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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

  •   ——命运好坏对于强者来说是无所谓的。(大仲马)

      这个案子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还没搞定顾殊予,又来了一个赵宇。

      “这个赵宇的失踪和顾殊予也有关系?”

      “赵宇失踪的时间是乔亚述案发生7天前,我最后一次见到赵宇,他就是和顾殊予以及顾殊予的师姐卢燕在一起……”

      赵宇是他们的室友,是本校医学院临终关怀专业的学生,也是顾殊予和陆令非之间的中和剂。他性格柔和,长相清秀,虽然是孤儿出身,却因为感恩所以更懂得如何温暖他人,被系上的女生称为天使。

      顾殊予和陆令非都是性格很强硬的人,虽然关系也不错,但也少不了一言不合就茬架的状况,这时候赵宇就会出来和稀泥。

      现在想来,那一年他们年少,都是意气风发,全然不知未来会是这样的支离破碎。

      陆令非最后一次见到赵宇,他正在篮球场打比赛。他去取回界外球,隔着铁丝网看到顾殊予、顾殊予的师姐卢燕和赵宇三人站在甬道的拐角处交谈。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注视,穿着帽T的顾殊予突然转过头看向他,阳光打在他宽大的帽檐上,在他脸上投下阴影,那一瞬间的笑容,他现在想起,仍然觉得毛骨悚然。

      赵宇向他挥了挥手,跟着卢燕上了车,顾殊予则一个人往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过了两天,赵宇还没有回来,我通知学校报了警。”陆令非说,“但是警方并没有非常重视。他们找了顾殊予和卢燕做了口供,顾殊予说他那天在宿舍睡觉,并没有见过赵宇。而卢燕则也说那天她没见过顾殊予,只是说她在半路上碰到了赵宇,所以顺路一起去了地铁站。”

      “他不承认见过赵宇?”关关迟疑了一下,“是不是你弄错了?”

      “不可能,我记得非常清楚。警方查了地铁站的监控录像,赵宇独自一人搭乘了地铁,并没有被胁迫。赵宇是孤儿,除了我之外,再也没有人为他奔走,警方认为赵宇是个成年人,在此之前也没有证据证明他有立即的危险,所以并没有投入多少关注。”陆令非的表情有些沉郁,“之后乔教授的案子出来,顾殊予陷入昏迷,被指认为是一系列案件的元凶,我有想起了他那天的笑容,还有自相矛盾的证词——我找警方提供线索,警方也答应再找卢燕谈谈,可是卢燕没过两天就跳楼自杀了……”

      除了陆令非,与顾殊予有过深入交往的人不是死了就是下落不明,这位“祥瑞”的功力比起岛国那位永远的三头身侦探江户川柯南也没差啊!关关双手抱臂,像她这种从不被贼老天眷顾的人,能在这位“死神”手下走几个回合?

      “与他扯上关系的人,除了我之外都遭遇不幸,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赵宇的失踪肯定与他有关,可是这么多年,也没有决定性的证据并案……”

      就像被诅咒了一样,声名显赫的三个火枪手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他走在学校里,所有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同情的,厌恶的,好奇的,畏惧的……他整夜失眠,辗转反侧,既然无法忘记无法放下,他就自己去寻找真相。

      既然是活死人,总有活过来的一天;下落不明,也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父母反对他的决定,他就曲线救国。参军、退役、转专业成为检察官,都是为了这一天。由他亲手把真相奉上法庭,一锤定音。

      任何阻挡在这条路上的人,他都会碾压过去,可如今对方是她……

      关关沉默了,她能想象到那一年陆令非承受了怎样的痛苦,他的一个兄弟失踪了,另一个兄弟被指控为杀手。他怎么也无法不去怀疑,他的失踪也是他的手笔。原本热闹簇拥的三个人,最终只剩他一个人禹禹独行。

      隔了10年,那人终于醒来,可是却已经把之前的一切,包括他苦苦追寻的问题的答案都忘掉了。这种落差真的让人很难接受。

      “我明白了,如果是我处在六哥你的位置上,也会想查个清楚的。”关关垮了肩,“不过你和顾殊予之间,真没必要这么针锋相对,就当成普通的公诉人vs犯罪嫌疑人就OK了。”

      “实验室的老吴听说顾殊予的熟人中只剩下我一个还活着,就建议我在和他相处时,保持他‘沉睡’前我和他两人之间关系的状态,说这样做有利于他记忆的复苏。”陆令非话音透出一点嘲讽,“于我而言,也算从善如流,毕竟我非常期待他可以回复记忆,寻回真相。”

      从出生到认识顾殊予,除了偶尔被她这个妹妹欺负,他一直是为所欲为、意气风发,就像一块粗糙的原石。而如今,这块原石经过了战场和职场的砥砺打磨,也只有在顾殊予和关关面前,还能露出一些些从前的样子。

      “这也是为难你了。”关关叹了口气,“还有件事我一定要搞明白,就算他要指定我,头头们又怎么会同意?”

      “10年前他昏迷之前,正在给有关部门写一个重要的程序。说是已经做完了,但有关部门却始终没找到。之后虽然上面的人找了其他人来继续这项工作,但是评估者始终认为现有成果远达不到他给的测试视频呈现出的效果……”

      “他不是才醒过来,失忆而且一直在‘观察中’吗?”关关手指划过资料上“观察中”三个字,这么清楚明白,她确定自己没看花眼。

      “专家那边有分歧,有人认为是解离性失忆,有人说是选择性失忆。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记得与养父有关的记忆,却没有失去各种技能。我是第一次听说有这么方便的失忆……”

      被陆令非谈论,关关吐槽的当事人顾殊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

      在梦中,他是一只挥舞着翅膀,穿梭在斑驳光影中的蝴蝶,正飞向密林深处那座被红玫瑰与荆棘缠绕的,仿若阴森废墟的古堡。

      潺潺的水声伴随他前行,慢慢演化成管风琴盛大的奏鸣,那是他最喜欢的巴赫,令人心驰神往的《赋格的艺术》。

      他沉浸在“伟大的主题”里,恍然不知身在何处,直到他又看见了她——关关,不是幼年或少女,是现在的她的样子。她穿着华丽复古的长裙,躺在玫瑰环绕的四柱床上,陷入了沉睡,仿佛正等待命定的王子用一个亲吻将她唤醒。

      他着急地飞过去,却撞上了她紧闭的左眼,他的翅膀化成了她的睫毛,颤抖了两下张开,露出了大而黑的瞳孔。

      管风琴的节奏铺陈开来,睁开双眼的女人站在墙边,她捏着画笔,以铅灰色的墙壁为画纸,正细心描绘着图画。

      米开朗琪罗的名作,《创世纪》组图的代表——《创造亚当》。

      关关将最后一笔,滑向两人几乎相触的指尖,灵魂的传递刹那中端,上帝和亚当的联系瞬间割裂,幻化成充满色彩的虚影向两边退去,在一片模糊中,只有她是唯一的真实。

      她转过身看着他,有细碎的星光在眼底飘荡,神秘的笑容爬上了她的嘴角。

      他想和她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一把手术刀从她身后的虚空浮现,慢条斯理地剥开了她的大脑。她却似乎一无所觉,那抹微笑还停留在她的唇边,只是原本清脆的声音仿佛被划过的唱片,扭曲着不断跳针:

      “你是谁?”
      “你是谁?”

      顾殊予满头大汗,睁开了眼睛,入目是熟悉的纯白色的顶棚与白炽灯,身下真丝的触感让他意识到自己又回到了实验室。老吴笑眯眯的胖脸挤了过来,短粗胖的手翘着兰花指拍着胸口:“哎呀呀,你可算醒了!”

      顾殊予却好似还沉浸在梦境中,呼唤着并不在这里的女律师:“关关,我又梦到你了。”

      “梦到什么了?”

      顾殊予慢慢坐起身,微微卷翘的头发和竖起的呆毛让他显得无辜又美好。他眨了眨有些惺忪的眼睛,唇角微微勾起又放下,修长食指贴上浅粉色的薄唇:“秘密,这是我和关关的秘密。”

      明明是有些孩子气的动作,可是那昙花一现意味不明的笑配上纯黑色恍若无底深渊的瞳孔,却让老吴觉得头皮一麻。

      老吴正要说话,顾殊予已经迫不及待往门口张望:

      “关关呢?她怎么还没进来?”

      “额。”老吴欲言又止转了话题,“你需要在这里观察几天,她先回去了……”

      “我很好。”顾殊予站了起来,“叫关关来接我。”

      “你又昏过去了,不记得了吗?”老吴问。

      “对了,那个小偷!”顾殊予想起那个小偷,之前发生的事情也灌进了他的大脑,他帅气地制裁了小偷,最终的结果就是——“我保护了关关,对吧!”

      看他一脸孩童般的得意,老吴不知该说什么了,只是听关关讲起顾殊予当时的黑化状态他就起了一身白毛汗,做这件事的顾殊予却好像没有半点“原来我曾这么变态过”的自觉。

      让他这种理科宅男都觉得三观有问题,这才是最大的不妥!好在为顾殊予重塑三观不是他的工作,这一切还是交给关律师吧。

      老吴有些不负责任地想,反正顾殊予对她有雏鸟情节,而且身为律师,她的三观至少在法律的及格线里面吧!

      “我要见关关!”顾殊予执拗留了这么一句后,任凭老吴再怎么哄都不说话了。摆明了态度“给他关关,其余免谈”。

      他已经彻底清醒了,身体各项指标也没问题。老吴一咬牙,向“有关部门”打了报告。

      以检察院的立场而言,顾殊予当然是越早离开实验室,越方便他们开展工作。何况顾殊予本来已经取保候审了,林检接到消息便直接给老吴打了电话表明态度。老吴拿着电话跑到顾殊予面前邀功,顾殊予却制止了他。

      “不要告诉关关,我要给她个惊喜。你去外面找一辆车牌号是S9703的车……”

      “S9703”老吴愣了一下,“他们是什么人?”

      “他们是陆令非的人,一直都跟着我,反正关关来不来接我,他们都得回去。搭个顺风车他们应该不会介意的。”顾殊予理所应当地说。

      “那你们之前怎么不搭他们的车走?”老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如果前天他们就搭顺风车,怎么可能会发生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因为我和关关说话需要投币箱。”

      这是什么笑话吗?老吴嘴角跟着抽了抽,从醒来到现在顾殊予和他的全部对话都是关关、关关和关关,好像除了关关之外,他对其他都没有兴趣。这谈话技巧还有谈话主题,他怎么都觉得顾殊予已经变成了痴汉的节奏,要把他调教到至少能上庭的样子,关律师这得头疼成什么样啊!

      这个时候的关关还不知道,她会这么快就迎接“顾殊予大礼包”。她以为他这么一当机,怎么也得返场维护个两三天才送回来。

      在顾殊予搭车返回时,她正坐在陆令非车上,沉浸在纠结的思绪里。

      她之前读过一本天才与连环杀手的成功学书籍,顾殊予无疑是个天才。然而不幸的是天才必定是孤独的。

      上天是公平的,在赋予一个人洞察自己与所处时代的深邃眼光的同时,也向他们索取代价。他们在超越时代的道路上每前进一步,都要承受更多的,来自时代惰性强加于他们的“理性的痛苦”。

      无论顾殊予多么醉心科研多么会自得其乐,身为真正的天才,他有他无法逃避的道路。他在艺术和哲学方面有超过理科男的触感,这也会使他对自身的痛苦有更深的体悟。

      天才与疯子之间,往往只有一线之隔,会不会他承受不了,所以变态了?关关敲了敲自己的头,这种纯属妄加揣测的想法,不应该出现在律师的思维中。

      然而她又真的很纠结,她实在拿不定主意,到底顾殊予是个怎样的人?

      短信的提醒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这是一条银行转账短信。那个阿拉伯数字“7”后面跟着的5个“0”让她睁大了眼睛。

      “怎么了?”陆令非问。

      “顾殊予开发的软件的钱进账了。”

      “基于检察官的立场,我得提醒你一下,他是你法律援助对象……”

      “放心吧,陆检察官。我还想抱着这铁饭碗直到退休,不会犯这种短视的错误。”关关笑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只收基本的房租和生活费,绝对童叟无欺经得起组织检验!”

      “真乖,看在你这么乖的份儿上,奖励你一盒蛋糕。”陆令非看了一眼路边的蛋糕店,慷慨地说。

      “可不可以是草莓蛋糕?谢谢六哥打赏,小女子感激涕零,简直无以为报啊!”

      “还好你没说以身相许!”陆令非故意逗她。

      “哪能呢,像我这样的对六哥你以身相许,那就不是报恩而是报仇了!”

      “小丫头乱说什么呢!”

      “不该是小丫头瞎说什么大实话吗?”

      陆令非被她的模仿秀搞得哭笑不得,不过车上的气氛也因此和乐融融起来。

      这份好心情直到陆令非把她送回家,她看到穿着英伦学院风衣的顾殊予坐在旅行箱上,如果忽略所处的背景,真的好像一副让人心动的旅游画报。

      一看到她,顾殊予就跳起来,笑容一如他们初见般灿烂:
      “关关,surprise!”

      “你——怎么来的?”关关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

      “他送我来的。”顾殊予指了指旁边那位“保镖”,后者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对她尴尬一笑,先叫了陆令非一声组长,这才向关关自我介绍,说自己是陆令非领导那个小组的刑警,姓陈。

      关关开了门,海盗依旧扑出来迎接。不过一见顾殊予就开始了新一轮的“猫狗大战”。关关拍了拍海盗的狗头,先放了抱着资料箱的陆令非和顾殊予进去,才对陈刑警说:“谢谢,对不起!”

      “关律师太客气了,怎么还说对不起。”

      “让你和顾殊予共处这一路,这句对不起肯定是必须的。”关关笑了笑,“要进来喝杯水吗?”

      “不用了,不用了!”陈刑警连忙摇头。他偷瞄了一眼自从接了这个案子后,脸色就没舒缓过的陆令非,心中有点忐忑。陆组长可太吓人了,像他这样外派的还好点,其他兄弟们可每天都是看着脸色过日子,神经别提多紧绷了。

      他一路上已经被顾殊予“摧残”过了,如果再对上组长大人——想到陆令非通常惩罚不听话组员的方式,坐着他开的车去盘山公路上玩漂移,半夜三更去跳伞,就算他还完全状态的时候都条件反射地胃部反酸四肢发软,何况是现在。

      他不想喝水,只想赶快消失啊!

      “陈国光!”陆令非喝了一声。

      “到!”陈刑警挺直了脊背,内心已经泪流成河。完了,他最大秘密也暴露了。他爹妈给他起名的时候,就想着为国争光,根本没想到国光还是一种苹果的名字。以至于在《小苹果》成为广场舞大妈爱宠的今天,他就悲剧地被组里那群“牲口”们附送了一个“小苹果”的外号。

      他的高大威武的形象,从那一刻起一去不复返了……

      人艰不拆啊,组长,非得要在关律师这样的美女面前这样毁他形象吗?

      “这么慌慌张张的,还有没有点人样?”陆令非皱起眉。

      “报告组长!犯罪嫌疑人已移交关律师,完毕!”

      陆令非点点头,“明天交班后负重跑5公里,以微信运动实时数据为准。”

      “是!”陈国光只恨自己不能这一刻就去到那千里之外。有这么个精通各种软件APP的组长,连数据都没法造假,怎么破,在线等!

      不过想归想,他还是尽职尽责的帮着陆令非把所有资料搬进关关的家里,顺着墙摆成一排。

      “一打照面,我就觉得陈刑警的表情好像不太对劲?”关关关了防盗门,转头看向顾殊予,“你到底怎么他了?”

      顾殊予回了她一个类似“你在说什么宝宝听不懂”的无辜表情,然而关关已经没有之前那种萌的感觉了。

      她早该有所觉悟的,猫科动物不仅仅有美貌呆萌的布偶猫,还有以杀戮猎捕为生的老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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