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三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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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运最能显露恶德，而厄运最能显露美德。（培根）
晚餐选在了关关说的那间火锅店，陆令非姗姗来迟。他还没坐稳就拿了一纸鉴定书给他们，说道：
“我收到你发来的鉴定结果了，那个和赵宇DNA吻合疑似赵宇生母的封丙春，在10年前中了一张彩票一夕暴富，之后便投资移民去了加拿大。我打过电话给加拿大领馆，让他们帮忙寻找封丙春；也通过公安系统，请她户籍地派出所调查一下封丙春在国内的亲朋好友，看看有没有人知道赵宇的事情。”
“赵宇的事情毕竟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再找起来就像大海捞针。”关关给陆令非倒了一杯去火的凉茶，“我们一点一点来，不用着急。”
顾殊予斜睨了关关一眼，毫无踩到自己新鲜出炉男友痛处自觉的某人还殷勤地劝陆令非点菜，他垂下了手，缓缓地勾上了她的小指。
“Leica MP1，1956年出品，全世界限量400台？”顾殊予看着那个记录，小指还不忘勾着她的指尖嬉戏，“Leica限量版应该会有购买记录，可以想想办法。”
“这是56年开始发售的东西，就算找到了原始的购买记录，也很难和现在对应上吧？”关关飞快地摆脱顾殊予的“勾引”，把手放到了桌面上，说道。
“就算有购买记录也很难取得，毕竟生产者远在德国。”陆令非摇摇头，“不过这个相机有价无市，就算偶有出手价格也要超过百万，能玩得起这种相机的学者应该也不会很多。”
“不需要很多身家，只要家中的余钱能买得起这款相机就可以了。”顾殊予对于学者的话题比陆令非更有发言权，“学者不是商人，他们对财富的准则、物品价值的判断有另一套衡量标准。”
“你们就认准了这相机是睡美人的？也许是格拉姆的也说不定。”
“格拉姆对于谋杀的情感投射是画作，对他而言更重要的是激情和想象力；睡美人则不同，他不能亲临现场，他对记录他完美谋杀的照片要求更高，对相机的需求自然也会更高。”陆令非解释，“这符合他们的行为模式。”
“睡美人和格拉姆都是谋杀发烧友，而不是相机器械发烧友。在同等精度的条件下，对于相机的选择，则会反应出相机主人的个性。不是2003年出品的致敬版Leica MP，而是56年的古董货Leica MP1，这体现的是一种老派绅士的腔调，这种讲腔调的人必然爱惜羽毛，是不会为了我一句话就跑去自毁形象扮小丑的。”
你们说的都好有道理，关关觉得自己无法反驳。
“这个相机姑且算是一条线索，回去可以调查一下。”顾殊予说，他并不在意最后发一封无法追踪来源的匿名信给专案组，告知一下最终结果。
“订好了什么时间去Z市见那个小目击者吗？”关关问。
“后天27号，来得及元旦前赶回来。”陆令非说，“明天你到了专案组，会拿到Z市那个案子的资料。在跟受害人家属对谈的时候，可能还需要你以较为中立的第三方律师身份出现。Z市公安局的同事说，受害者家属对于公权力机关出来的人，并不是很信任。”
所以她这个曾经为无辜者洗刷过罪名的律师就能派上用场了。关关有些好奇的问：“受害者的家庭到底是什么背景，对警方会不信任？”
“你听说过‘杀猪匠’吧？为格拉姆所谋杀的被害人有一个兄弟，死在了杀猪匠的矿难上……”
“杀猪匠”在矿难的语境下，当然就不会是原本的含义，关关倒吸了一口冷气，没想到“投奔”到他们手底下的案子，竟会和那种血色的勾当有关系。
想到一进专案组，要接手的就是与“杀猪匠”有关的案子，关关的心情就好不起来。就这样一路压抑着到了专案组办公楼外，关关想要下车，却被顾殊予握住了手。关关转头被他接了个正着，在额头上印下了一个轻吻。
“你这是干嘛，不是说好——”关关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车窗外，好在这辆豪车是贴了膜的，外面看不见里面。
顾殊予之前睡得太久，也顺便把驾驶证睡得过期了。不能开车的他就租了这辆加长豪车做代步工具，他们从C市回来在机场第一次见到这台车时，关关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被闪瞎了。顾殊予当时是怎么回答她“为什么不低调点”的提问来着？这车“舒适方便”，现在这点就被用到她身上了。
“我还有些事要调查，就不陪你上去了。”顾殊予轻声说，“不要担心，也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要记得你是被我认可的女人。”
“就连安慰我，你也要带上自己啊！”关关被他逗笑了，之前的低气压也随着她眉眼飞扬一扫而空，“你放心，我知道的。做到无愧于心就行了。”
看着关关进了大楼，顾殊予这才升起车窗，敲了敲隔板。豪车平稳地向前滑去。他带上蓝牙耳机，拨通了电话：“严老师，我是顾殊予。11年前您那次与友人联合的画展，是的，就是您借了我的那幅熔金参展的那次，嘉宾名册您还保留吗？好的，我这就去拜访……”
他一边讲电话一边打开电脑，在特制的搜索页面上输入了“章敏海”三个字，敲入了回车键。章敏海的照片和他的基本信息，还有他的电子档案先后跳了出来。顾殊予单手托腮，飞速浏览。
这个在关关接了他的案子后，突然出现在关关周边，能做出关关最喜欢蛋糕的男人，又以关关为模特作画的家伙到底是人是鬼，他有一天的时间慢慢揭晓答案。
在顾殊予开始对章敏海调查的同时，刚刚完成报到的关关，接到了一个厚厚的文件夹。她深吸了一口气翻开，入目便是血肉模糊的现场照片，也昭示了一连串悲剧的开始。
而这对悲剧的核心，是一对儿姓刘的兄弟，他们的父母以平安，喜乐为他们取名，却没能给他们带来好运。
刘平安和刘喜乐是一对儿双胞胎，不过两人的人生轨迹截然不同。刘平安一路三好学生大学毕业在滨海之城Z市做了白领，父亲过世后把母亲接到了身边奉养，他的人生放在论坛上，就是妥妥的凤凰男成功记。而刘喜乐则是一则浪子回头的传奇，打架中辍混社会，为义气帮人出头被判故意伤害入狱，出狱后想过上新生活，过去的阴影却穷追不舍。有案底再身又有过去的兄弟不断找上门，他在家乡根本无法找到合适的工作，最终落进了不问身份管理松散的黑煤窑。
而就在黑煤窑里工作的时候，他成了一群“杀猪匠”作案的附带牺牲品。
所谓的杀猪匠，就是以杀人伪造矿难诈骗赔偿金为职业的犯罪者，他们通常以同乡为纽带结成团体作案，管理松散，资质不全的黑煤窑就是他们的舞台。因为在这里工作的人，很多都并不希望自己的身份为人所知。
这次他们的目标是借了他们团伙中某个人身份证下窑挖煤的工友，不过负责制造垮塌事故的人忙中出错，炸药的分量出现了问题，导致与那名工友相隔较近的刘喜乐被炸，身受重伤生命垂危。
接到了消息的刘平安带着母亲坐飞机赶到时，刘喜乐已经伤重身亡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刘平安的母亲听到消息也跟着病倒了。而刘平安则对自己兄弟的死也无法接受，不肯接受矿主的私了协议，还扬言要找自己在媒体工作的同学曝光黑煤窑。他的做法显然引起了相关人等的不满，当天晚上，病床上的刘母收到了死去儿子的一块尸骨，心血管病突发进了重症病房。
刘平安再无犹豫，把这件事曝光在了媒体上。媒体的问责也引来了警方的追究，之前一直假充自己是受害者家属的杀猪匠集团一夕之间四散逃逸。
杀猪匠陆续被抓，煤矿主取保候审，而刘平安的母亲在昏迷中死去。
短时间内接连失去两位血亲的刘平安向煤矿主索赔，对方公司已经前一步宣告破产，资不抵债根本没有可执行的财产。刘平安即使不相信对方已经破产，却也无法提供可供执行的财产。至于刘平安母亲的死，则没有证据认定那块尸骨是谁送去的，最终无法归责于煤矿主或者杀猪匠。
一年后，刑事审判结果出炉，杀猪匠们纷纷重刑入狱；而煤矿主因重大安全责任罪被判两年，因有悔罪表现缓期执行。刘平安去澳门出差，在赌场里看到了那名号称破产的煤矿主穿金戴银，一掷千金。
他在没有机会痊愈的伤口被划了一刀，脓血流了出来，包裹住了整颗心。而睡美人杀手就这么及时的出现，给了他一个选择的机会。他可以帮忙杀死他所憎恨的煤矿主，但他必须也为他杀死一个人作为交换。
刘平安一咬牙便答应了下来，煤矿主死亡的消息很快上了新闻媒体。他死在了车里，官方原因是烧煤自杀，导致有害气体中毒。害得他家破人亡的凶手终于死了，以最适合他的死法死去了。刘平安以为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然而那个把他引向深渊的人显然没打算放过他。
专案组已经根据现有资料，比对出了他要解决的任务，显然刘平安并没有去执行。也许他没有那份残忍的手段，也许是他并没有把睡美人的威胁放在心上。他收到催促邮件后的第三天，他被格拉姆“执行了死刑”。
关关的目光在那个比较奇葩的尸体造型上一闪而过，落到了目击者证言上。当年只有三岁的孩子不谙世事，一直强调说那天晚上圣诞老人到了他家里，还给他讲了一个王子睡觉的故事。
王子睡觉？如果是睡美人的故事，应该是公主睡觉吧？或者这个王子是有隐喻的，格拉姆说的会是顾殊予吗？
沉闷又压抑的卷宗，看得人脑浆生疼。关关脚尖点地，带着身下的转椅转了一个360度的圈，头枕着双手，狠狠地靠向椅背，闭上了眼睛。
“看得很难受吗？”陆令非清朗磁性的声音在她头顶上响起，关关猛地睁开眼睛，陆令非的脸倒映在她眼中。他伸出了指尖在她眉心点了一下，“这里都打结了。”
“看了会让人觉得很不舒服，受到不公对待引发报复社会，典型的睡美人的选择。”关关叹了口气，“就算是我这样的刑侦外行，也会怀疑他本人是不是也遭受过什么不公平的对待。他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这么喜欢玩弄人性？有这么多心理学家，不能给他画一幅心理肖像吗？”
“如果能做到的话，顾殊予已经做了。睡美人身上有太多矛盾的地方。”陆令非说，“既然你说到吃，应该是饿了吧。走吧，哥请你吃顿好的，算是回馈你送的办公室豪华午睡套装。”
“月光美少女的拯救者啊。哥，实在太善解人意了，”关关装出一脸谄媚的样子，挽上他的胳膊，“我未来嫂子有福了！”
“头儿请客啊，我也要吃大户！”坐在关关旁边，一直竖着耳朵的张瑛冒了出来，却被时刻关注着这边情况的陈国光一把捂住嘴巴薅了回去。他看着关关和陆令非，笑出了八颗大白牙：
“莺莺刚才还跟我说，他一点都不饿，对吧，莺莺？”
张瑛被陈国光堵着嘴，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只好泪光盈盈的点头。小苹果，你这家伙上完厕所有没有洗手啊！
陆令非根本没有搭理这两个抽风活宝的意思，体贴地帮关关拿了大衣，协助她穿好，两个人有说有笑地离开了办公室。
“莺莺啊，你是不是五行缺红娘啊？”陈国光嘲讽，“怎么连最基本的眼力见都没有啊！”
“眼力见？”张瑛愣了一下，看着陈国光满眼鄙视，有些不敢置信，“你说的不会是咱们头儿对关律师是那个意思吧？”一边说还一边配合地伸出小指。
“你看咱们头儿除了对关律师，还对哪个雌性生物包括咱警队养的那条狗有过半点柔情？”
“那怎么能一样，他们可是青梅竹马好兄妹吗？”
“毕竟没有血缘关系。没听人说吗？全天下有情人都是兄妹！”陈国光继续鄙视不开窍的张瑛，“头儿和关律师中间失散了好多年，再见面早都物是人非了。咱们头儿不用说了，顶天立地真汉子；关律师也是杠杠的美女律师。这亲情的小船到爱情的豪华游轮，有时候缺的就是那么转念一想。搞不好啥时候头儿就想通了，在这之前咱不能给头儿拖后腿啊！”
“小苹果，你这分析得一套一套的，我怎么觉得不太靠谱？”张瑛摸了摸头，“你套路这么深，也没见你套回一个女朋友！”
“哥这是时刻准备着，你这种宅男怎么会明白！你偶像顾神和关关那边，最初是我去跟的；这次去C市也也围观了全程，在这件事上，你们谁也没哥有发言权！”陈国光一脸“世人皆醉我独醒”的神棍样，“这一出可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还不知道最后是谁不能有姓名。”
忧国忧民的好神棍陈国光第二天又跟着出发了，与上次一样，顾殊予拒绝了由专案组出钱帮忙订机票酒店，还包下了关关的全部费用。他的理由也很充分，如果希望关关能以独立于公权力外的姿态出现，那么这次去T市调查，她以同为格拉姆的被害者顾殊予律师的身份加入，由顾殊予出钱“供养”更为合适。
顾殊予没有选择飞机，而是订了当晚的软卧票，依旧是两个人占据了一整个包间。顾殊予把他的真丝床单铺在了铺位上，转头见关关还抱着笔记本电脑做工作状，他伸手啪地一声，帮她合上了电脑。
“怎么关了，那篇论文我还没看完呢！”关关着急地抬起头。
要说服刘平安的妻子与他们合作并不是个简单的课题，而她被给予的时间太少，虽然被害人家属不满的几个点她也能基本摸到，但是要怎么打动对方，让她同意专案组和孩子交谈，她还是没有头绪。
顾殊予拿了一盒牛奶出来，插了吸管凑到她唇边：“在大脑混沌的时候，思考只是做无用功。你现在需要的是睡眠。”
“可我也不觉得困啊。”
“这是一个两天一夜没合眼的人该说的话？还是说你是一定要我亲亲才肯闭眼？”顾殊予清冷的声线说起这种无下限的话来，别有一番惊心动魄之感。
这种感觉让关关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温润柔软的触感贴上了眼皮，像蝴蝶停留花间蜻蜓落在小荷角，片刻方才移开。都闭眼了为什么还要亲？她不能理解。
来验身份证和车票的列车员拉开车门，就被这毫无预兆的恩爱秀了一脸血。现在她要加入情侣去死去死团还来得及吗？
列车员检查了车票和身份证便落荒而逃了。关关叹了口气：“坐飞机不是很好嘛？为什么要坐火车。”
“我觉得这样更好，这是现阶段，我能和你睡在一个房间里最无可辩驳的机会。我们回来也还是这样走。”顾殊予果断地说。
关关虽然一直在遮掩，但是之前从C市搭乘飞机回S市，他已经发现了她对坐飞机的恐惧。虽然过去这么多年，但是父亲死于空难的阴影仍然笼罩在她的身上。这次的Z市出差来得太早，他还没来得及为她治疗。在这种情况下，坐火车无疑是符合双方利益的选择。
“虽然我们直接在一起更符合效率原则，但是我愿意为你虚度光阴。”
关关脸色瞬间涨红，抽了抽嘴角，这么不要脸的话要怎么接啊……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第三十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