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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仰望过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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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寒勋先看到她们,远远微笑着示意她们靠近。
“是大哥哥?”Alice扑眨着眼。
安素之牵起Alice的手有些濡湿。
活动现场架起大遮阳帐篷,也许商家设置的活动奖项太过诱人,偌大广场被密密咂咂的人包围起来。
等待队伍还有些长,Alice一到现场就松开安素之的手,和手机备注里,称为“毛毛”的小女孩窃窃地咬耳朵,额头也微微出汗。安素之刚想伸手进包里,站在一旁自己努力忽略掉的席寒勋,把手中的两支矿泉水递给她,“天气挺热的,你们应该渴了吧?”
安素之朝他感激地点点头,分别拧开一瓶给聊得热火朝天的Alice和“小闺蜜”毛毛,小家伙嘴里含水,接过水咕哝说了“谢谢”又开始各自的话题。
沉默了几秒,安素之感觉额前被轻轻摁住,又轻轻挪开,席寒勋距离自己很近,拿着纸巾的手在帮自己擦拭额前的细汗。她不知道应该迅速接过对方手上的纸巾还是等待对方完成,屏着息,全身都紧绷一动不动地站立着,直直盯着对方,眼睛也不知道该不该闭上,直到对方手指不小心碰到了脸颊的皮肤,冰冰凉凉的,感觉对方的手顿了一下。
安素之还是伸手拿对方手里的纸巾,胡乱地朝别的方向看,“快到我们了。?”
“恩,走上前一点吧。”他说着,伸手过来揉了揉她的头发,
场上多半是亲子团,大人小孩的搭配很多,安素之并不担心太多Alice的组合不适合,只是没有信心能够在群勇中出类拔萃。
穿着活动主办方制度的工作人员过来发放绳带,给他们用来绑住脚踝。不远处拿到绳带的Alice,扭头对安素之说:“你们拿一个,我也拿一个。”
“嗯?”安素之不懂。
“寒勋哥哥,不想和我们一起玩吗?”Alice嘟着嘴问。
席寒勋只是有些疑惑地看着Alice,没有说话,等着Alice说完。
“毛毛想跟我再玩一次,我和她一对,你们一对,刚刚好。”Alice自顾自说着。
“她们只是开玩笑的,小孩子的话……”不必当真,安素之有些尴尬地解释着。
“把脚靠近来些。”声音从左侧下方传来,席寒勋正低下身子,用绳带绕过自己脚踝,伸向自己。
“可是……”
“你介意吗?”
“不是,只是……”
“不是的话,就乖乖跟着蹲下来,你看我抬头看你,脖子都快歪了。”席寒勋侧着脖子,嘴角嗔着笑。
安素之听话地跟着蹲下来。
适时往外挪了一下,可他们的距离还是太近,席寒勋低下头系好绳带的时候,后脑勺的昂着的几缕头发,弄得安素之脸颊痒痒的。身上的气息隐隐约约在空气撩动,和记忆里有几分违和,她想兴许是她从没有从这个角度端详过他吧。
“好了。”他压住胸腔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嗯。”
“可以站起来吗?”他已经弯着腰站起来,径直伸手过来牵起安素之停在耳侧的手。
温热的触感通过指甲传来。
安素之假装没有看到对方的脸红,只是彼此靠的太近,裸露在衣袖外的肌肤不小心相互触碰,微微低头隔着手臂,似乎就可以听到那分不清是对方还是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像炎热夏天絮絮下课一夜的雨。
两个小孩在互相打气,手手交叠一起,看着像气势汹汹小大人的架势,让安素之很想笑。
“紧张吗?”他挑着眉看安素之。
“之前陪Alice玩过几次。”
“真的?”他挑着眉朝她笑。
夏季的风夹着荫影里不易察觉的清凉,拂过安素之的侧肩头发吹到席寒勋的身上。
安素之不着痕迹地拢了拢头发,颇有气势的说:“当然。”
她低下眉眼浅笑,可这之前身边没有你啊,这毫不设防地扰乱前行的指向。
四个人和其他其他人连成一排站好,工作人员简单讲解规则。
口哨声响起。
“你们两个要小心点儿。”
儿童跟成人的终点路程差一半还多,两个小女孩站在儿童组群里,还是贴着脸讲话,兴奋得不行。
席寒勋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因两人之间的位置,他伸手过来的时候,像要抱着她一样。
“要开始了。”
安素之低头,听话到不行。
“就当是我挺紧张的好了,这样走比较快些。”安素之左肩被一片温热覆盖,包裹住。
像场上许多人一样,像场上许多情侣一样,就是那样他稍稍侧身,就能把她搂在怀里的姿势。
她顿了一下,但没有犹豫,在脚迈出的前一刻,伸手扯住他衬衫的衣袖,再多一点,再多一点。
她顺着席寒勋的指引。一步一步地,用力地踩在地上,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能确定这一切都不是自己因为太过渴望而臆想出来的。
各种尖叫,喝彩,议论纷纷交汇,混杂的活动现场,水府广场108号街,温柔包容了安素之小心翼翼的窃喜。
她混杂在煕攘人群里跟着Alice她们放声大喊,引来身侧男生惊讶的侧目,不再犹豫。
我真的很开心,可是还不能告诉你。
对于高手在人间的情况下,席寒勋他们谁都没有顺利拿到主办方说的“丰厚奖品”,只是在形式上颁发安慰奖——游戏机硬币,实际也是借机宣传新开张的电玩游戏厅,工作人员在经过席寒勋时,安素之看见对方有意没意地多给了些硬币。
大人注重结果,小孩才不是。两小孩丝毫没有在意两人三足的比赛结果,她们的热情被游戏彻底点燃,像两个来自外太空的地球侵略者,兴冲冲跑进游戏厅,对着闲置电子鼓一顿乱敲,毫无节奏可言;跳舞机前两小孩在学校学的扭秧歌style乱入,四人排成一列开着各自的“坐骑”极速前进;他们在投篮机前,因席寒勋从一开始到结尾的场场满贯直达最后一关的欢呼,引来门卫保安的侧目。
离开游戏厅,四人都累的气喘吁吁,面面相觑时又觉得好笑。
两个小孩对话。
“毛毛,你今天心情怎么样?”
“当然很开心啊,你呢?”
“我也是,就要爽死啦。”
一旁侧听的安素之差点把嘴里刚喝进的水给笑喷出来了。
席寒勋笑着看她,帮她拍拍后背。
她趁着心里还没消缺的热气,急急跟他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觉得她们的对话幼稚。而是…”
安素之停顿了一下,她知道自己现在肯定眼里有光,只是不确定这会让自己看起来怎样,是让他害怕了,还是让他喜欢了……
“你知道吗?就是刚才我去给你们添币的时候,就听到一对情侣在对话,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反正不知怎么就传进我的耳朵了。”
席寒勋笑笑:“别紧张,我听着呢,慢慢说”
“刚刚看见很有活力的一对情侣。女的要对男的说一个笑话,男生抱着她说丢脸死了,那个梗他都听了上百遍了,赶紧用手捂住她的嘴,不让她讲,再说就亲她,女生挣开他的手,没理他。我还没来得及走开,就听到女的说‘从前有一个人叫爽,有一天他死了……
讲完安素之不好意思地用手摸了摸脸,席寒勋突然笑得俯在大富翁的桌子上直不起身了。
“好笑?”因为紧张,安素之讲的语速很快,对方有没有听清自己讲的哪回事都不确定。
“不,是你的样子……”对方还在笑,单音节词几乎是从笑里憋出来的。
“我觉得那个男生是对的,因为我现在也想对你……”
对我做什么?安素之觉得窘,干脆把头扭向别处。
他的目光温柔,“其实你也不是一种都一个样子的嘛,像今天这样听你这样絮絮叨叨地讲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情,我觉得很好。”
“嗯,干的不错,我挺喜欢的。”
“喜欢什么?”安素之被对方类似干部做总结的话给逗笑了,席寒勋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话容易让人误解,一时紧张也找不到言语开脱。
“算了,反正喜欢有挺多种的,我也喜欢你……今天的样子。”还有其他的样子,安素之适时的说,语气轻轻快快的,像英国人每天谈论天气般自然,可其实也怕错过了时机再也说不出口了。
男生没有侧过脸。
只剩心脏剧烈跳动,不听使唤。
听到没有,安素之喜欢席寒勋呢,是那种喜欢。
算了,你又听不出来。
是那般轻柔而安静的熏黄的灯光,透过散漫的空气,像水一样地倾泻下来,洒落在身上,他们四个排成一排坐在长脚椅子上,两个唇红齿白的漂亮小女孩,两个相貌不俗的男女。Alice吃完冰淇淋顺势把头靠在她怀里,温顺地嘟囔让她揉发。引来路人艳羡的侧目。安素之屏着呼吸,怕惊扰上帝在这灯下施展的魔法。
她舍不得睁开眼睛的间隙,毛毛因为和她不熟,只是轻轻扯着她的衣角,脸红着说要上洗手间,安素之宠溺地轻捏了一下她的脸。
她牵着毛毛的手站起来,问Alice是否也要去。
Alice摇摇头又点点头,眼睛盯着某一处,显然没有认真听她的话。
“Betsy,你看那边有两个漂亮的姐姐正看着我们这边,是不是认识你的啊?”
安素之朝Alice手指的方向看去,两个女生踩着高跟鞋站在人群里,其中一个身上穿着韩系时髦的镂空裙,化着淡妆的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不是很配这样清纯的脸,可是并不算难看。
安素之一时想不起来对方的名字。
“席寒勋真的是你啊,和妹妹们过来玩?”“妹妹们”三个字几乎是咬着唇说出来的,重得有些变调。
席寒勋皱着眉头望了过去。
“上次梨洛的事多亏是你,不然还不知道怎么办呢。”女生的细尖的声音有点无孔不入,她拉着两个女孩走远了,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一个字一个字掉进来,耳朵难受的要命。
梨洛高中几乎形影不离的好闺蜜夏倪。
席寒勋恋情的第三见证者。她怎么会忘了呢。
她忍不住回头看他,夏日阳光还是很烈,耀武扬威地从席寒勋身侧折射过来,游戏厅内灯下微弱又温柔的魔法在强光下,荡然无存,安素之看不清席寒勋的表情。
安素之突然感觉包里有手机振动。
司机把凯燕停在路口转角。安素之让他先带两个玩累的小孩回车上歇息。
席寒勋朝她走过了,两个女生还在原地站着。
“顺路的话,一起走吧。周末附近路段不好打车。”安素之低头说。
沉默了几秒,“今天有些事要走开,改天吧。”他说。语气潜藏着犹疑,像害怕看到什么因为自己的不经意而支离破碎。
安素之心里难受的要命,反而笑了。对方是不是和她一样,把他的到来当做一种临幸,。百年一遇的佳事,即使时间匆促,也得感恩戴德,三呼万岁。
怜悯带着光环居高临下,刺痛所有不懂避讳抬头仰望的眼睛。
如许多为他倾慕过的女子,也如安素之。
“嗯。”她笑。
安素之要转身的时候,席寒勋突然用迟疑的口气对她说:“对不起。”
“为什么?”对不起什么,为什么道歉。
安素之假装惊讶地笑笑,慢慢地吐出一口气。鼻子像脖子一样,因为仰望过久过高而泛酸。
席寒勋真的很高,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有些远了,可她还是要微微抬头看他。久久的,态度卑恭,谦逊,沉默寡言地仰视她的王。
他尴尬地用手挠挠后脑勺的头发,像个做错事却不知错在哪里的孩子。
又是几分钟的沉默。
“好吧,我原谅你。”
他几分错愕地看她,脸上挂着尴尬的假笑,犹豫着要解释什么,开口却只是说:“很开心今天能和你们一起。”
她突然懂得了,无论前一刻的他们多么熟络亲昵,还是掩饰不了潜藏的陌生疏远。安素之的记忆承载着席寒勋的重量,早已濒临可以负载的极限,而她对于对方而言,仍只是几面之缘的陌生人。他还是远时空中态度谦和的漂亮小孩,还是那个遥不可及的席寒勋,自带光环,崇高无上。
什么都没变不是吗?什么都还没有开始不是吗?
她懂得,却无法释怀。
她知道没有话题可以再继续,也许是不需要继续。
“嗯,时间不早了,你不是还有事情吗?”安素之朝他点头。转身朝司机的单向走去。
两个小孩还在窃窃私语。
“滴答,滴答…”雨点密密麻麻地从高空坠落到汽车表皮,愈来愈急,她看着窗外昏天暗地,头顶有着几缕不熨贴黑发的少年的背影,早已不知所向。
忘了在什么时候听说“雨是一生过错,是悲欢离合。”这种雨后江南的煽情句子,从未去判定,却错失他背影,每每忆起,都是无所边际的少女情怀。
可安素之懂的,即使此时此刻街角互相依偎共用一把伞的高挑侧影是他们,那也并不能说明什么。
他和她牵过手,搂过肩,可他们什么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