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逃离古代的路上》黑云压城城会玩

6、回忆

　　“别动，我是背你，又不是要掳你。”
　　叶长秋把背上的人向上托一下，继续艰难地龟行。
　　“我们素不相识，你不必为我如此，你放我下来，我能走。”
　　说着云璃又想挣扎着下来，让她一个陌生女子背着自己，心里十分别扭，更何况她背上还有伤，自己再怎么还没严重到要她一个伤者背负的地步。
　　“我都给你脚固定上了，怎么走？再走又加重伤势了。你也不必在意，我只是还你刚才的人情而已。”说到最后，叶长秋看了眼搭在自己肩上的云璃的手，那月牙印在嫩白细滑的皮肤上清晰而刺目，甚至已涌出点点血迹。
　　她感觉到叶长秋的手紧紧抓着她的小腿，异样的感觉让她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又想挣脱下来。
　　“让我省点心吧柳姑娘，你再别扭我们又得挨到什么时候才能出去？你也不用担心我的伤，如果真的疼到走不了，我也不会逞强。”
　　知道反抗无用，背上的人不再挣扎，安静地伏在叶长秋背上，默认了叶长秋背自己的事实。伏在她肩上，看着她乌黑的长发被薄汗粘在额上，她脸部轮廓优美，线条清晰，一双浓淡相宜，修长的眉毛格外夺人目光，那双眼睛更是黑得发亮，却有一丝郁郁藏在其中，诱人深探，她随意淡然，不拘小节，这份气质让人为之侧目。
　　“对了，我想起一事情问你。”
　　“何事？”
　　“柳姑娘气质不凡，从容沉着，面对强敌环伺也不畏惧，怎么昨晚会这么怕雷呢？”
　　云璃陡然变了脸色，面色些许的苍白，轻扶在叶长秋肩上的手也不自觉得紧握了起来，半晌无语。感觉到此话一出气氛的变化，叶长秋缓下了脚步，她猜事情就不简单。
　　“不好意思，无意探听你的秘密，你可以不用回答。”叶长秋将她向上托了托又继续走路。
　　背上的云璃默不作声，眼眸却暗了下来。
　　云璃的母妃温妃，地位并不高，虽然貌美不凡，但在后宫众多绝色佳丽中并不格外出类拔萃，性子也恬淡不喜与妃嫔争宠，皇帝偶尔想起来会前去瞧瞧，但每月累积下来也就两三天。
　　温妃身体在云璃五岁时开始慢慢变差，皇帝也只是吩咐好好用药补着，以后便甚少过来探望。
　　在云璃七岁时的一个晚上，云璃清楚地记得那天，暴雨倾盆，电闪雷鸣，她忽然在梦中惊醒，心中恐惧，跑去母妃的寝宫，母妃在午夜依然被咳嗽折磨得无法入睡，趴在床边无力地喘着，小云璃乖巧地拍着母妃脊背，希望自己能让母妃舒服一点，母妃虚弱地朝她笑笑，虽然满脸病容，但她的笑容还是那么美丽和温柔。
　　“璃儿。”
　　“母妃，我在这。”
　　“璃儿。”
　　“母妃，璃儿在。”
　　母妃的手抚着她的脸，满含温柔。
　　“我的璃儿，还这么年幼，叫母妃怎放心走……”
　　“母妃，你要去何处？” 虽然年幼，但是早早成熟的云璃似乎意识到病重的母妃说的“走”是什么意思，她一把拉住母妃的手，紧张的问。
　　“母妃哪都不去，母妃就在此陪你。不会丢下你的。”她似乎听到母妃叹了口气。
　　“母妃，你不要离开我，我一个人害怕……我怕黑，还怕雷……你走了就没人疼我了，没人抱我……我不要你走……”小云璃紧紧揪着母妃的衣服，糯糯的声音带着哭腔，听得人揪心。
　　母妃将她抱在怀里，下巴顶着她的脑袋，无声的泪顺着脸颊滴进了云璃漆黑的头发里。
　　“我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
　　渐渐地，云璃累了，窝在母妃的怀里睡去，小脸上还挂着一串泪珠。
　　窗外的雨一直下，闪电倏而照亮屋子，紧接着就是一声振聋发聩地炸雷响起。小云璃被炸雷惊醒，母妃还紧紧环抱着她，她惊慌地往母妃的怀里又钻了钻，却感觉母妃身体冰凉僵硬，不见母妃有任何动静。
　　她猛然抬起头，颤抖着叫了声：“母妃？”
　　无人应答。
　　她使劲摇着母妃的身体，想要把她叫醒。
　　“母妃，你不要睡！我害怕，我一个人害怕……你醒来好不好！不要丢下我！不要！不要！我害怕！”
　　母妃却依旧毫无动静，原本紧紧搂着她的手在她的大力动作下，沉沉地垂下，摔在床上。
　　看着母妃紧闭的眼睛，云璃似乎知道那双温柔美丽的眼眸再也不会静静地含笑地注视着她了，母妃还是丢下她了……小云璃扑在母妃身上，撕心裂肺的哭声在雷雨中响彻了整个寝宫……

　　“我曾经也非常害怕打雷，”叶长秋淡淡的声音将云璃拉出那个濒临崩溃的夜晚，“我都八岁有一次还因为打雷而怕得不敢上厕所……就是出恭，结果尿在床上。”
　　云璃从回忆里醒来，听到她的话露出了一丝笑容，却没言语。
　　“我的母亲在我十一岁时去世了。在她去世之前我并没有多害怕打雷，因为总有她将我搂在怀中捂着我的耳朵，有时也会剥一颗酸酸的糖放在我嘴里，转移我的注意。”云璃敛去了笑容，静静看着她因为背负着自己而微微发红出汗的脸庞。
　　“呼……在她去世后第一个打雷的傍晚，我的父亲还在工作，我赤脚跑出了家在雨中哭喊，家里已没有我的安全感。从此，我便过了好多年只要打雷就哭喊发疯的日子，打雷成了我的噩梦。”
　　云璃抱紧了她的脖子轻轻问：“你如今不怕了么？”
　　“在我大概十四岁时，又是一个电闪雷鸣的夏夜。我依旧怕，但毕竟大了，不再吓到哭喊不止，我颤抖着缩在窗口望着门外，盼望父亲能赶快回来……我看到了，我的父亲跌跌撞撞进了门，浑身雨水滴滴答答流着，胳膊处还有一处擦伤在流血，他担心我害怕，丢下了工作跑回来陪我。而我终于在那一晚，决定长大，决定自己克服恐惧不再拖累他。我逼自己睁开眼，逼自己看着漆黑可怕的天空，逼自己朝震聋发聩的雷声大声呼喊……”
　　“结果呢？”云璃自动进入听故事模式，听到叶长秋停下就问道。
　　叶长秋敛了些激动的情绪，转换了语气，轻笑道：“结果多么明了，否则昨天晚上有个人就要一个人在荒山野地哭爹喊娘一整晚了。”
　　“你……”云璃张口结舌，叶长秋忽然的调侃让她觉得挺意外。
　　“开个玩笑。总之，我的意思就是，外在的依靠总是暂时的，会有消失的那天，只有自己去克服，去战胜困难，才能做自己永远的依靠。”
　　云璃若有所思并未说话。良久，叶长秋好像听到一声弱不可闻的叹息，云璃开口淡淡的口气道：“你有一个好父亲。”
　　怎么突然说这个？
　　叶长秋“哦？”了一声，云璃笑：“也有一个好母亲。”
　　叶长秋侧头看她，云璃认真盯着她道：“他们也有一个好孩子。”
　　叶长秋勾起嘴角一笑，没有再说话，一步一步缓慢地走，抬头看着蓝得刺眼的天空，让阳光蒸发眼底隐隐的泪水……她多么希望刚才那个结局是真的啊，事实上她的父亲在那晚并没有站在她面前，而是在奔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当场死亡。
　　“还没好好的感受，雪花绽放的气候，我们一起颤抖会更明白，什么是温柔。还没跟你牵着手，走过荒芜的沙丘，可能从此以后，学会珍惜，天长和地久。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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