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第二十章 ...
-
白皙的手指贴着湿润的、带着沼水和植物气息的泥土,脸颊又冷又湿,痛觉几乎让腰背变得一片麻木。鹤丸国永觉得自己的四肢变得迟滞沉重,他想转身跃起、灵巧地躲开后续的所有攻击,但是却发现连撑起身子都无比困难。狼人的吼叫和气息在身边萦绕,他被人紧紧地抱到了怀里。
体温,心跳,呼吸,三日月宗近单手将银匕首插到了伸向鹤丸国永的利爪,然后拔了出来。他的另一只手兜住了他的披风,紧紧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半躺在他怀里的纯血种无疑还活着,他们的□□和生命力远比人类来得顽强。四只拥挤在平台上的狼人咆哮着祭出牙齿,同时抓咬向已经处于劣势的纯血种与吸血鬼猎人。鹤丸国永在怀里摸索着什么,看这气势咄咄逼人的狼人们,脸上露出了神秘的微笑。
肌肉的牵引扭动了伤口,刀割一样的痛楚让他的笑意不减反增。洒出一圈的圣水有的落入狼人张大的口里,有的溅到他们的皮毛上。怒吼声和嚎叫声震耳欲聋,鹤丸国永手里的小瓶子掉了下来,在地上滚了几滚,三日月宗近半蹲在地上撑住了他。两只狼人在混乱里落入水中,正在扑腾着被迫向人形转化;还有一只匆匆避退到了小路上,正在用湿地植物蹭去毛皮上带来烧灼感的圣水;剩下的正是那只领头的、完全失去行动能力和战斗能力的黑背狼人,他在平台上用双手抓挠着正在蜕变的腹部,已经抠出了血痕。
鹤丸国永用手攀住三日月宗近的肩膀,稍微坐起来了一些,他的手一直覆在他背部的伤口上。三日月宗近的左肩上有一道不深然而见血的抓伤,他透过衣服的裂痕舔着血,同时注意到每条小路上又补充了两只狼人。
“扣留下来做人质是没用的,”他凑到三日月宗近耳边说道,舌尖还残留着他的血味,“狼人是讲究秩序的群居动物。首领没了,第二任预备候补自动上位,不会再管前任的命令。”
三日月宗近一边听,一边飞快地给枪上子弹。鹤丸国永腿上和背上的伤很深,血肉外露,几乎无法行走或移动。吸血种引以为傲的自愈能力根本没发挥什么作用,圣水的封印依然没有消退。他又将鹤丸国永抱紧了一点,左右回顾,对准了杀气腾腾的三面。
“你想好遗言了没有?”怀里的他的声音很轻快明朗。
“还没到那个时候。”三日月宗近回答道,精神却是一刻都没放松。
“我替你想了两个,”鹤丸国永盯着他专注俊美的侧脸,“‘我再也不喂吸血种喝圣水’或者‘下辈子要当狼人猎人’。”
三日月宗近的喉间发出了笑声,脸上还是绷着,没露出明显的笑容。狼人飞奔的落地声、呼气声和枪声同时响起,鹤丸国永的手摸到自己大腿上的抓伤,摸到了凹陷不平的血肉。这时胸口却传来一阵悸动,他“啊”了一声,惊异地抬起头,不顾疼痛便张望起四周:“有谁在附近?”
“吸血种?”他问道。
“不——”狼人们停下了,仔细嗅着气味。鹤丸国永也在茫然地闻着,对方的踪迹被无法被忽视的“力量”的压迫所代替,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其“存在”。
“是人类,还是……”鹤丸国永不说话了,看向北方的那条小径,终端出现了一个高大的人影。他的腿间和身上结着夺目的红绳,腰间挂着一把长剑,而最吸引眼球的则是他手里的那把一人多高的巨大镰刀。三日月宗近并没有贸然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以免狼人趁机偷袭。很快他发现自己想多了,它们全被他所吸引。也不知是哪只带头,宣告战意的嚎叫声顿时响彻了湿地。
于是他快速地瞄了对方一眼,然后怔住了。北面的两只狼人已经背对着鹤丸国永他们,向一步步缓慢逼近的他伏低了身体,龇着牙准备攻击。那人将沉重的巨镰在空中挽了个花,动作十分轻巧,然后站定在了原地,蓝灰色的头发遮住了半边脸。
“大典太光世,特等的吸血鬼猎人和狼人猎人,”三日月宗近说道,话里难得带了些迟疑,“他的兄弟肯定也在附近。他们怎么会……”
看到怀里抱着的银发金瞳的吸血种后他不再说话了,鹤丸国永“唔”了一声:“狼人猎人?看来他还挺活跃的。”
狼人和赏金猎人公会并没有什么协议,狼人猎人一般采取的举动是见到即驱逐。相比吸血种尤其是纯血种而言,他们的待遇可谓悲惨得多,完全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这时一个看上去活泼爽朗的青年出现在东边的小路上,随着他一步步走近,鹤丸国永明显感受到了那种越来越强的威圧感。然而还没等他看清容貌,三日月宗近已经用枪逼退了西南方向上守卫的狼人,不忘将被扫到一边的帽子拾起来扣到他脸上,横抱起鹤丸国永冲了出去。
狼人们已经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这对狼人猎人兄弟身上,大典太光世看着三日月宗近离去的身影,很快就收回了目光。朝他扑去的两匹狼选择攻向他看上去甚不灵活的下盘,他沉默地挥舞着镰刀,霎时间血光潋滟,刀刃上映照的月亮被染成了暗红。
三日月宗近抱着鹤丸国永在湿地里穿梭了许久,来到了一片从未见过的遍布水洼的林地。启明星早已悬在了树梢,黎明已过,天色微亮。他半天不见鹤丸国永说话,等停下休息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微凉的身体蜷缩着,鹤丸国永的呼吸比想象中还要微弱。他将他平放到松软的半干土地上,将自己的披风裁成布条,将全部的伤药敷到他的伤口上,然后替鹤丸国永包扎了背部和大腿的两处重伤。做完这一切后,三日月宗近在手腕上浅浅地割了一道,送到了他的唇边。
鲜血顺着他微张的嘴唇流到齿间,鹤丸国永却没有醒来。时间紧迫,对于其他吸血种、狼人乃至于同僚的追杀,三日月宗近并未掉以轻心,他们依旧处于巨大的危险之中。他吮上自己的手腕,吸了半口血,喂到了鹤丸国永的嘴里。血液那种带腥气的铁锈味实在无法让他理解吸血种们为何对此如此执着和渴望,三日月宗近一面这样想着,一面吸了第二口,然后再次吻上了他的嘴唇。
第三次喂血时三日月宗近听到了他鼻间的声音,看到他缓缓睁开双眼。映着他的金色的眸子里似乎没有焦距,紧接着瞬间就恢复了清明。三日月宗近嘴里的血已经全部渡到了他的口中,然而这还不够——鹤丸国永伸出舌头轻轻挠动着他的口腔,摩挲过他的舌头和牙齿,将三日月宗近嘴里剩余的血全部舔舐了一遍。三日月宗近没有动,依旧保持着吻的姿势。
他们的呼吸交织在了一起,在第二次缠上三日月宗近的舌头时,鹤丸国永闭上了眼睛。他的舌尖很软,动作很轻,几乎没用上什么力气。唇与唇相叠,三日月宗近的发丝垂到了他的脸上,嘴里和脸颊上的痒意全都只增不减。快要贴合在一起的脸的热度在微妙地增加,鹤丸国永睁开双眼,看到了三日月宗近眸子里映着的自己。
血味几乎全部淡去了,时间并不长。三日月宗近离开了他,继而将腕间的伤口凑到了他的唇边。鹤丸国永用力地吸吮着血液,直到精力恢复到能够时刻维持清醒的意识。腿上和背上依旧疼着,夹杂着药物的沁凉感。鹤丸国永坐起了身,手忍不住去反摸背后,被三日月宗近阻止了:“你别动。”
“嗯。”随即他的背一点点弯下去,脸上流露出了痛楚的神情。见他没有任何紧张或撤退的意思,三日月宗近暂时放下了心。将脸埋在手掌里,鹤丸国永理了一下思绪:“那两个人是谁?”
“大典太光世和他的兄弟楚叶矢,狼人猎人里的佼佼者组合,这一对的探索水平和战斗力都不低,”三日月宗近回答道,“大典太光世同时也是最高等级的吸血鬼猎人。”
“所以你就跑了,没留下来给同僚助阵?这不像你的作风啊。”鹤丸国永饶有兴趣地望着他。
他看向了别处:“一期一振还在你手里,在见证他的平安之前,我不能让让其他吸血鬼猎人带走你。”
“噢,原来如此。”鹤丸国永侧过头盯着他看。三日月宗近捕捉到了他的目光,转过了头:“怎么?”
“没事,我就是觉得——”他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接着目光扫过他肩上的抓伤,“你要不要给你自己上点药再包扎一下?这里也出血了。”
三日月宗近将披风剩下的布料也裁成条,在包上去的时候鹤丸国永叫停了:“先上药啊。”
“药用完了。”他瞥了他一眼。
鹤丸国永忍住笑,重复了一声长长的“噢”,然后嘟囔了一句“原来如此”,三日月宗近装着没听见。整顿好后,他将他轻轻横抱了起来:“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休息,报仇。”在他怀里的鹤丸国永回答得很干脆。
“我是指去哪里。”三日月宗近说道。
“先找一个能休息的地方,然后去沼泽之心报仇,”鹤丸国永立刻答道,他平静的声音带着某种意味上的冷酷,“我不会这样轻易地‘算了’,他们在决定的瞬间肯定也做好了计划失败的相应觉悟。既然我还活着,就应该告诉他们这么做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