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最情长》树树皆秋色

23、人生若只如初见（2）

　　日子又恢复到往常。依然是每日起早贪黑的练功，依然是带着一身伤回房，依然是师父不停的责骂。殷莫邪只觉得师父似乎比从前更暴躁了，对自己耐心也更少了。一个甩剑的动作不标准，一招的力度不够，都会被师父狠狠用藤条抽打一次。藤条扫过胳膊，像是长了一口獠牙的毒蛇狠狠撕咬在胳膊上，火辣辣的疼痛。
　　这样的师父，让她开始觉得可怕。隐隐觉得，是不是有什么要发生了。
　　也许是师父的责打起了作用，也许是急迫的想要接到下一次的任务，下山去见那人。她练功更加努力了，每日只用三个时辰睡觉，剩下的时间除了吃饭、如厕，便用来练功了。功力更是突飞猛进，即使这样，还是不能让师父满意，总说她进步的太慢，说她太笨。她只觉得心里委屈，感觉什么在背后驱赶着她，让她无法停下来喘口气，连做梦都在练功。
　　终于第二次出任务时，她病倒了。但是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下山的机会，她怎么能够轻易放弃。
　　这次的任务却不是在长安，而是远在湘水城。
　　不过没关系，早点完成任务，然后赶回来悄悄去看他就好了。她在心里安慰自己。
　　只是这次的任务十分棘手，猎物是个江湖人，比上次地方一霸那种草包要难对付多了。殷莫邪只觉得昏昏沉沉，急于赶路的她病情越来越严重。
　　终于，她从马上跌了下来，一头栽倒在草丛里。清醒过来时，她已经进入湘水城，一家姓游的夫妇救了她，身边跟着个十一二岁的儿子。正是游天风夫妇。在游府将养了几天，她才恢复一丝人气，便急着告别，找她的猎物去了。
　　那日天气阴沉的吓人，似乎预示着今日必要有人丧命一般，低气压压的人喘不过气来，只觉得浑身闷的难受。
　　她的猎物那日却和一群人跑去打猎，却不知道，此时正有人对他的小命虎视眈眈着。到了林中时，令殷莫邪吃惊的是，那人也在，原本以为要早日完成任务才能偷偷回去看看他。没想到，在这湘水城也能遇上他。他骑在马上，一身狩猎的短装甚是飒爽英姿，意气风发的模样，似乎一下子点亮了天地。那时他正扭头和身边的青年男子说着什么，青年男子的旁边还有一个粉红衣服妙龄少女，少女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捂嘴笑了起来。那两人见少女笑的开心，也禁不住轻笑，眉目间盛满了宠溺。藏在树上的殷莫邪看到莫棋温和宠溺的笑，心中不禁一阵苦涩，虽然他也曾对自己笑过，却只是出于礼貌扯了扯嘴角；他是平原王世子，未来前途无量。而她，只是个孤女，未来还会是个杀孽深重，满手鲜血的杀手孤女。她此时突然觉得自己和他的隔的何止是眼前那十几步的距离。
　　他的猎物看到和莫棋说笑的青年男子，急忙带着身后几人驱马谄媚的贴了上去。看来他今天的猎物可不是林中的几只野鸡野鸟。那青年男子见他过来，止住笑，冷着脸和他说了几句话，一行人便骑马进了林子。
　　一起走了一段时间，青年便建议大家分散开，各自狩猎。得到大家的同意。
　　终于有下手的机会了。殷莫邪早就等的不耐烦了，特别是看到莫棋和那个少女一同驱马往别的方向走去。
　　又跟着猎物走了一段路，身边只剩她的猎物和一个普通男子。那人武功不高，殷莫邪一支泡了麻药的银针便放倒了他。他的猎物见身边的人倒下，十分惊慌的四处观望。殷莫邪立即飞身而下，往树下的猎物头顶刺去。可惜，被猎物用弓隔开了。殷莫邪退了几步，便要再攻上去。猎物也不是白练的，手边没有趁手的兵器，便拉弓向殷莫邪射去。殷莫邪偏头躲过，却在偏头的一瞬间，看到左手边十步外，莫棋驻马看着她，满脸的惊愕，似乎不能理解为何记忆里那个瘦弱惊惶的小丫头此时会在这，且正在杀人。想想那晚也死在她手上的成天霸，原来不是逼不得已的自保反击。
　　殷莫邪觉得在他脸上看到了失望，一定是的，她告诉自己。一时竟忘了眼前的猎物，直到一支箭羽刺进她的肩头，疼痛唤醒了她的神智。她回过神来，猎物又一次搭箭，这次是朝着心脏来的。
　　这次殷莫邪却是使了全力，她只想迅速解决眼前的猎物，快速离开这里。她一剑劈开刺来的箭羽，没有丝毫的停留，直取那人首级。她的猎物见她来势汹汹，也慌了，竟想再次拿弓来挡。殷莫邪一剑之下，劈断了弯弓，劈开了脑袋。血掺着脑浆迸射出来，殷莫邪觉得想吐。她忍住了，她是一个杀手。她告诫自己。
　　“啊！”看到如此血腥的一幕，那妙龄女子惊声尖叫起来，吓的小脸惨白，一下子躲进身旁莫棋的怀里，肩膀还扑簌的发着抖。莫棋温和的拍着她的肩，无声安慰着。眼睛却一直瞧着殷莫邪。这一次殷莫邪看清了，他的眼里，确实满是失望。
　　全程他都只是个局外人，远远的观看。殷莫邪被箭刺中的时候，他也只是心中一紧，却丝毫没有泄露出他的紧张。
　　殷莫邪捂着肩逃了。
　　她想避开的不是听到惊叫围过来的人，而是他刀一样的眼神。他眼里的失望，像一柄锋利的剑，落在她身上，剜心似的痛。
　　对不起，不能像正常女子一样生在一个正常的家庭，有爹亲娘爱。对不起，我没有一个清清白白的身世背景，永远不可能与你门当户对。她也很失望，却不知为何失望。为自己的出身？不，她早就接受这个事实，并不怨天尤人。她只是有说不清的难过，她觉得自己再也不能见他了，他一定讨厌极了自己。
　　前几日的病本就未痊愈，加上身上的伤，殷莫邪感觉自己全身像要炸裂了一般，头疼的不行。终于看到不远处出现一个破庙，她只想进去躺一会，睡一觉就好了，睡一觉就不痛了，睡一觉就不难过了……
　　可是她到底没有坚持走进庙里再晕倒。
　　在她陷入昏睡的时候，一双黑靴停在她身边。伸手点了穴道阻止血液不要钱似的往外流，莫棋用指尖慢慢描摹着她的轮廓。这张脸很普通，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只是那双漆黑的眸子，总是把过盛的感情流露，似有魔力一般，把人吸住便不放了。
　　莫棋抱着她进了破庙，庙里很冷，地上连破破烂烂的枯草都没有，十分冰冷。莫棋脱下外沙铺在地上，把殷莫邪放在地上，替她处理了伤口，便出去找些枯木来烧。
　　半夜，殷莫邪发起了高烧，浑身烫的厉害，小脸烧的红彤彤的。莫棋想带她回城找大夫，但想到白日里她刚杀了人逃走被好几人看到，这时如果带回城被发现，就算是他平原王世子的身份也护不了她。
　　没办法，他只好去找了些凉水，解开她的衣衫，颤抖着手一遍一遍替她擦拭着身体。直到手中的湿布也便的温热。
　　见她终于好受了些，他便坐在地上，撑起她的身子，让她窝在自己怀里。一夜未眠。
　　第二日，殷莫邪醒来时，身边空无一人，但伤口明显被处理过，身边还有一堆刚刚熄灭的火堆。是谁这么好心，救了自己？带着疑问，她坐在破庙里等着救命恩人回来。可是让她失望了，一直到正午时分，她饿的肚子咕咕叫，也没见到一个人。
　　她没有想到也许是他，也不敢想。
　　胡乱揉揉脸，让自己清醒过来。便起身往长安赶去。
　　再次见到莫棋，是一个月之后。师父又下山了，半月未归。殷莫邪有些担心，便悄悄下山去找师父。
　　没想到那日正是平原王的四十寿诞。王府内十分热闹，送礼祝寿的挤满了王府大门，殷莫邪在人群看见了师父，她一身净白，头上别着一个白色小花，手里捧着一个石盒，不像是参加寿辰，反倒像是参加葬礼的。殷莫邪正要叫她，她却已经走到管家面前。
　　“让我进去，我要把贺礼亲自给你们王爷。”
　　“对不起姑娘，贺礼就给我们收下，请先出示您的请柬。”陈青青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狠狠瞪着管家。
　　管家被瞪的有些怯，“姑娘……你若没有请柬，还请……。”
　　还未待他说完，陈青青一脚踹翻他，横冲直撞朝里走。身边的家丁见有人闹事，急忙围了过来。他们哪里是陈青青的对手，陈青青一个扫堂腿，便撂倒一排的家丁。这边打的热闹，大堂也一片热闹喜庆。直到管家走到平原王身边说了什么，平原王脸色一变，便丢下屋里说笑的客人，带着管家走了出去。
　　主角慌慌张张出去，他们这些做客人自然要跟出去看热闹的。
　　那边陈青青已经撂倒了前院的家丁，朝着大堂走了过去。
　　“青青。”平原王的声音陡然响起，分不清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