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忆(初稿)》苏宁暖

6、VOL. 6

　　毕业典礼后，凌子衿接到了母亲的电话，说是为了庆祝她和水祈阳的毕业，决定在外面吃饭。她心中虽然有很大疑惑，却仍然乖乖的去找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事情应该找水祈阳，让他来告诉自己才对，毕竟他是哥哥，找她干什么？
　　去了一趟水祈阳的教室，问了他们班上的同学被告知的答案是不在，打他的手机也是关机。没有办法，凌子矜只好在偌大的学校里面随便乱找。看见一个面孔比较熟悉的人走过来，努力回想了一下记起他是水祈阳的朋友，于是上前去问出水祈阳所在的位置。凌子矜很感激的朝他说了谢谢，他却在她临走之前忽然提醒着：“也许，你不去会比较好。”
　　凌子矜没听懂，不过还是很感谢，于是又是一个鞠躬。他看见她的行为，很诡异的笑了。
　　按照那个人的指点，凌子矜走到了学校后面的仓库那边。
　　仓库空了有一段日子了，学校准备重新装修一下，再次利用，所以堆积了很多的装修材料。不过装修的人还没有到，于是在等待装修公司到来的这段空白期间里，学校后面的仓库成为了一些人的聚集地。
　　她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忽然听见了里面说话的声音。语气都不怎么好，吓得她连忙闭气，脚下的步子也更加轻巧了。
　　“水少，我们还要继续恶整那个小丫头吗？说实话，她还真的是一个很有趣的玩具呢！！”
　　本想偷偷的看一眼水祈阳在不在就离开的，却没想到听见了貌似和自己有关系的言论，于是缓慢的蹲下身子，竖起耳朵小心仔细的听起了墙角。
　　“暂时先不要了。看样子她已经很害怕了，再继续下去也没什么意思。等我想到更加好玩的时候再继续吧！”这下说话的声音凌子矜实在是太熟悉了，因为她每天都有和他见面，每天都和他相处在一起，她可以肯定自己是绝对没有听错！！因为说话的这个人，就是她要找的人——水祈阳啊！！
　　可是他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难道说自己刚转入这个学校那段不堪回忆的日子，之所以会出现全部都是他授意的吗？还是说她猜测错了？只是……为什么听见他这样说的时候，自己会觉得很痛苦很痛苦呢？
　　“水少，说起来你为什么要那么敌视她啊？那丫头看起来很乖很可爱的呢！”忽然有人这样问到，凌子矜连忙用嘴咬住自己的手，免得自己待会儿听见什么让人受刺激的话会尖叫出来。
　　仓库里面安静了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的传出声音来：“因为……我只是单纯的看她不顺眼。想要整整看她会有什么反应，结果……”
　　“结果太无聊，于是准备放手找更加有趣的玩具了？”有人接过话头说道，哈哈的大笑起来。
　　“嗯。”让人意想不到的却是水祈阳竟然同意了这样的话，然后里面的笑声就更加大了！
　　凌子矜使劲的咬着自己的手掌，没有因为听见这样的话而尖叫起来，只是眼泪却不受控制的流下来。她想要甩掉偷听见的东西，努力的告诉自己那些都不是真的，都不是真的，只是水祈阳在开玩笑。一直保护着自己的，给自己当去那些让人难堪的事情，当去令人作呕的东西的人，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他只是在说笑话，只是在随便说说而已，不是真的，不是！！

　　“呀~！你们也太不小心了，外面有只小猫在偷听都没有注意到，真是的……”啧啧的说着，忽然从身后传来的声音惊得凌子矜连忙转过头，看见是背着光出现的影子。他摇头晃脑的说着话，双手叉在裤袋里，慢慢的走到了自己的面前，弯下腰，伸出手勾住了她的下巴。微微抬起，像是要看清楚我的样子。
　　凌子矜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是在哭？于是连忙将下巴从他的手上离开，用袖子使劲的擦了擦脸，转身想要逃跑。她才不要就这个样子出现在水祈阳的面前呢！！才不要！！
　　刚转身，脖颈处便传来一阵紧勒的窒息感觉，愤愤的转过头，看见的便是他笑嘻嘻的样子。而他的身后，则是刚才在仓库里面说话的人。自然也包括水祈阳。
　　即使是在一堆人里面，水祈阳也是异常惹人注意的。他只是站在那里，便从周身散发出一种让人难以忽略的强大光彩，即使是她身后这个和水祈阳同样俊美的人，也无法将他的光彩夺走。凌子矜忽然有一种难以言喻自豪感，却在想到他刚才说的话时脸色一沉。他只是在把她当作玩具吧？他自己都是那样说的，她会被恶整，他都是知道的。甚至，是他指示的。
　　自己明明应该很讨厌他，很恨他才对，可是……不自觉的伸出手放在胸口上，这里除了浮现出的强烈的恨意，还有一丝让凌子矜无法探究出的疼痛。是怎样的痛，让她对他无法单纯的用恨来形容了呢？
　　凌子矜低着头看向自己的脚尖，想着要怎样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偷偷的瞄一眼水祈阳，看见他的脸色阴沉着，于是刚冒头的胆子便又缩了回去。他身后旁边的人，让凌子矜连对他大小声的勇气都没有——虽然他们即使不在她也不敢对水祈阳大声说话，也不愿意对他大小声。
　　“你怎么在这里？”水祈阳走了过来问道，扑鼻而来的便是他身上香烟的味道。淡淡的，有点甜，有点像薄荷。
　　“我……我……”凌子矜磕磕绊绊的说着，脸上越来越红，头也埋得更低了。“是妈说……要我来告诉你要在外面吃饭……然后我在你的班上找不到你……于是就问到这里来了……那个……我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说话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你们谈论的对象正巧是我本人，于是好奇心便上来了，于是就开始偷听了……
　　“那么，我们说的什么你也都听见了？”水祈阳又问到，凌子矜畏畏缩缩的不敢点头，却听闻他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听见的，都是真的。”
　　凌子衿倏地抬头，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他说的都是真的？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每一句都是真的，每一句都不是假的。你之所以会被他们恶整，被他们排挤，都是我默许同意他们做的。”
　　“为……为什么……”她呢喃着，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呢？她没有做错什么，也没有妨碍到你们什么，为什么要针对她，为什么要排挤自己呢？那些恶心的东西落在自己的身上，是那样的让人作呕，你不知道吗？你竟然默许他们对我这样做？为什么？！凌子矜忽然嘶声力竭的大喊出来：“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因为……”水祈阳慢慢的走了过来，脸上是她琢磨不透的表情。“因为……我讨厌你啊……我讨厌你一副看起来很乖巧的样子，我讨厌你看起来很坚强的样子，我讨厌你的脸上有着笑容，我讨厌你……这张让我看了就想恶心想吐的脸！！”
　　忽然钳制住凌子矜脸颊的手指，狠狠的捏着她脸上的肌肉，巨大的疼痛让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可是，让她更加觉得疼痛的，是自己的心。
　　她的心，在哭着喊痛，她的心，在尖叫着说不要！它不要听见这些伤人心髓的话语，它不要听见这些让它觉得疼痛刺骨的语句！！她不要听，不要听见，什么都不要听见！！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不是……”凌子矜捂着耳朵蹲了下去，水祈阳也跟着蹲了下来。用一只手扳开她捂住耳朵的手掌，一只手拉住她的手臂。好看的唇凑到凌子矜的耳朵边，轻声的说着让她难堪到极点，心痛到极点的话语：“你让我觉得……很恶心……很恶心……”
　　忽然一个甩手，身体没有掌握好平衡，顿时摔倒在地上。地面上乱七八糟放置的东西硌得她身上一阵疼痛，只是身体的痛比不上心里。心中那种被人玩弄，被人背叛，被人抛弃的痛苦，几乎让她差点哭喊出来。用力的咬着手掌，不让呜咽声泄露一丝一毫。强烈的自尊心不允许，不允许她在那么多面前哭泣。
　　趴在地上，听见水祈阳他们离开的脚步声逐渐远离，等到凌子矜完全听不见了，才慢慢的将手从口中挪开。被她狠狠咬住的地方已经红肿青紫，甚至开始渗出细细的血丝。看着那绝美的艳红，眼泪就模糊了自己的视线。
　　原来，她竟然是如此的让人讨厌，原来她，竟然是让人如此的恶心。
　　原来那个人的那句“你不去比较好”，竟然告诉她的是这样的意思。
　　——你会发现自己，是如此的肮脏的恶心。

　　那些忽然涌入自己脑海的真相，如同最为浩大的洪水，将她淹没至没顶。
　　她没有出路。
　　也没有生路。
　　死亡在这巨大的潮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