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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躲过一世,三年何妨 ...

  •   天色微亮时,睡意才袭来,顾不得快及了要起的时辰,躺在床榻上昏然睡去。醒来时是由着温陵南的脚步声太响,嘴里还嚷嚷着喊让他醒醒。
      “哥,你近来是不是睡得有些多了?可那些庸医都说你没病,青檀也不愿来见你!”
      温弥汜只是躺在床榻上时间愈发长了而已,又哪是睡得多了。温家的生意一日两日不管也不会如何,何况还有那个带着半边银面具的男人兼顾着。
      躺的太久有些昏沉,他坐起来衣衫有些不整,神色颓靡,“不碍事。你慌慌张张的,寻我有事?”
      温陵南把温弥汜从头到尾打量一次,“哥……”
      “说。”
      “唤春阁被改成了茶楼,我命人去查了,说是那人替所有人赎了身让他们离开了。”温陵南张张口,还想再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接着说。”
      “那成日在姬宁晔那的小倌说……”温陵南咽了口口水,换作往常他都怕被温弥汜去了舌头,但见了温弥汜这般的模样,还是告诉他为好。于是温陵南又接着说道:“那日姬宁晔和那小倌打赌,说半月便……便让你成他的人,如若不然便替他们所有人赎身。但是不知怎么回事,这不还不及半月……”
      “知道了。”
      “啊?”温陵南大叫一声,要命的,你究竟知道什么呀?那姬宁晔拿你当玩物呢!想了想,忍不住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他究竟是不是青檀?”虽说那日温弥汜早已答过,但他却只觉那是为了让他不再说下去。可他恨不得把温弥汜这些日子半死不活的样子都说给青檀听!
      “是,又不是。”
      温陵南瞪大了眼睛,又大叫一声,他不懂温弥汜的意思,“啊?”
      “不要一惊一乍的,你出去。”
      “可是……”
      “出去。”
      “哦。”
      让他出去也就罢了,被当成赌注他哥自然是不开心的。出乎他意料的是,半个时辰后温弥汜梳洗后,衣冠整齐得走出了温家宅子,看方向没错的话他要去的地方该是唤春阁。
      “哟,温陵南。”
      又是他!
      温陵南都懒得转头看他:“你烦不烦啊!谁允你进出温府的?”
      程旭脸皮厚得很,“温老爷啊!再怎么说我们两家虽算不上世交,但好歹也在方家和你家之间选了你家吧?”
      “我不管这些的!你愿意叨叨这些生意上的事不如去寻我哥说!”
      “你哥现在也不管这些不是,似乎好些日子没去查账了吧?”
      一说到此事温陵南就火大,他能纨绔的原因还不是由着他哥一直给他撑腰,要是温弥汜从此一蹶不振,那他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要你管!”
      “我是不管,可是啊,我知道这青城除了唤春阁还有更好的去处。去不去?马车在门口都备下了!”
      温陵南一喜,不动神色得转过头:“真的?你会如此好心?”
      “我不至于把温家二少爷给卖了吧?去瞅瞅不就清楚了?”
      “那……就姑且信你一回!”
      -
      唤春阁改成了茶楼,龙飞凤舞的“唤春阁”三字招牌和周遭圈成花形状的缎子自然也被拆了下来。脂粉的味道还未完全散去,茶香是半点也无充斥在这楼宇。这条街本该是热闹到天明前才是,如今这整座青城都闻名的唤春阁招牌都被它主子一个不开心给拆了,这景象自然惨淡的不复往日。
      门还是如常启开的,就像这木门、这纸窗浑然不觉这里、这个时辰,已然不欢迎来客。
      紫色衣摆掠过门槛。
      “来了。”是温弥汜认识的。他抬眼看温弥汜一眼,两个梨涡略现,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我知道你会来。”
      流煜放两个空杯在桌上,拉开凳子,示意温弥汜过去坐。待温弥汜坐下,便给他跟前的茶杯里斟了八分满的茶水,还热着,冒着烟气。
      温弥汜不是问流煜,而是陈述了一个事实“是他。”
      “不。青檀不过是见了姬宁晔生得实在好看,变成了他的模样罢了。”
      没有丝毫破绽,梨涡的深度还和方才一样,笑也存满了善意。
      温弥汜端起茶,喝一口,放下茶盏,流煜也同样无法从温弥汜的神情动作上看出什么。
      “我对姬宁晔更有心一些。”
      流煜刚端起茶盏的手颤抖了一下,茶水险些洒出来,也不凑到嘴边就重新放回了桌上。皱起秀眉,抿了抿嘴唇,“那你当青檀是什么?想要就要,想弃便随手一扔的物件么?”
      “是他自己选的。”从温弥汜脸上还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是了,温弥汜是没变,还是原来的性格。只是流煜再不得他的信任了,温弥汜也不会再把自己的打算都告诉流煜,所以流煜觉得看不透温弥汜也是自然,觉得温弥汜是个始乱终弃的人,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想明白后,流煜松了眉。
      “那现在姬宁晔在你心上?”
      “是。我是来寻他的,他在哪?”
      薄情?这两个从来与他家大人无关的词在流煜心中和温弥汜牵连起来了,“他可能并不如青檀一般真心。去书院的后山里了。”
      稍稍点头示意后,不多留,“那又如何?告辞了。”
      “唤春阁”的前厅里又只剩流煜一人独坐,他望着门外昏暗的一片夜色,眸子里的光忽明忽暗。
      -
      青城书院,温弥汜来青城之时也是有所耳闻,顶顶出名的还是那青城书院曾出过一毫无身家背景的丞相。历来王朝都以有官垄世袭之风,寒门子弟纵然惊才绝艳也难爬到丞相这等高位。自然,这不过是个口口相传的故事,是真是假,那丞相姓谁名谁,家住何处,都无从考证。
      但纵然到了如今,每年是时候了,到这青城书院来求学的依旧络绎不绝。似乎所有人都对那个也不知是真是假的传说深信不疑,只巴望着自己能是下个如此好运的人。
      姬宁晔走进山洞,看一眼那破败到似乎一承重就要支离破碎的躺椅。这躺椅实则没有这般弱不经风,前些日子他便是躺在着椅子上醒来的。面前是那原先放着水晶棺的地方,地面的土石被压地格外平整,颜色也与边上的地面有些不同。
      毕竟是许多许多年了……
      姬宁晔盘膝坐下,试着运转体内的灵力,蛇王的内丹浮在青檀的丹田里。以这内丹蕴含的灵力,加之吞服一些固本的丹药,姬宁晔可以纵观整个国家内发生的事,细微到飞鸟的大小。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当初要得到这内丹,得不到这内丹便找不到他要找的人。
      噗——体内灵力躁动,姬宁晔已然压制不住,一口鲜血喷出来,染红一块他跟前的石土。之所以体内的灵力会如此躁动,原因之一是因为这和姬宁晔并非同源,原因之二便是他在人间需要压制着这灵力,不能让旁人发觉。
      过于庞大的灵力,会招来太多麻烦。
      姬宁晔没有嘴边残留着淌下未凝结的血,鼻息间斥着血腥味。他眯起眼睛,就在这时清晨第一缕光洒进山洞里。
      “天亮了,也该……回去了。”低低的嗓音,由着刚才吐过血还有些沙哑,听起来却另有一番味道。他站起来,拍拍衣衫,轻声抱怨,“还要爬山。”他说的回去便是回妖域,那峰入云端的山峰是妖域的入口,凡人是断断爬不上去的。现下他不得随意动用过多灵力,爬那山也够吃力的。
      “回哪去?”初生的光在洞口为那人拉出一个长长的影子。
      姬宁晔看清那人模样后皱了皱眉,“温弥汜?”
      温弥汜不应他,走到他跟前,拉过他的手,食指和中指搭上他的脉搏:“病了……”温弥汜跟着也蹙起了眉,另一只手抚去姬宁晔唇边的残血。
      姬宁晔甩开温弥汜的手,后退两步和他保持距离,“你才病了不是?我去哪里与你……何干?”说到最后,他喉间便像平白生出了根鱼刺。与你何干,这四个字险些哽在喉咙里,说出口时还伴着隐隐的刺痛。
      “咳咳——”方才被温弥汜触过的唇边,又被新涌出的血液沾染,姬宁晔弯下腰,咳嗽不止,地上又多出一滩一滩散发着血腥味的浓重血红,身子周围泛起隐隐绿光。他抬起头来,发丝掺着汗液凌乱得搭在脸侧,玩心起了,勾勾嘴角,暗夜静泊一般的眸子泛起光亮:“我这咳出的血可是要喝人血来补的。你再不逃,可说不得就要被小爷吸干了。”
      妖治的笑,周身的绿光越发亮了,眸子里瞳变成了蛇瞳的模样。姬宁晔一步一步靠近温弥汜,温弥汜定定得站在那,不向前也不后退。
      快要到温弥汜跟前了,姬宁晔脸上的笑更浓郁了,“怎么?怕得迈不开腿了?”话音才落,脚下一个趑趄,眼看着就要跌倒,触到他的不是冰冷的地面,而是一个人,那人上前一步把他搂在怀里。
      姬宁晔恼羞盛怒,推开温弥汜,冲他吼:“滚。”那人竟不怕,纵然不怕,那谁见过他这般狼狈的模样?按着他的性子,见过他这般模样的人都该死。
      “喝血会好些么?”温弥汜重新把人搂进怀里,手腕伸到他口唇边。
      姬宁晔一阵气血翻腾,再没力气吼出声,只能瞪着一双桃花眼,就像要吃了温弥汜一般。他的嘴紧闭着,把从喉间溢出的血又再咽了回去,口唇间隐隐约约湿润的红色,像是女子的红妆。秀眉紧蹙,伸手牢牢抓住温弥汜的衣襟,用力扯开,“你就不怕死么?见了我这副模样……就该……”
      就该——死!
      “我知道,那夜唤春阁里见你便知道你是妖。”
      温弥汜的衣襟被姬宁晔扯开,姬宁晔勉强直起些身子,靠上那人的肩头,作势要一口咬下去。火热的唇慢慢启开,又一口鲜血喷出,染在温弥汜的肩胛上。
      “呵,唬你的。小爷我才不稀罕你的血……”说完这句话姬宁晔便昏在温弥汜怀里,纵然他已有千年修为,但终究还是耐不得这灵力对他身子的摧残。
      -
      姬宁晔意识恢复许久了,体内灵力也已然不再躁动,下一次复发想来至少也要月余之后。平躺在斥着淡淡紫檀香的床榻上,感受着周遭气息,竟觉得安逸。
      他感觉得到,温弥汜就坐在离床榻不远处,似乎还在看着他。
      他这样一直躺下去,也不错?不。皱了皱眉头,还是睁开眼睛,身子格外重,要废好大的力气才把身子撑起一点。
      “醒了?”温弥汜过去扶他,并让下人去准备些容易消化的吃食送上来。
      姬宁晔勾勾嘴角俏皮得笑,笑得脸色也不再那么苍白了:“我吃那些个凡人吃的东西可没用的,得喝血。”
      温弥汜还是和那时同一样的动作,把手腕伸到姬宁晔唇边,面无表情地看他。
      姬宁晔轻哼一声,笑得更人畜无害了,拍开他的手,“你的不行,要童子血。你——不是了吧。”说完贝齿一露,自顾自地大笑起来。
      温弥汜一怔,“那别喝了。”
      “不喝,说不定会死。”说着冲温弥汜眨眨眼睛,抿抿唇,眸子黯下去,“死了也是替人间除害罢了。毕竟小爷是只妖,对吧?”黯下去的眸子突然又亮起来,恢复了神采,“可是,你喜欢我,不舍得我死。是喜欢到替我杀人取血,还是喜欢到给我陪葬?恩?”
      等了一会,没有回音。姬宁晔猛地从温弥汜怀里直起身子,突然变了脸,一脸淡漠,眸子蒙上阴沉,“都不行?那就给小爷滚。”下了床铺,伸手一挥,一瞬便衣衫袜履整齐。
      “你想要的话,都可以。”
      姬宁晔脚步停住了,背对着温弥汜,站在门口,心脏像被人捏住了一般,挤压得疼。
      此时,门被不识趣得推开,推开门之前已然有声音传来,“少爷,少爷。老爷……老爷……老爷说要再给你寻一门亲事!可是,青檀……啊!青檀!”门一开,便撞见了话语中的人,一惊,重新关上门,“少夫人回来了自然不要亲事了,那……那……沐翎先下去了,少爷得了空再去寻老爷罢。”说着生怕姬宁晔要对他动手似得,沐翎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宁晔想要的话,都可以。”温弥汜站起来,直视着姬宁晔的背影,一个笑出现在温弥汜脸上,和那一夜篝火旁的笑同一般柔和,细微,迷人。可惜这不再姬宁晔的记忆里。
      “那好啊,不如你也不要再管温府上下,跟小爷去妖域吧?”姬宁晔转过身,一脸知道你做不到的形容,“修成妖,地上畏惧,天上厌弃。再修行万年十万年百万年,堕魔遭天界诸神诛杀,如何?”
      姬宁晔猜了一下被抽空的记忆,八九不离十。从前他便认识眼前这个人。却不明白得很,自己如何能蠢到如此境地。隐约还记得去妖域寻了蛇王内丹,和在那轮回河水里淌了许多年的事,真不值。
      有些委屈,有些愕然,深吸口气,他什么时候如此优柔寡断了?
      笑已经隐去了,温弥汜脸上还是如旧时一样的模样,什么都看不出。
      “青檀也是瞎了眼。”知道青檀许就是他自己。“怎么会嫁于你?”知道许是他自愿的。“作为个男子,尊严什么的都不要了吗?他真蠢!愚蠢至极!”越说越激动,激动得眼眶都红了,怎么会这样难过?
      温老爷从远处疾步走来,气得声音都有些发抖了,“你个不孝子!事到如今,你还和此人来往!还不娶亲了?不用商量了!过几日就娶亲!”
      姬宁晔红着的眼着实有些吓人,温老爷怎的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青公子,您的大恩我没齿难忘,也并不觉得男风如何见不得人。倘若你与别的男子结发,我定派人送去贺礼,祝你们白头。但是,温弥汜不行,希望您能见谅。如果可以的话,不希望你们之间再有往来了。”
      “老头儿,小爷我的事也是你能管的?”说着瞪大了发红的眼睛,“你是不是觉得活得太久了?要不要我帮你?”眸间绿光一闪,手已然掐上温老爷的脖子。
      温老爷被姬宁晔掐得面色通红,浑浊发黄的眼珠里透出一些湿气,“请……请你放过弥祀……放过温家吧……”
      温弥汜上前抓住姬宁晔的手腕,用了力气,“放手。”
      好冷,简直冷得刺骨。手渐渐松了,放开温老爷,垂下眸子。
      “他是我父亲。”
      姬宁晔气息有些不稳,愿未愈合的经脉又破损一些,嘴角淌出鲜红的血液,“与我何干?我想杀谁便杀谁!”
      “也是你父亲。”
      “……”
      温老爷气喘吁吁得一直重复着不孝子三字,显然被气得不轻。姬宁晔脸色难看得转头,如今的姬宁晔在温老爷眼中就如同能食人的山野妖怪,顿时不再念叨。
      姬宁晔变脸如翻书,笑着对温老爷道,“如你所愿。”而后看向温弥汜,“听温老爷的话,好好娶亲,你娶亲那一日,我定命人送来价值连城的贺礼,祝,你,们,白,头。”
      雾起,人与那雾一同消散不见。
      “来人,把这不孝子给我绑起来,不准他出房门半步!”
      -
      “送去了?”姬宁晔又倒一杯酒,灌下去,“再去拿些酒来。”
      流煜站着,半嘲笑半心疼,姬宁晔狼狈的模样,他见得越发多了,“这可不像你啊,这般喜欢他?”
      “别废话,去拿酒。”姬宁晔瞪流煜一眼,看着他出门又回来。
      酒被重重得放上桌子,响声让姬宁晔清醒几分,明明抽掉了自己的记忆,怎的还如此不快活呢?
      那褐色的酒瓶,还是一个,没有变成两个再变成三个。
      “告诉九幽,让他来接小爷回妖域。”
      “嗯。”不愿再看下去,低下头,就想离开。
      “等等。”
      “怎么了?”流煜回头,皱眉,抿唇,梨涡隐隐约约。
      “那药,你没吃。就扔了吧。”说着一个瓶子扔到流煜手里,“这给你,伺候朕的酬劳,很高吧?很值吧?你小子,运气真真是好啊……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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