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坏游戏》痛亂失覚

2、第二章

　　第二章
　　【呐......代替我......杀了他们吧】

　　“唔......”言羽是被痛醒的，那是一种由骨髓里传出的疼痛。就像用锋利的剃骨刀一点一点剃掉骨上粘连的筋、肉，又用一把铁锤重重敲开来，小心地喝尽骨髓后，用一架纺锤机认认真真地缝合起来。
　　至少没落下残疾，言羽自我安慰道。
　　也是很奇怪，像是骨骼里就能长肉一样，全身上下除了表面伤痕累累，筋骨倒真没伤到太多。但言羽分明记得自己至少骨折了三处，不过浑浑噩噩的脑袋不容许他多想，撑着墙站起来，佝偻着脊背，眼前模糊一片，只知道全部都是红色，红色与四周的黑色融合在一起，影影绰绰。
　　随着身体的苏醒，所有的感知慢慢地回来。踉跄走了几步，言羽脚尖受到了阻碍，一个重心不稳跪在了地上，他伸出手向前探去，指尖所触及到的是熟悉的粘稠。感受到手上粘稠的液体，言羽先是愣了愣，大脑受到过撞击后一时间反应不知迟钝了多少。直到尝到了口腔里早已习惯的血腥，以及，眼前逐渐恢复的清明，他才惊慌失措地滚到一旁去，干呕起来。
　　一地狼藉。几个挑事的教会青年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目眦尽裂，像是死前见到了全世界最可怕的东西，然而眼眶却是黑色的窟窿，浑浊的眼球早已不翼而飞。内脏被抛了一地，青年全身却没一处血口，只有血从七窍里汩汩地流淌出来，就像是恶魔把利爪从口腔里伸入，活活地拽出肾脾、肠子、肺部，不屑地抛在地上，胡乱地在身体内部狠搅一通，终于发现了被全身最鲜美的血供养着的、跳动着的、可爱的心脏，小心翼翼地把心捧出来，奉若至宝，然后——开心地、把它撕碎！
　　鲜血仍然在流出、蔓延，带着腥甜的气息，逐渐向低洼处扩展羽翼，直到触碰到言羽跪着支撑着身体的手，才以极快的速度沿着手掌的边缘勾勒，然后意犹未尽地慢慢的继续向四周流淌。
　　言羽半长的墨色发丝随着甜腥的风飘扬，融入了黑暗中，分不清边际。他就一直跪在那里，没有哭、没有笑，面无表情的，像是在沉思，却是在审视。突然间，他奔跑起来，不顾散架似的痛、不顾身上的血，就一直跑，没命地跑，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即便摔倒也立刻跳起来奔跑。
　　没有方向，没有目标，全身上下所有的细胞都叫嚣着想要逃离，逃离这个国度，离开这个世界。
　　不知跑了多久，他再也没有丝毫力气，就像发条中断了的玩具，摔倒在冰凉的地上。努力几次也没能再爬起来，就干脆趴在地上，瞪着眼睛大口大口喘气，一动也不动。
　　已近黄昏，熏黄的太阳浸在晚霞里，胭脂色的火烧云给太阳镀上了一抹艳红。偶尔远处掠过一队白鸽，洁白的羽翼迎风招展，在灿烂的霞光里鸟背上也染上了娇俏的红色。
　　这真是个祥和、美好的世界，有神在默默地守护着一切。至少在这个国度，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浑身的热气像被抽干一样，奔跑出的汗水在和风中像是彻骨的寒泉。黑色的碎发贴在脸上，神经麻木，言羽感觉不到疼痛，他只觉得冷、刺骨的冷。
　　不知何时，一片阴翳笼罩了他，遮挡了大半的光亮。言羽空洞地仰头，发现一把复古的油纸伞出现在头上，这个时候已经鲜有人用这种伞了。再往下看，是一个瘦弱的白发少年，身量纤细。
　　白发少年逆着光，纤长的影子遮蔽了言羽的身形。身后是霞光绚烂，洒在银白色的发丝上，带着诡谲的红。少年发丝看起来柔软得不可思议，在晚风中，自然而然地飘起，在夕阳下是一片眩乱。
　　言羽借着身侧的光望去，却正对上少年鲜红色的眸子。眸色本来浅淡，乍一看似是没有焦距，但言羽清楚地察觉到，少年正在认真地凝视他。这种感觉很古怪，就像是被猎人盯上了一样，然而少年红色的眼睛却古井无波，没有丝毫威胁、也没有恶意，甚至带着少年特有的天真单纯。
　　在炫目的夕阳下，白发少年背负着漫天的霞色，血红色的眼睛注视着他，随着晚风身形飘忽不定、摇摇欲坠，发丝细腻柔软，飘荡着、几分凌乱。
　　白发少年身体晃了晃，俯视着言羽，轻飘飘地开口：“你，想变强吗？”
　　赤红色的瞳孔在昏黄的夕日下透亮清澈，似是融化了天穹的星星，细细碎碎地揉碎了漫天的星光，倒映着言羽的影子，却宛如陷入了深深的牢笼，无所遁形。
　　言羽仰着头，沉郁的眼睛渐渐闪烁出少许光来。像是从昏沉的黑色的海平面处照亮的一线曙光，再伴着翻滚的珍珠般的波浪，徜徉、飘荡到附近海域，波光粼粼地荡漾出涟漪，又融入无边的墨色中。
　　记忆走马观花地翻滚，追击、血色、逃走、撕裂......如果，变强的话？
　　但是，相信一个凭空出现的怪人，值得吗？
　　就算是一无所有的我，也能变强吗？
　　别开玩笑了！会死的吧！
　　“可以的哦。”白发少年半跪下来，一只手搭在膝盖上，半眯着眼睛微笑着，血色的眼睛里盛满了光，仿佛马上就要溢出来。
　　好看的眼睛弯成月牙状，少年认真地笑着，即使言羽直觉得由骨子里透出了丝丝寒意。
　　“喏，”一把轻巧的柳叶刀被递到手中。柳刀刀柄通体镀银，黄昏下反射着淡淡的金属光泽。刀刃轻薄如纸，在刀尖处轻轻上挑，挑起了一刃锋利的冷光。
　　白发少年笑得很开心，低低的略带稚气的少年音在耳边，言羽手中的柳刀镜面般透彻的刀刃倒映出少年银白色的头发和赤色的奇异的眼瞳，在薄厚分明的刃面上模糊、扭曲。
　　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
　　言羽一把甩开了柳刀。慌乱中，言羽瞪大了眼睛——锋利的刀尖轻盈地划过一道银色的弧线，在少年本就白得不寻常的脸上划出一抹血痕。啪的一声，小刀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少年微笑着看着言羽，神色丝毫未变，像是根本就不知痛为何物的精致得过分的人偶。
　　一滴殷红的血缓缓在伤口处凝聚，滑过少年略显惨白的脸，滴落在言羽支撑着身体的手背上。
　　“你......怎样？”虽然看起来是个怪物。
　　然后就看到白发少年微微睁大了眼睛，似是不可置信，天真地笑起来：“被关心了呢！真是......好久都没有过了呢。”说着，少年垂下了睫羽，血色的眼睛沉入一丝莫名的情绪。不过很快就重回清澈，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注意到细微的变化，言羽的眼眸暗了暗。
　　“好开心啊......阿羽，我真的好开心！”柳刀不知何时已经被捡了起来，少年轻轻笑着，黄昏下，白色发丝一片眩乱。
　　正在怀疑于名字的暴露，倏地，言羽被强大的力道压倒在地。
　　不知道眼前的看似瘦弱的少年从哪里来的如此大的力气，身上负有伤的言羽已为鱼肉，恶狠狠地瞪着身上的白发少年：“......你想干什么？”
　　少年不回答，自顾自地擦干净刀刃上的血，执刀逼近了言羽的脸。
　　“你！？”言羽咬着牙，不敢动分毫。
　　“别动，”少年微微皱了皱眉，随即又舒展了笑容，“放心，不会痛的。”
　　刀尖反着银光，抵在言羽的脸上。言羽能清楚地感受到接触处微微的凉意，克制着面部的每一处肌肉，他没机会分神去想脸是不是僵掉了。
　　白发少年认真地看着他，像是看心爱的玩偶，他抽出执刀的大拇指在言羽脸上轻轻揩了一下，然后像得到糖的孩子一样快乐地笑了起来。
　　清脆的少年音在耳侧响起，不同的是，像是在变声期一样，稍带了几分喑哑，平添了几分鬼魅。
　　修长的食指压在刀背上，稍用力，鲜血沿着刀刃滑下，淌到了少年白皙的手上，又沿着指腹流指手心，“滴答”一声破碎在地面上。
　　饶有兴味地盯着血色，白发少年笑意加深，故意凑到言羽耳边去，喃喃道：“......想活下来吗？”
　　再也不管会不会受伤，言羽一把推开少年，疯狂地跑出去。心跳如擂鼓，想活下去吗？废话！当然想啊！所以啊？逃吧！逃离这里！离开这个疯子！想变强吗？闭嘴！不可能的吧？！
　　少年没有阻拦，也没有追逐，他缓缓地站起身来，盯着手中柳刀上猩红的血，慢慢地凑上去，眯着眼舔舐起来。
　　阿羽的血......真的......好甜啊......
　　......好甜啊......
　　阿羽......你逃不掉的......逃不掉......
　　夕阳西下，拥有着银白色发丝的单薄少年，望着猎物逃离的拐角处，轻轻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