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自异世》南加

10、第10章

　　这次见面应该算是不欢而散的，唐衍坚持要留在人间让青柯有些气恼。
　　怎么就不乐意走呢，怎么就偏偏缠上她了呢？
　　这该死的能见鬼的体质真是烦死人了。

　　睡前和岑碧聊了几句，青柯才知道青繁已经回去了。之前他到外地去做事了，她还以为他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呢。
　　想了想，她给青繁拨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几下就接通了，电话那头的人嗓音一如既往的不咸不淡，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的通话对象是个陌生人而不是他唯一的亲妹妹。
　　“什么事？”
　　青柯早习惯了他这种淡淡的语气，也不在意。

　　“哥，我想问你个事儿。”她从床上坐了起来，“是不是所有的亡灵如果不离开人间，最后都会变成厉鬼啊？”
　　“怎么突然问这个？”青繁的语气带着一丝困惑，很快又淡了下来，云淡风轻的，“你又能见到鬼了？”
　　仿佛青柯会再次见到鬼并非意料之外的事。

　　“唔……差不多吧。”青柯也没多想，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抠着身上的被子，回答得有些含糊，“就是突然好奇是不是所有的鬼都对人类不利。”
　　“你见过对人类无害又不干涉人类生活的鬼？”青繁淡定地反问，随后道，“去世的人之所以游荡在人间，多是因为他们心里还有放不下的执念，遗憾未能填补，哪会轻易放过活着的人？”
　　“可是活着的人也并非都是值得放过和原谅的啊。”
　　“天道轮回，恶人自有业障，阴人插手阳间的事，本就是乱了阴阳秩序。”

　　青柯抿唇，不说话了。

　　“青柯，你知道那七年你是怎么过来的，你不想接触我们家这一行业，我跟爸也只想让你平静安稳地过正常人的生活。”青繁的语气深沉了几分，“不要动恻隐之心，有什么事情跟我说。”
　　恻隐之心吗？青柯心底轻叹。她只是觉得，唐衍似乎对她并无恶意而已。可是越是没表现出恶意，越发让她觉得，他找上她的目的不单纯。
　　她叹了口气，“哥，过几天，我想回去一趟。”

　　这一天青柯又出去送药，她前脚出去，后脚望先居就来了客人。
　　元望先往门口瞥了眼，又收回视线，慢悠悠捣鼓自己的药材。

　　贺廷深提了大包小包进来，笑得温文尔雅人畜无害，“元老，今天只有您自己在吗？”
　　“青柯出去送药了。贺公子上门来，是有事？”

　　贺廷深有点无奈。他看出元老和青柯关系胜似亲人，也一直将元老如青柯长辈般对待、套近乎，可似乎元老对他总是不冷不热的，甚至算得上是生分。他家从商，在泠城有点地位，贺公子是泠城的人对他的称呼，多次让元老不用见外直呼他名字就行，可元老始终称呼他为贺公子。
　　“我刚从外地出差回来，给您和青柯带了点那边的特产。”贺廷深说着便把自己带来的东西往桌面上堆。

　　元老瞟了眼桌上的礼盒，面无波动。手上的活儿没停，他缓缓道，“贺公子这么殷勤地往这铺里跑，是真对我们青柯上了心？”
　　“元老，我对小柯是认真的。”难得元老首次主动提及这个话题，贺廷深一脸诚恳，“小柯是我这辈子第一个想要用心去爱护的女孩子，我很喜欢她，不管您对我的态度怎么样，我都不想放弃她。”
　　“这是青柯自己的事，我的态度不重要。”

　　这意思是？
　　贺廷深面上一喜，还没来得及张嘴，只听元老又说，“可是青柯对你是什么态度，你应该心里有数。她并不喜欢你。”
　　贺廷深眸光一下子又黯淡下去，沉吟半晌，说，“我会一直追求她，用行动打动她。”

　　元老呵呵笑了，“难得有人对她这么痴情，我替青柯谢谢你。”
　　他顿了顿，悠缓的语气认真了几分，“可是贺公子，你跟青柯之间，没有那个缘字。姻缘自有天定，没有缘分的人，不管怎么努力，都走不到一起。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青柯的良人，都不是你。”

　　“不试过又怎么知道我们没有缘分？”
　　“徒劳无功的事，何苦为难自己？”元老起身，把贺廷深带来的东西又全部拣起来递还到他手上，“听我一句话，别在青柯身上花心思了，她的路，一早便定了。”

　　贺廷深不动，不解地皱眉，“元老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元老拍拍他的肩膀，“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找她了。”

　　贺廷深低头看着手上元老原封不动塞回来的大包小包，苦涩地扯了下唇，“元老，我不明白你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不管怎样我都不会轻易放弃小柯的。既然小柯不在，我就先回去了。东西是特地给你们带的，就留在这儿了。”
　　他把东西放下，“元老，我先回去了。”

　　元望先低头干自己的事了，没再回应。贺廷深有些挫败，垂头丧气回去了。

　　脚步声远去，元望先捯着药无奈摇头，“一早便有主的人，又哪是你能肖想的。”年轻人啊，就是容易把执拗当痴心，不撞南墙不回头。

　　跟青繁说过要回去一趟的事，只是自从那天后，青柯又没再见过唐衍了。她这几天都在断断续续地准备着回去的东西，偶尔想起那个神出鬼没的阴人，又总是不由地陷入一阵怅惘。
　　每次她计划回铜镇的时候，唐衍就会不知所踪。是察觉出她的意图了，故意躲着她？可是她的目的本来就是把他带回去解决掉，他不出现，她回去这一趟都失去了意义。

　　慢悠悠地往公寓的方向踱着步，青柯愁得两道眉毛都拧在了一起。唐衍不出现的话，她要不要再去老地方找找他？跨别两年再次回铜镇，她不能无功而返的。
　　苦着脸走着，她突然一拍脑袋。迅速摸了下全身上下的口袋，果然没找到公寓钥匙。

　　就说出门的时候总感觉忘了点什么，不带钥匙回去，她要怎么进屋？
　　果然药铺钥匙和公寓钥匙不能分开带啊，难得分开一次，就把公寓钥匙忘了。青柯懊恼地拨了拨头发，掉头往望先居走。

　　元老偶尔会留宿药铺，今晚就没走，但是他一早便回里屋了，所以还是青柯关的门。走前青柯听着屋里没动静了，怕打扰他休息，也没跟他打声招呼便回去了。
　　元老浅眠，青柯这次掉头回来开锁也没敢闹出太大动静，轻手轻脚的，在药铺桌子抽屉找到钥匙便想回去，抬脚瞬间，却隐约听得屋里似乎传出了说话声。

　　青柯顿住。平常这望先居就她跟元老两个人，现在大晚上药铺也关门了，元老在跟谁说话？
　　心下困惑，脚尖一转，她朝屋里走去。
　　“……能等到您，我也算是完成了使命，可以放心了。”
　　“……”
　　“……她尚且年幼，少不更事……还望……护她周全……”

　　元老住的屋子是药铺里最为隐蔽的一间，里头没开灯，青柯看不清里面都有谁，元老的声音很低，她只能断断续续听清几个字句，但即便听不清说话内容，也能感觉出来，元老说话语气极为恭敬。
　　云老往日向来是一副看透俗世的清透模样，对谁都是疏离又不失礼貌的态度，有谁能让他一改常态恭敬地对待？

　　青柯迷惑不解，凑近贴着门想再听清点儿，里头的说话声戛然而止，紧接着屋里的灯亮了。
　　青柯还没反应过来，元老的声音就传了出来，“天晚了，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

　　这话是对她说的没错了。
　　“我忘拿公寓钥匙了，回来取来着。”青柯朝里头应一声，直起身子，抬手扣了扣他的门，“元老，你没事儿吧？”

　　“没事。梦到一些往事，呓语了。”

　　呓语是说梦话的意思，这个青柯知道。
　　她又扣了扣门，“那没事了吧？要不要我陪你说会儿话？”

　　“不用，回去吧，早点睡，我也要歇下了。”
　　元老这么说了，青柯也不再坚持，嘱咐几句，回去了。

　　晚上元老有些反常，想着第二天去上班了再问问他前一晚的事，哪知她还没来得及将心里的疑惑问出口，元老就先给她丢出了一剂猛的，见着她就说要把望先居关了。

　　“这药铺开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关了？”青柯花了三秒时间反应这个消息，还是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脑袋乱哄哄的，“这几天生意冷清了点亏本了？”她拿过账本核对账目。
　　“活了大半辈子，会供不起一间药材铺子么。”元老把账本合上，拉开抽屉放进去，“落叶归根，年纪大了，该回家乡看看了。”

　　“你这归得是不是有点太早了，元老你可是还差几个月才到五十岁。”
　　“该走了。”元老望着外面的天，尾音带着感慨。

　　“望先居关门的话我去哪儿啊？”青柯不情不愿很委屈，“除了铜镇我可就只有这个地方能待了。”
　　“望先居只是你一时的落脚之处，并非逃避现实的港湾，我要回到出生的地方去，丫头，你也该去过自己的生活了。”
　　青柯还是一脸不乐意。

　　“只是药铺关门而已，这处屋子还是我的，哪天没有地方可去了，回到这儿来，还是个栖身之处。”元老望着她的眼神难得透着慈爱，他指指账台的抽屉，“里面的备用钥匙你拿着。”
　　“都没有地方去了，那我得落魄成什么样儿。”青柯撇着嘴，还是拉开抽屉拿了钥匙揣包里。

　　元老微微笑着，眉目中是难辨的复杂神色。他慢慢整理着药材单子，没再说话。

　　青柯过去，垂眸帮着一块整理，“元老，你说，要是我真的又能看到那些东西了，该怎么办呢？”
　　“我跟你说过吧，我梦里常出现的那个人啊，他叫唐衍，我能看到他，并且只能看到他。”青柯微顿，提起唐衍，她脸上不由得起了几分浮躁之色，“我特别不安。我总有一种预感，我的平静生活又要被打破了。”

　　“该是你的，逃不过。”元老语重心长，“丫头，这就是命。”

　　该是她的，逃不过。唐衍也跟她说过，这是她的命。她命中注定要跟那一类有纠缠，所以侥幸过了十五年安逸日子，她还是要重回那种每天提心吊胆今日不知明日事的生活么？而唐衍就是一个开始？
　　可是相比听天由命，她更喜欢逆天而行。人活一世，不该是按着既定的轨迹匆匆忙忙走完一生，不争取过，永远不知道哪一种结果才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