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汜叶神示》慢行的灰

3、谁主沉浮

　　理微山脚下有座太士值守的侍神台。自从云寂做了宫主，赤莲江凡做了神官后，太士每月十五都要在神坛奉供品祈祝。神尊早已辟谷，这供品自然就是供奉给云寂他们三人的。
　　这供奉事宜一开始并不顺畅，毕竟现任水泽神尊做宫主已是五百多年前的事，许多祭祀典籍在战乱中损毁遗失。神尊又只传了一句：“侍神台太士，月十五供奉如常。”
　　这如常是怎么个如常法？
　　前任太士大人在供奉了几回三牲六畜，果品玉帛后，竟然脑洞大开的想搞个人祭。
　　此举有伤天理，有违人和，血气与怨气引得理微山禁制发动天雷，直接把神台前念祝文的前任太士霹得魂飞魄散，劈成了一段黑碳。把侍神台都劈塌了半边。
　　时任汜叶囯君也被这一道道天雷吓得魂不附体，以为是自己最近几天宠幸美女，懈怠政事，神尊发怒了。带着众臣狂奔到侍神台，下罪己诏跪求神尊息怒。
　　据说是当初还是个边地少年郎的己农，赶着牛车，来王都献上了一箱子的家传之宝：侍神九章。更以此获得国君赏识，从此平步青云。及至现任国君赤序继位，官拜太宰，总领朝政。
　　为修补被劈了半边的侍神台，上任国君曾打算征调工匠民夫数千人，被己农劝阻。神尊封山闭关，如今供奉的是继位神尊亦是神宫宫主。神宫宫主与神官们未辟谷，所以要供奉五谷杂粮，四时瓜果，美玉皮帛。且只要设神案行祭仪，就能沟通神官。
　　神案必须设在原处，若大举动土，会耽误每月供奉的时间。
　　而最重要的是，如此作为，难免劳民伤财，若引出民怨，神尊就不止降几道天雷这么简单了。
　　而后，侍神台修修补补，工程用了三年。太士也换成了江氏族宗长。
　　而此间，收取供品也由云寂江凡赤莲三人换成了江凡赤莲二人，又从江凡赤莲二人换到了赤莲一人。
　　云寂在藏经阁最开始学的是阵法，为熟悉理微山的护山大阵，常下山研究理微山禁制。后来改学术法，不再下山。而江神官又大义凛然的对赤神官说了一番大道理：“我等即是侍奉宫主的神官，那就应当尽心竭力。往后赤神官负责收取供品，我便做宫主的陪练吧。”
　　赤莲回应江凡的是个的不言而喻的眼神。
　　云寂学完术法，改学武道后，确实找了江凡做陪练。让江神官真正过上了为宫主尽心竭力的日子。
　　云寂此次出山会引动大阵，动静必然不会比劈塌侍神台的那几道天雷小。于日前先传信给侍神台的太士，让他暂时撤散方圆十里的人，不能撤的就退避在侍神台内，不要到时候被天生异象给吓到或殃及。
　　尽管江太士尽职尽责的做足了准备，但奈何众生朝圣心切。虽遵命退避十里，但就在十里外边缘开阔地，筑起层层人墙。
　　云寂临行前去拜别水泽神尊，神尊布下重重禁制的宫殿没有任何动静。藏经阁的典籍都学完怕是要穷毕生之力，如今已有能力出山，那便先出去看看。
　　看看书上说的江河山川，看看人世红尘。看看，那颗火流星为何落在那奇巧之地。
　　云寂用上古幻阵扭转乾坤，动乱了十里内天地生机灵气，理微山禁制于混乱中封闭了片刻。
　　这场面太大，还是惊吓了不少人，也惊吓了不少飞禽走兽。
　　风雨突变，黑云压城，头顶触手可及的团云裹着阵阵惊雷。如此凌人的威压，震慑得芸芸众生只能跪伏叩首。
　　白衣猎猎的云寂，从这伏世威慑中，好似于惊雷里缓步走到侍神台的殿前。狂风暴雨，乌云惊雷，如聚时般迅疾又滚滚退去。
　　只余一个面如冠玉，人自清华的神宫宫主，温言浅笑，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江太士抬首，敬畏犹在，萌发的一腔热血不知如何平息，便带着众下士号呼：“神佑汜叶，千秋万载。”
　　云寂第一次被行此大礼，倒也一派自然，抬手免了众人的礼，开口道：“你们不必对我行此大礼，我只是神宫之主，并非神尊。”
　　江太士带众下士起身，诺诺对答，不敢平视云寂。开宾道迎云寂入侍神台殿内 。
　　云寂在大殿主座落坐，太士众人立在堂下，很是恭敬。云寂直言道：“国君要派星官去迎祥瑞火流星，我也正好要去看看。太士让他们尽快来侍神台吧。”
　　江太士应是，心里却发苦。不知云寂宫主说的“他们”是不是也包括国君。云寂出山能引得天地异象，携天地威势给了众人心头重击，让人生不出半点违逆之心。可王早已有令，要江太士迎神宫之主去王都。
　　若让国君来侍神台，这也有违建制，乱了礼法了。
　　王都就依理微山脚下而建，侍神台距王宫只有半日路程，江太士让人快马加鞭往王宫传信。
　　云寂独自歇在一处十分奢华的殿里，他本就喜静，也无人敢来打扰他。他自悠然看他的书。
　　王宫里的赤序脸色铁青，想得或许比江太士更多些。
　　若以国君的身份去侍神台，那这天下到底谁为主？
　　“己农，这异象可是水泽神尊的手段？”
　　己农未穿觐见的朝服，显然是应急召而来。神色却不见焦急，一派胸有成竹道：“王，按侍神九章最后一册记载，水泽神尊已经五百六十的寿数，继任神尊也已成年，不到神宫宫主激活神之血脉的时刻，神尊不会浪费神力。这异象，想必是理微神山的大阵所至。”
　　赤序脸色稍缓：“那此次神宫宫主意欲何为？”
　　己农竟仰身大笑起来，收住笑道：“王，继任神尊出生时，那五彩华云落到芫瘴山，而孕继任神尊的妘女也在生产时丢了性命。继任神尊是水泽神尊逆天命，破腹取出的。成年至今仍未激活神之血脉，还只是神宫宫主。此次……”己农直视着国君赤序，接着道：“此次，王只需在王宫稳坐，任神宫宫主去那芫瘴山何为。”
　　这本是极无礼的动作，国君赤序却与己农相视而笑，并在心里盘算出了一场大局。
　　实在是极好的一着棋。芫瘴山巽位的凶险，神宫宫主也只是凡人，必不能全身而退。水泽神尊已寿数将尽！还是早些送人入芫瘴山。
　　赤序不免在心中暗叹，这天下的主，总算要轮到我这天下之主来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