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最情长》树树皆秋色

1、亡命鸳鸯

　　殷莫邪赶了十几天的路，眼看离湘水城不远了，最多一天的脚程即可入城。此时，她也不再急着赶路，环顾四周，找了一棵最为茂盛的大树，攀上树干，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便养精蓄锐去了。
　　刚入睡不久，就被一阵哭哭啼啼的声音吵醒。她皱着眉头醒来，却见不远处的树下坐卧着一对男女。男子捂着右肩，眉头紧皱，显是忍者极大的疼痛，却吭也不吭一声。女子泪眼婆娑，十分担忧的问着：“游郎，是不是很疼？你若疼的受不住，就咬我吧，别忍者。”女子边说边将右手伸到男子嘴边。男子只缓缓抬起手握住女子的右手，只这动作，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似的。他勉强的笑道，“傻瓜，这点伤算不得什么。我们还是赶路吧。只怕我爹带人追来，我们就走不了了。”说罢，他费力的喘着粗气。
　　女子抹着泪，一脸心疼。“游郎，我们还是认输吧。你现在需要疗伤，我怕……”不待女子说完，男子便抢白道“你说什么呢，我们还不容易逃出来，岂可再认输回去。我便是死在外头，也绝不违背对你的誓言，娶那黄家毒女。”女子一脸感动，也不再说些丧气话，只小心的从裙裾上撕下一条麻布来，给男子包扎伤口。
　　就在女子刚刚给男子包扎完伤口，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连带着一片火光向他们靠近，女子见这阵势，面上露出慌张的神色，扶起男子就想离开。刚走两步，便被火光包围了。正对面站着一个红衣少女，长相甚是娇俏艳丽，火把上的焰火闪烁着光亮打在脸上，却是一脸的狠戾。
　　“哼，游子恺，你以为你还能逃的掉吗。今天你要么把命留下，要么和我回去成亲。”红衣少女厉声喝道，红色的嫁衣在夜风中猎猎起舞。殷莫邪暗暗赞叹，没想到黄家小女竟出落的如此娇艳，且那股子狠劲和她老子有的一拼。
　　那个被唤作游子恺的男子紧抿着嘴，没有作答。只抬起手中的剑，犹作困兽之斗。此时，便是瞎子也看得出，这男子已是强弩之末，此番选择，必是送死去的。身边的女子自然也看得清局势，缓缓拉下男子的胳膊，对着少女说道“黄姑娘，我与游郎两情相悦。你便是嫁入游家，也不会幸福的。何不给彼此一条退路。我与游郎会感激你一辈子的。”
　　“本姑娘才不稀罕你们的感激。你们这般毁我名声，我岂会轻易放过你们。既然你们如此不识趣，执意送死，就休怪我黄清零无情了。”说罢，执起长剑便飞身刺了过去。女子也并非看着那般娇弱，两条白绸从袖口蹿出，接下黄清零的招数。两人在林间缠斗起来，同黄清零一同来的家丁便趁机靠近，想将游子恺捆绑起来。他们只要把新郎官带回去即可，至于那女子的死活，与他们无关。女子见情人重伤之下难抵家丁的攻势，只得分心去帮他。却不想在黄清零面前落了颓势，黄清零一剑向她劈去，女子此时正一脚踹翻一个家丁，无神顾忌，堪堪挡住这来势汹涌的一剑，却依然被震的后退几步。黄清零复又提剑攻去，眼见就要刺入女子肩头，女子急忙去挡。却见她只是虚晃一招，竟转向自己的喉咙，此时再挡，已然来不及了。
　　男子转头瞧见这一幕，赤红了双眼，一声声嘶力竭的“玉书”，扑身而去，竟想徒手去接那致命的一剑。只是这生死一刻间，哪容得他飞身到前？眼见剑尖就要刺入女子喉间，黄清零却感觉手被什么东西一撞，吃痛的松了剑柄。女子这才死里逃生，扶助扑来的游子恺。
　　黄清零低头见地上滚落了一枚石子，正是击中自己的暗器。不由一怒，呵斥道“是谁？给我滚出来！躲在暗处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
　　“呵呵，如此没有教养，看来黄石那家伙家教不行啊。”殷莫邪笑着从树上跳下。
　　黄清零听对方竟直呼父亲名讳，不由得凝神看去。只见火光照耀下，一人身着黑衣劲装，向自己缓缓走来。那人脸上戴着青铜鬼面，在夜色之中显得甚为狰狞恐怖，配上那身黑衣，仿佛是从地底走出来的黑无常一般。只是那身段纤弱，仿若女子。
　　“你是男是女？为何带着面具，可是长相奇丑，见不得人啊。”虽然心中对此人身份有些顾忌，骄横惯了的她还是忍不住开口讽刺道。
　　殷莫邪也不计较，只是轻笑一声方道，“还不快带你的人离开，难道还想让老婆子替黄石老贼教教女儿不成。”
　　“你！竟敢侮辱我父亲。”黄清零气极，飞身攻来。还未近殷莫邪的身，便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弹了开来。而那殷莫邪却是半步未动。
　　黄清零见此人武功深不可测，心知与之动手讨不到什么便宜，只得愤怒的跺了几脚，带着家丁离开了 。
　　“多谢老前辈相救，玉书与游郎感激不尽。”在一旁的女子扶着游子恺倾身一拜。殷莫邪并未作答，只默默端详着眼前这对小情人。
　　“敢问前辈尊姓大名。他日子恺好报答前辈救命之恩。”
　　“不必，你怎知我便会轻易放你过去。”殷莫邪声音清冷，言语中态度暧昧，一时让游子恺愣住了，不知眼前这位神秘人物到底是敌是友。
　　“前辈……”游子恺欲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现在自己处于劣势，若真打斗起来，自己和玉书只怕只能做地下夫妻了。
　　“你们想走，可以。但只有一人能走。你们自己选择吧。”这声音仿佛厉鬼索命，游子恺只觉心“啪”的一声坠入冰窖一般，连带着手脚也冰冷异常。
　　“前辈，你杀了我吧。放子恺走……”那女子挡在游子恺面前，眼中原本燃起的希望此时已尽数灭去，只剩满目的绝望。
　　游子恺只拉着女子，并不做声。
　　殷莫邪见他不言，心中略感失望，没想到游家长子竟如此懦弱。面对生死抉择，竟不如一个女流之辈。
　　“哼，瞧瞧你的游郎，口口声声要遵守对你的誓言，却不敢为你去死”殷莫邪冷笑。
　　“不，不怪游郎。我爱他，只要他好好活着，这便足够了。前辈，你动手吧。玉书别无他求，但求你了结玉书之后，通知游家人把游郎接回去。他如今伤势严重，若不及时医治，只怕会留下后遗症。”说完，抬头，闭眼，表情决然。
　　“好，我便成全你。”见游子恺依然没有表示，殷莫邪便抬起右手，向那女子头盖骨拍去，暗暗的却掌握着力度。
　　就在手掌快触到女子的额头时，只见游子恺翻身而上，将玉书挡在身下。在她耳边喃喃道“我怎么舍得让你去死。”
　　玉书瞪圆了双眼，此时再翻身而上，哪里还来得及。原来，游子恺心中打着这算盘。他心知斗不过眼前的鬼面人，若当真只有一人能活着离开，那人一定要是玉书。而玉书，必然会争着去用自己的命换他的命。他索性默不作声，只在鬼面人动手之际，趁玉书懈怠之时，翻身挡在前面。这样，死的必然是自己。
　　只是，这疼痛却久久未降到身上。游子恺不禁诧异地回头看。面具挡住了那人的表情，但从她背手而立的姿态，已知她打算放过自己二人。连忙拉过玉书，磕头拜谢“多谢前辈不杀之恩”。
　　殷莫邪本就只是想试探二人，如今见二人感情至深，且这游家长子也确实是条汉子，不由心中赞许二分。
　　“既然你二人都想对方活着，老婆子我也就不造这份孽。只是我乃受人之托捉拿你二人，此番失信于人却是无可避免的了。但我从不做亏本的买卖，我从你身上拿走一样东西，便放你二人离开。可好？”
　　“不知前辈想要何物？”游子恺送了一口气，虽然不知谁还和自己有这么大的仇，请来如此高手捉拿自己，但能活着离开，已是万幸。
　　“你身上的玉佩。”
　　游子恺不禁一愣，身上的玉佩乃自己的贴身之物，从小到大从未摘下来过。却不知这鬼面人要去何用。
　　见游子恺犹疑，殷莫邪有些不耐，“怎的？舍不得？”
　　“不，不。前辈想要，晚生自是不敢私藏。只是前辈要去何用？不知……”
　　“这你不必知道。”不待他说完，殷莫邪便打断了他的话。
　　游子恺无奈，只得解了身上的玉佩，双手奉上。
　　殷莫邪拿过玉佩，丢下一瓶上好的伤药，便闪身消失了。
　　游子恺和玉书愣愣的看着地上的药瓶，至此都没弄清楚这鬼面人到底是何来头。到底是来帮助二人的，还是趁火打劫来的。
　　怀着疑问，二人却也不敢久留。互相上了药，便急忙搀扶着上路了。只怕以后，需得亡命天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