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别墅里的男人》声寒想地

2、待着

　　“我是西风。”这个男人开始介绍自己，倒也没忘记自夸，“一个很厉害的人。”
　　“……”徐佑明白对方的意思，不过他倒真没想着以对方的伤口为突破口。
　　“人与人交往时不介绍自己么？那可不是什么礼貌行为。”笑眯眯的西风一直笑眯眯，但此时此刻他的笑脸可营造不出什么轻松自在的谈天气氛。
　　或者说，只有徐佑并不轻松自在。
　　这个叫做“西风”的男人一直很放松，还与徐佑开起了玩笑。看来他也了解了这间别墅的普通——没有警报器，没有防卫人员，也没有任何“机关”，甚至没有一条看门狗。
　　而显然，徐佑，这栋屋子里的一个普通人，对他也造成不了什么威胁。
　　放松的姿态意味着有强大的实力做保障。
　　“……你到底是谁，你想干什么”徐佑对眼前的人，现在的情况一头雾水，皱着的眉就没舒展开。更苦恼的是，徐佑发现自己对这一切束手无策。
　　真的很久没有外人来这里了，除了那些带来生活必需品与食物的送货人员，不过就连他们，也很久没来了。
　　“哎呀，我不是说了，我叫西风啊，”西风顶着笑脸越凑越近，逼着徐佑向后退去，直到背抵上床板，“至于我想干什么呀……”
　　“想吃你的早饭。”说罢又迅速向后退，站回了原位，仿佛刚刚什么也没发生，只是看着徐佑的慌张模样，脸上微笑的弧度真了几分。
　　“谢谢你的面包，很美味。”话音未落，西风往窗户那一闪，就不见身影，“等你的早餐!”
　　倒真是像风一样，带着窗帘飘动，却寻不到它的踪迹。
　　徐佑却突然白了脸，慌慌张张从床上跑到西风刚刚消失的方向，用力关上大开的窗户，使劲扯了扯被风吹得飘扬的窗帘。
　　他当然不会觉得关上窗户就阻止了那个男人进来的路，毕竟每夜临睡前哪怕白天也一样，他都有关窗，更何况那人临走前还留下那样的话。
　　只是习惯罢了，有空气流通的空间莫名让他感到陌生。
　　其实，多做一份早餐，没什么的，他甚至有点高兴。
　　他已经很久没有机会做双人分量的早餐了。
　　哈，久到忘记有多久了。

　　房顶。
　　那个男人的身姿挺拔，朝阳为他的轮廓染上了淡金与暖橙的色彩。
　　不知道从哪里，西风掏出一个“手机”——那个东西应该是手机，随后他就把它放在耳朵边。
　　“老板，到了，只是一栋很普通的别墅，里面只有一个人。”
　　“……”
　　“明白。”

　　西风来自一个组织，他来这里，是因为任务。
　　打电话，也是为了更新及确认下一步行动。
　　是任务，让他来到这里，是任务，决定他的下一步。
　　现在，他本应该立刻下楼，看住徐佑——这次的目标——并且在必要时采取一些强制手段，确保本次任务的顺利进行。
　　西风站在那里，头微微低垂，有风吹过，带起额前碎发，轻轻飘动。
　　他伸手摸上自己的胸膛，感受心脏的跳动。
　　不快，不慢，只是正常的速度。
　　但西风却觉得，刚刚看清徐佑那双眼睛的时候，自己的心，明显地乱了。
　　是这双眼睛，是他。
　　每一次，西方都知道，就是这双眼睛，就是他。
　　尽管这不过是他见到它的第三次。

　　铺着洁白桌布的餐桌上摆着两个碗，一个大碗装着满满的粥，另一个小碗，也装着满满的粥。
　　徐佑已经开动了，西风进到餐厅，看了看徐佑的后脑勺，没说什么，微微一笑，也坐下开始享用自己那份。
　　徐佑端着碗喝粥，借着这个动作打量对方。
　　粥是他昨晚已经熬好的了，本来一个人是绰绰有余的，现在好了，面前这个不速之客吃的倒是心安理得。
　　哼。
　　“谢谢，很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早饭了。”冲徐佑扬了扬干净的碗，这回，徐佑竟觉得他脸上的笑顺眼了不少。
　　“不……不客气。”

　　吃罢，徐佑便上楼了，他倒是没想到，留在楼下的西风会帮他洗碗。
　　“在看什么？”走路没声的西风突然凑到看风景的某人肩头。
　　“你洗碗了？”徐佑闻出了洗洁精的味道，“放那就行了，没必要的。”
　　“没事。”西风微笑着，如果徐佑回头的话，也许能看出他笑容下的紧张，“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啊……”西风目不转睛盯着他“昨天你还在我楼下喊呢。”
　　“噢，嗯，也是。”
　　本来也没多大可能的，没必要失望。
　　话虽这么说，西风还是有些难受。
　　“说起来，这道疤怎么回事？”
　　“啊余……”听见这话，徐佑摸上那处突起，细细摩挲“是啊余……”
　　西风看着徐佑的眼慢慢失去焦距，八成是陷入回忆了，属于那俩个人的回忆。
　　啊余，西风大概猜到徐佑和余厉的关系了。看着徐佑提起那两个字的模样，西风觉得更难受了。单是回忆，就可以露出那样痴迷的神态。
　　“是他关着你？”语气间带着他自己都未意识到的愤愤：
　　关着你，又伤了你的脸，为什么还这样，这样为他着迷？
　　“是我待在这里等他……”突然回过神来，徐佑一下子凑得离玻璃更近，连鼻尖都抵上透明的玻璃，压出痕迹“看啊，又是风……”
　　真美啊……

　　真美。
　　看风景的人在别人眼里，也是一道风景。

　　徐佑看着外面的风景，太过着迷，倒是很少和西风聊天，都是他问一句答一句。
　　他也没觉得这个与才见面的陌生人待在一起有什么不自在，他觉得西风很好，有礼貌，也不会很烦人。
　　西风也难得这样放松，什么事也不干，就是看着徐佑，与他一同欣赏风景。
　　时间就这样流逝，没有表，虽然自己也不饿，但估摸着时间应该已经是饭点。
　　于是西风开口问道：“不吃午饭？”
　　“嗯。”徐佑还是那样，抱着膝盖，靠着玻璃，把自己躲在窗帘后，看着对面的山。
　　“别饿着自己啊，和我一起吃饭这么不自在？”说着西风就想去揉徐佑的肚子，被他躲开了。
　　“不是。”没有不自在。“啊余只在周六来，但不是每周六都来。”
　　“嗯？”
　　“今天周一，我已经煮了三天的粥了。”他回过头来，说道。
　　西风现在明白没有洗碗的必要了，他看着徐佑，一时说不出话。
　　“哈，别担心，不吃不喝可以活三天的。”说着“哈”，脸上却只能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或许还称不上笑容，他自己也意识到这点了，又扭过头去，望着那片绿。

　　已是黄昏，落日西垂，敛去白日光芒。天空被大片的橘黄纱布笼罩，再过一会，月亮便会升上山头。
　　“睡不着？”
　　徐佑不说话。
　　“啊，的确，现在让你睡觉还太早了。”说着他又揉了揉徐佑的头，还为他揶了揶被角。
　　徐佑还是没说话，眯瞪着眼，浑身上下散发一股疲倦的味道。
　　“没办法啊，好好睡，睡了就不饿了......”看着这样的徐佑，西风心里满是自责，他甚至想不管不顾地就这样冲出去。
　　“你什么时候走”徐佑定定的看着西风的眼睛，想要从那里得到答案。“本来就只有我一个人，”听了这话，西风的动作有一刻的停顿，“你可以离开的，外面有吃的。”
　　“睡吧，别想那么多。”他伸手盖上徐佑的眼睛，感受睫毛在手心微微的颤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一直保持这个姿势，直到感觉到底下的人呼吸渐渐平缓。

　　他不能走，至少现在不能。
　　他的雇主还没有下新一阶段的指令。
　　现在，他得看着徐佑，控制住这个“关键”，等待与雇主的人里应外合。
　　而且，他恐怕也出不去，这座山的外围，有守林人。他之前能够进来，是因为摸透了他们换班的时间规律，而下一个同样的看守漏洞，起码还要再等十天。
　　西风猜，守林人接到的命令，恐怕是对闯入者，杀无赦。不然这么久了，有关这别墅的事不可能一点他风声也不露，而只有死人，才不会传播情报。
　　暂且不提他们能不能杀了他，要是被守林人发现了，守林人恐怕会立刻通知上头有外人从林中出来。若是那个人提前得到了通知，他的任务恐怕就失败了。
　　他们的组织，每个人任务成功率都很高，他不知道像这种等级的任务失败了会有怎样的惩罚，他只知道，他只有一条命。

　　他不会，不会为了这个不过第三次见面的人，赌上一次任务的成败，赌上自己的命。

　　他坐在地上，上身趴在床上，还有一只手轻抚着床上那人的脸颊，西风看着这张月光下朦胧的脸，那道略显柔和的疤，思绪渐渐飘远……

　　其实赌一把也没什么的，毕竟他的命，可以说就是他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