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五十五章 ...
-
月光下树影婆娑，除了微风拂过时的沙沙的枝叶摩擦声，小狐丸没听出有什么异常状况。然而他还是有意识地放慢了脚步，与大俱利伽罗并肩缓步走向前方，他相信吸血种的侦察本领——这是在数次对战中总结出来的。
“是血奴吗？”他小声问道，用手整理头发的时候向后瞄了一眼，动作十分自然。
“也许，”大俱利伽罗言简意赅，“我去引开他。”
“不用你出面，太明显了，”小狐丸飞快地说道，他已经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各种可能性，迅速拟定了初步的计划，“我去。”
在下一个路口他们分开了，做出了道别的模样。小狐丸转身往赏金猎人工会的方向走，敏锐地瞥见了闪身躲进暗巷的那个黑影。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走了过去，接着偷偷迂回到了那人身后。
黑暗中分辨不出男女，只知道那人身材细瘦，行动谨慎，相当机警地保持着与大俱利伽罗的距离。在纯血种加快速度离开两人的视野后，结束盯梢任务的他看上去稍稍放松了一些，开始有目的地向某个方向移动。小狐丸抿着嘴唇，从怀里摸出了一瓶药剂，旋开后涂到了掌心。
今晚在赏金猎人工会他特意询问了有关麻痹暗黑生物嗅觉的药剂的事，得到的答复是正在考虑向猎人们逐级开放。惊讶之余他被告知目前这仅仅是一个构想，虽然通过在沼泽之心的一战来看效果很好，批量生产、成本造价和使用控制等方面依旧存在许多问题。他当即用上了各种私交关系和理由，顺利拿到了一小瓶样品。
淡淡的香气立刻散了开来，果真如同花香一般。小狐丸竭力回想着公爵花园里的气味，奈何实在没留下什么印象，无从比较。对接下来的状况他已经有所预料，站在背后的也许是吸血种，也许是人类——目前还不知道。为了保险起见，他往脖子里又抹了一些，然后跟上了那个人。
他走得很急，时不时回头看看身后和身侧，也懂得技巧地绕圈和迷惑可能存在的跟踪者。冷眼旁观的小狐丸跟着他，直到他兜兜转转走到了一栋明显是人类住宅的房子附近。看着围墙和屋子外的十字架装饰和各种宗教意义的浮雕，小狐丸心下了然，这里无疑是某个高级神职人员的家。那人利索地用一把小钥匙打开边门钻了进去，轻巧老练得像一只油滑的猫。
借着拐角的阻挡他查看着周围的状况，这座宅子气派豪华，能用来隐藏身形的地方应该极多。他的目光从屋顶落到墙脚，继而开始观察自己是否招来了“尾巴”。在确认没有后他踏出了第一步，却立刻缩了回去。
月光将影子淡淡地投到了地上，他看到了一个藏匿在小巷中的家伙。披风包裹住了他的身体，无疑是吸血种。看样子他并没有发现他，而是在聚精会神地盯着刚刚进去的那个人。小狐丸再三勘察周围，确认了只有他一个——在自己力所能及看到的情况下。时间在流逝，他将匕首收到了袖管中，然后闪身将自己暴露在了那个吸血种的视野里。
就像完全没察觉到对方、只是跟着那个人找到了这里一般，小狐丸贴着宅子的围墙佯装找进入的方法，将自己不设防的后背完全交了出去。果然，他听到一阵轻微的枝叶“刷啦”的响动，心里开始暗暗计数。
快如鬼魅的身影迅速出现在他身后，为了暗杀效果，他并没有大力挥爪造成风声。小狐丸时刻注意着地上镂花墙面的影子，内心保持了高度的紧张，外表却依旧装得若无其事。在那些图案纹路被吸血种遮蔽的一瞬间，他反手后撑，准确地搭上他的肩膀，双脚踩上围墙一个后空翻落到他身后。与此同时袖子里的匕首滑至掌心，一抹银光抹上了那只吸血种的咽喉。
痛苦扭曲的呜咽声发了出来，在静谧的夜里格外刺耳。伸出去的手穿过了他银白色的头发，只抓到了系着发梢的丝带。他用力地挣扎着，力气大得几秒钟之内就能逃脱。小狐丸的左臂用力卡着他的脖子，右手用力，旋即割断了他的头颅。
在他手里被攥得不成形的发带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小狐丸将它拾起，然后将匕首插入他胸膛的心脏，将其剖开。那只吸血种的尸体渐渐变为蓬松的飞灰，来不及等它全部转化成灰烬，他跳上围墙翻了进去。虽然不知道那人去了哪里，二楼的几个房间的灯却是亮着的。
年迈的男人坐在厚实柔软的缎花布椅子里，他身前的桌上摊着数份文件。花白的头发遮不住额上脸上的道道皱纹，穿着棉绒睡衣的他满面倦容，却毫无入睡的意思。仆人们都歇息了，他的手数次抓向桌角的铃铛，却又缩了回去。
敲门声响起，三长两短。仿佛是听到了什么信号一样，那张写满疲惫的脸瞬间变了，恐惧和担忧一闪而逝，接着换上了严肃淡然的表情。他直起了背，声音威严而冷漠：“进来。”
“主教大人，我回来了，”进入房间的男子闪身而入，他没有放下遮着面目的兜帽，“目前他们还没有怀疑大人的意向，放心吧。”
他缓慢地将面前的文件理好：“我不记得有命令过你去做什么事。”
“大人可真会说笑，”他嘴里这样说，声音里却毫无笑意，“明明心里清楚支开我也没什么用，还是乐于将我打发出去。主人对您的支持可谓无条件，在这急需要人手的时候还特意派出血仆来保护您的安危。就算是身为人类而心存芥蒂和敬畏，我以为您也会有一丝丝感念他的恩情。”
慢条斯理地旋开墨水瓶，年长的红衣主教并未接话。那人见他无动于衷，略略提高了声音：“主教大人，主人一直都极为在意大人的立场。大人在教会之中算得上是意见标杆——”
“退下。”主教淡淡地说道，没有给他任何阐述的机会。
“——倘若被人知晓圣器失踪是大人一手造成，欺上瞒下，想必也会影响后年的教宗推选。大人贵为枢机，不可能毫无考虑。”他并不忌惮他的权势，极恭敬地将威胁说了出来。
痛处被完全戳中的红衣主教在摊开的平整信笺上书写着字迹，一副完全不为所动的模样。那人谦卑地低着头，像虔诚的教徒一般站在他身前，嘴里的话却如同刀子一般句句刺心：“剿灭纯血种时不慎将圣器遗落，却被足足瞒下一个月，可见大人是真正着力栽培压切长谷部主教，竟肯如此出力保全他。看到大人在教廷中有意提拔的人才不幸夭折，我们也十分痛惜他的死。”
他抬起头，眼中看不出喜怒，“糊弄外人还可以，胆敢欺瞒我？在公爵家的那晚，在那只吸血种身上留下的痕迹难道不是真正的圣痕吗？”
那人的脸上露出隐秘的笑容，背却弯得更厉害，语气也越发恭敬：“主人也是想救命悬一线的压切长谷部主教，不得已才使用了圣器，奈何为时已晚。我也和大人提过，原本主人便打算事后将圣器交还给奉命寻找的大人，既可以为大人增加威信，也不至于抹黑教会的圣名。”
话里话外已说得如此清楚，那人抬起头，嘴角带笑：“主人和我交代过，全凭主教大人的意思发落。我只是将话带到，随时听候差遣并且等待回复罢了。”
红衣主教手里的羽毛笔停在纸上，笔尖将它刺出了一个深深的凹痕。他看向摆在桌上的、由眼前人拿过来的一沓文件，那是由非纯血种们拟定的用于接替《神圣条约》的初稿。骤然间，几片白色花瓣落在了它鎏金的封面上，红衣主教反射性地抬头。站在桌前的那人将一枝纯白的玫瑰掷到桌上，然后便倒退着离开了他的房间。
心跳声是如此剧烈，身上被划破的伤痕还在慢慢痊愈。太鼓钟贞宗抹去脸上溅到的血迹，扶稳了一期一振：“你怎么样？！”
刚刚为他挡下一击的血侍摇了摇头，翕动着嘴唇：“我没事。”
追上来的吸血种们没有放过两人的意思，黑暗中的血光如同盛开的艳丽蔷薇，将一切染作温热的赤色。蓝发金瞳的纯血种咬住了嘴唇，虽然带着凌厉的杀意，却没有再度冲入他们。他护在一期一振身旁，将靠近他们的吸血种一一击退。
原本今晚只是去追查偷放黑玫瑰的家伙们的线索，没想到对方竟然布置了不止一个眼线，带来了意在抹杀他们的大批队伍。物吉贞宗在这片区域只留下了一个用于盯梢的血仆，已经战死。太鼓钟贞宗与一期一振且战且退，不断向南边移动。一期一振用力捂住自己的小腹，伤口在缓缓愈合的同时，汩汩鲜血顺着指缝流出，身体几乎无法动弹。血的气息变得浓厚而浑浊，他们明白两人绝无可能一起顺利逃走。
“你先走。”缭乱的身影接二连三地欺近。看着站在房顶和路口呈包围之势的敌人，一期一振深呼吸了几下。
“混蛋……”小臂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抓痕，没有理会他的太鼓钟贞宗痛得皱起了眉头，随即将对自己出手的吸血种的手臂拧到脱臼。他飞起一脚将趁机想从背后偷袭他们的家伙踢飞，身上的披风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不行，我就这样回去的话，物吉会骂死我的。”
“没关系，”一期一振忍痛笑着说道，“情况紧急，我自愿的，没人会怪你……”
太鼓钟贞宗掀开披风，直接蒙住了向他们袭来的两只吸血种之一，然后握住了另一个的拳头，将他抵在原地。他口中叫道：“你是笨蛋吗！我是说——我不小心让物吉的血仆死掉啦，他会为这个狠狠骂我一通的！要是你也在的话，能帮我分担一半怒火，你明不明白！”
他转身拦住一只袭向一期一振的吸血种，肩膀被对方击中时痛得不由得闭上了眼睛，然后猛地将手插入胸口将心脏拽出来捏碎。肉块从手里簌簌掉落，他喘着气，身上早已血迹斑斑。眼前蓦地一黑，太鼓钟贞宗不由自主地半跪到了地上，一期一振接住了他：“喂！”
“不碍事……”他抬头看向围上来伺机而动的敌人们。燃烧的斗志强行驱散了昏沉，然而再度站起来向前走了几步时，这一次他却仰面跌倒了。
一瞬间他发现星空是如此璀璨，夜晚地面的寒冷让他打了个哆嗦。太鼓钟贞宗挣扎着想站起来，身体却违背了意志的催促。血的气味遮盖了一切，他感到自己被一期一振抱起。手腕横到他的唇边，然而想要催动獠牙咬下却是那样困难。吸血种们已将他们团团围住，他看到了示意进攻而挥下的手、一拥而上的数条黑影、将自己紧紧护在怀里的一期一振和——
——出现在他们身后的、如同切入的利刃一般的纯血种。他手下的血仆们和他一样安静利落，瞬间就将他们护在了中间。
“振作一点。”风尘仆仆的莺丸半跪在一期一振身旁，握了握太鼓钟贞宗的手指。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