫,是也不要她了,只是这个问题对一个孩子太过残忍,她不敢问。
后来,初升高那年,她再遇到了席寒勋,错过了那只猫。
小时候听说猫有九命,安素之常想也许是她没见小猫最后一面,它讨厌她了却还舍不得她,所以常来找她,现实的猫早就不存在了,只是记忆里,思想里,梦里,它都在,很靠近很靠近地呆在侧边,偶尔还会上来蹭她的腿,舔舔她的脸,偶尔却很疏远,那种疏远不是距离造成的,而是它的眼神空洞,像不认识她似的,看得安素之心寒,梦境就是这样,反反复复地。
梦醒过来的那一刻,她感受到了身上布满的粘腻的汗。空调27度定着恒温,乎乎吹了一整晚,空气还是凉的,可是她感觉不到,梦里感觉不到,现实里也感觉不到,头昏脑胀,思想一片混沌,鼻息是热的,呼出的气体也是,心火烧得正旺,窒息感密不透风,仿佛置身在熔炉里,一闭眼,漆黑的四壁外是燃烧热烈的熊熊大火。
不知身处何地的怅然若失感从未缺席。
她有多久没做这样的梦了?好像也不是很久,除了自以为情况有所好转,事事顺利而自鸣得意想入非非的那些天,其实也没有很久。可中间的间距和落差,都足以让她为自己的自以为是感到羞愧。
“棋差一招,满盘皆输”,这个道理在她这么些年里的小心翼翼都一直谨遵着,她本来不是这样的人啊,为什么对方给的一点甜头就让她忘乎所以,无论席寒勋还是宣小娴。
她明明对往事一点一点淡忘了,模糊的妇人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她明明都没什么印象了,明明已经释怀了,就连看到那样相似的脸也可以跟自己说是自己认错人了,那人在跟前和自己谈话也不为触动了。可为什么她记起了这些,为什么一碰到还是会哭。
她的伤疤还没好呢,痛怎么能被忘了。
她想起了昨天女人推开她之后有几分错愕的脸,像有些愧疚,有些无奈,有些不忍心,还有一些什么,安素之看不真实。
Alice和自己戏耍跌倒磕到桌角的额头流出的血,鲜红色有些刺眼,小女孩眼泪不停地流,哭的很难过。
安素之手中止血的棉花换到了宣手里,她带着歉意退到一旁,看着周围的人帮Alice止血,和带着些许心疼和责备的目光看着她,慌乱而安静地等待家庭医生赶过来检查小女孩的伤势。
“宣……,对不起,是我没看好她。”第三次说出对不起时,安素之的声音有些喑哑。
小女孩止住眼泪第一句话就是和宣作家说:“妈妈我没事,你别怪姐姐,是我太贪玩了。”
安素之突然眼泪汹涌。
“亲人”在一侧,原谅的话从他人口中说出来,她说不上什么感觉。
心疼,委屈,难受……分不清缘由也分不清所指对象的情绪涌上来,逼得她措手不及。
她真的没有嫉妒过半分半秒小天使Alice所拥有的一切一切,从第一眼看到小女孩的时候也不存其他念想,她还只是个呀呀学语天真烂漫的孩子,没有任何什么不单纯的情感需要交付到这样一个孩子身上。小女孩那样澄澈善良的眼神,娇滴滴的模样,无论从那一处盘点都比她适合那些好看的水晶鞋,好看的芭比娃娃整套玩具,身边人更多更细致的宠爱……这些闪闪发光的小东西,甚至连笑也比现在的她来的甜美适合得多。她都二十岁了,已经长大了,怎么会在意一个小女孩的公主裙是否比自己多呢,她早就穿不下了。
只是她还是那样的年纪,即使在别人眼里不算什么,但在她心里却同样珍贵的,她稚嫩而宝贝的六七岁,为何会赤裸着脚奔跑而唤不住一个肯伸出援手的人,她的双眼应该同样明亮澄澈吧,为什么时而习惯充盈透明液体,时而觉得需要被某些东西救赎,为什么就学会了受伤不哭不闹做个乖宝宝,而不是拉着大人的衣角伸手要糖。
这么多年的那个人终于有了原形,宣小娴离开的背影越来越清晰。
她在后面追啊,喊啊,哭啊,喜爱的那对小花鞋都跑丢了,还是一直跑啊,宣小娴踏上的那辆车便越开越远,如果有如果,女人能够听到她嘶声裂肺的哭声,是否就会留下来了。
她发现反复思索的问题很多时候都是没有答案的。
她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过的生活,一旦脱离某种设定,大可不必再承担原本的繁冗的职责。
宣小娴从原本属于她的那个家庭中抽离出来,嫁人生子,有自己很幸福稳定的生活模式,更重要的是当下,她是Alice妈妈,是Alice爸爸的爱人,是宣作家,是宣阿姨,安素之母亲这个角色扮演的意义已经微乎其微了,已经过了那么多年,实在不必再纠结,不必再旧事重提了。
她原本真的是这样以为的,都能理解了,不要纠结也不要纠缠不清,是这样对自己说的,潜意识都重复着,但真正面对却无法坦然接受。
“哇哇哇”,梦里哭得像个七八岁的孩子。
“你怎么了吗?快九点了还不起来吗?”
安素之感到床身微微动了几下,玮云瑶掀起一角床帘,扯了扯她的被子。
“恩,快要起……来了。”声音沙哑的程度让安素之自己也有些吓到了。
床身又动了,玮云瑶爬上来掀开了她捂着头的被子,把手伸了过来。
好凉。
她叹了一口气,嗔怪道:“你额头很烫,应该是发烧了吧。”
安素之怔怔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诶,傻了吗?你生病了。”玮云瑶拍拍她的脸。
“恩,好像是吧。”
梦见了猫,生了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