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份的南方阴晴难测,暴雨和曝晒交接不定,很难有好心情。没课的时候安素之大都待在宿舍,写写专业论文和完成网上的翻译兼职,玮云瑶和凌闫说她寡淡得像个身居山野的孤寡老人。 自从凌闫外宿后,原本才三个人的宿舍现在只剩下安素之和玮云瑶两人了,原来就空出来的床堆满了三个女生的杂物,满满当当的,也许是因为她还偶尔回来吧,再者她们也有足够的地方放置闲物,凌闫的位置几乎没变过,摆饰什么的都还跟搬出去前一样。凌闫本来人也安静,玮云瑶曾打趣道她像徐志摩诗里的女子“轻轻地来,轻轻的走”,宿舍少了一个人其实也没多大区别,只是雨天,偶尔她们会忘了把边沿的衣服收回来,次数也不是很多,就是时而有些怀念凌闫在的日子。 周四晚上,压抑着翻到最后看结局的冲动看完《双生花》,结果却承接故事不堪入目的后半段轰轰烈烈的烂尾,呕气一样熬了一个通宵,完成了两篇五千字左右的英语翻译。到最后困意漫上大脑,整个人混混沌沌,也不知是不是天刚刚亮,瘫软在床上不省人事。 傍晚迷迷糊糊爬起来,喉咙干的厉害,慢吞吞拧开保温杯,刚喝了几口温水,手机在桌上发出闷声的振动声响。 光线透过眯缝的眼,勉强辨认出是“萱作家(昭叔)”。 昭叔是全国500强东昇集团的中层干事,专门负责指导公司新来的职员和兼职学生。 安素之的兼职是从大一上学期开始的。昭叔是安素之爸爸认识很多年的老朋友,平时挺照顾安素之的。刚开始给她安排的工作都是辅助一些正式员工完成公司的文笔任务,给上级写一些正规却格式化的演讲稿,后来被得知是中文专业后,被推荐给公司写简单的宣传专栏。 只是现在安素之的兼职处境有些特别。刚开始还在周末里到公司瞎晃悠,现在固定给职业写作者整理稿篇——在美国从事写作职业将近10年,一年前回国的美籍华人。因为希望尽快融入中国文化圈和其他领域,通过熟人介绍,从公司申请安素之过来。 其实并不算申请,对方并没有和公司签署任何具有法律效益的合同,并不是属于公司管束范畴,而接受这份工作之后的自己更是和这个公司没有一丝一毫的牵扯。安素之之所以没有拒绝,并不是因为她志存高远,想尝试更多的改变,从中获得某种新的突破。这是一份工资比价比原来的还要高出许多的工作,而技术含量的要求却也在自己能掌控的范围。 交授完工作用了一个下午,其实也没有什么大工程,只是几篇还没完结的演讲稿好像都要赶着开会用,想着也没什么特别的事需要做,便静下来,“扑扑”在电脑上写完了。 那天安素之按照昭叔给的地址,预计时间比较充足,九点才从学校出门,一个人拿着单词本晃悠着去搭乘地铁。除了早上下了一些小雨后,鞋子总默契地在湿漉漉的地板上溅起水花,裤腿背部有斑斑的水迹,让她在心里有些后悔推辞昭叔接送自己过来的邀请。 御景别墅区并不难找,只是小区内部分的楼区号,因为范围太大,一个个找有些吃力。安素之从小区小型超市经过时,对方刚好从里边走出来,手里拿着纸造的食物袋。 女人一头利落的短发,安素之看愣了,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事例,朝对方露出微笑,对方不在意的摆摆手,笑得很灿烂,好像很久以前就见过。 “你认识我?”安素之因为对方熟稔的笑感到几分讶异,没来得及想清楚话就脱口而出了。 对面的人定定地看着她,迟疑地摇摇头:“不认识,可是感觉,也许很久之前我们就见过面。”对方笑得一脸灿烂,眼角有细纹,40岁左右的年纪,笑起来却和少女无异。比电脑荧屏里经过抹粉、打光的样子要好看真实许多。忽略掉脸上一些岁月带来的瑕疵,年轻时会是个很美的人儿。 安素之想起另外一个一张女人的脸。 也许是通过这样“不太正式”的方式见的面,安素之心里本来有些许的忐忑也便没有出没得太过明显。 宣作家的住处并不是安素之想象中作家一贯的寡淡作风,室内简洁干净,但添置的棉质的沙发和棕色的窗纱又让人感觉舒适的温馨。 安素之想这兴许是因为宣作家小女儿偶尔过来一起住的原因,她有一个六岁左右的女儿Alice(小爱)。 宣作家的出稿量并不大,属于少而精的范畴,对方的性格也谨慎细心,安素之的工作难度并不高。 在安素之因为隔音效果问题,而在修稿期间没有受到外界打扰,几乎误认为整栋房子只有她们两人时。 打开房门,一个穿着粉色小洋裙的小女孩在一曲完毕之后,放下手中的小提琴,飞快朝她们跑来,白皙甜美,像是欧美大型号的芭芘,身后跟着一名训练有素的中年菲佣,一只毛色雪白的拉布拉多幼犬在周围绕圈。 “Mom。”女孩跑过来欢快地抱着自己的母亲。用兴奋好奇的眼光看着她。然后安素之见到对方松开抱着母亲的手,朝自己跑近。 “I’m Alice,can you tell me your name ”女孩说话时笑得弯弯的眼睛“扑扑”地眨,说话的声音也是软软糯糯的,安素之不可思议的想起了格林童话里的小公主,如果现实里也有的话,兴许差不多也是这个样子的吧。。 “Betsy”,安素之跟她说自己几乎没什么场所需要用到的名字。 “But you can call me the Chinese name ‘su zhi’ ” “Number?”小女孩表情有些疑惑。 安素之哭笑不得,没缘由失落的情绪好像也因为这个问题好了一些,尽量对对方笑得温柔和善。 然后抬头回复一旁静静站着的女主人笑容。 就这样过去了小半年,修稿之余,安素之会陪着同样没有“工作”的Alice玩耍。Alice总是高兴得像个话唠说个没完,虽然她常常心不在焉,神游回来的自己也常常觉得内疚,即使小女孩很少会注意到自己的异样。 安素之还算适应那里,一开始的惆怅感都在时间里渐渐习以为常,她也慢慢学会释怀。许多事都是这样,并不一定非你不可,许多人也如此,他们在太高的位置发光,并不是你一直仰着头盯住不放,便会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