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黄泉开客栈》西风锦

14、长生涸（三）

　　万户侯萧巍又将江氏母子接了回来，安排在了最西边的院子里，这里常年冷清，除了一个端茶送水的丑婢女，就是一个又聋又哑还驼背的苦力了，这二人每日伺候着一对年轻母子。不是因为这对母子不受宠，而是因为太受宠，如此，只为多积阴德。

　　屋子边上的台阶因常年潮湿生了一层青绿色的苔藓,每次一下完雨更是油光发亮。远远看去，就像是铺上了一层绿油油的地毯。

　　纪长安顺着一缕芬芳漫步至屋内，屋子里摆设单一，一张木桌，四把椅子，可是说是非常简陋了。

　　“慢点，小心烫。”淡淡的声音从里屋传出来，纪长安跟着进去。

　　一白衣少年坐在床沿边伺候着一个妇人吃药，应该是药，那妇人每喝一口都要皱一下眉头。

　　“这是萧怀昱？”纪长安仔细看了几眼白衣少年，比起酒肆里那时而癫狂的样子，现在的他还真是稚嫩。

　　少年又淡淡道：“吃完这些，就睡吧。我今晚应是不回来了。”

　　妇人微微愣了下，问道：“你去哪儿？”

　　她一开口，纪长安一惊，听这声音如黄鹂出谷，清脆动听，应是十六七岁少女的声音，可眼前这个妇人，再怎么打扮也都像三十以上，四十以内的样子。她手脚都缠着厚厚的白布，应是断了。

　　萧怀昱突然笑了，笑容格外温柔，“我听萍秋说檀师父今早回来了，我想过去看看。”萍秋则是伺候在这里的丑婢女。

　　仿若看穿了儿子的心事，江紫衣跟着温笑，“你是想去找阿沅吧。”

　　听到‘阿沅’二字，萧怀昱耳垂就微微泛红了，虽笑着，眼神里又多了些腼腆与难为情。

　　江紫衣笑着道：“他们走了得有两年了吧。”

　　萧怀昱道：“是一年十个月零三天。”

　　江紫衣颇为惊讶，随即转惊为笑，道：“你这身不好看，阿沅喜欢蓝色。”

　　萧怀昱忙起身，“我这就去换。”他说着便放下了空碗跑出去。

　　江紫衣在身后叮嘱，“莫错了，是淡蓝色。”

　　萧怀昱换了一袭淡蓝色的新衣裳，还精心打扮了一番才去的前院。纪长安看着这前面自打回房换衣服就一直乐的频频笑出声，活脱脱一个情窦初开的纯情少年。

　　打听到檀姝沅在侯府门外搭棚施粥，萧怀昱扛了一袋米，拎了一桶清水过去。

　　刚一出门便看见人群中的那抹淡淡芳兰，女子面似娇花，身若扶柳，长发垂腰，自形的一副最美的风景画。而让萧怀昱笑容僵在脸上的是女子身旁同样穿着蓝衣的男子，二人言笑晏晏好不羡煞人。

　　他抓着水桶的手在用力，可还是故作一副笑颜，唤了一声“阿沅”走了过去。

　　纪长安看来这女子也不过盈盈十七的年纪，身着打扮也不是如何华贵，简单的一抹淡蓝色衣裙，一张圆圆的鹅蛋脸，双眉弯弯，眸子黑亮，一颦一笑间双颊上不时的浮现出一对深深地梨涡，甚是清丽脱俗，容色照人。

　　“阿昱？”檀姝沅回身见是萧怀昱，先是惊讶，后又帮忙卸下米粮，开口便是惊喜地问：“你……回来了？”

　　萧怀昱笑着道：“嗯，父亲把我和母亲接回来了。”

　　檀姝沅又是一顿，把他身上检查一遍，又要替他诊脉，被萧怀昱拒绝了，她突然就红了眸子，“我听说他们打断了你的腿，还废了你的灵力……你，你现在……”

　　萧怀昱展开双手笑着道：“都好了。”

　　“好了？”檀姝沅虽然惊讶，可看他现在普通正常人一般又不得不信。

　　“我遇着了一个世外高人，是他医好了我。”萧怀昱笑着道，抬手替檀姝沅擦泪，“从前的所有都过去了，现在的是一个崭新的萧怀昱。”

　　檀姝沅抬锦帕擦拭着眼泪，莞尔一笑，“对，什么都不重要，你好好的那便就好。”

　　萧怀昱看了眼檀姝沅的摊子，“又在施粥问诊？”

　　檀姝沅点头，“来时路上看到许多难民逃到这小城来，看他们老弱病残，我实在不忍心。”

　　“我帮你啊。”萧怀昱拾起木勺盛了一碗粥递给排队的人。

　　檀姝沅刚坐下为排队等待的老者切脉，身旁的蓝衣少年便礼让道：“阿沅，你去歇着，我来。”

　　檀姝沅莞尔一笑，“不用，这是我的分内事，你一路赶车够劳累了，要休息的也是你。。”

　　蓝衣少年笑着道：“我不累，那我去帮忙了。”

　　檀姝沅点头，“若累了就去歇着，别勉强。”

　　少年边煮粥边笑着道：“一点小事儿，真不累。”

　　他二人说说笑笑，一旁的萧怀昱眸子阴冷的很，憋了好一会子才问道：“阿沅有了新朋友了？”

　　檀姝沅笑着道：“父亲刚收的徒弟月人，我可是当师姐了的。”

　　萧怀昱故作无关紧要的样子，有意似无意道：“檀先生不是不随便收徒弟的吗，当年我要拜师，求了好久，他都没答应，该说什么我志不在此。”

　　檀姝沅语调温柔似水，红唇轻吐：“还说，你不是一直痴迷修仙论道吗。月人与你不一样，他是我与父亲半年前在河里捡回来的，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我见他可怜便收留了他，相处下来，倒是发现他对岐黄之术有几分天赋，父亲便收了他做徒弟。”末了，她又加了一句，“你这醋也吃呀？”

　　萧怀昱辩解道：“哪有，我只是问问。”

　　正当此时，突然一声惨叫，众人纷纷朝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看，静了片刻，一只走尸飞奔过来，众人吓得四处乱逃。

　　后面又有四只走尸跑过来，萧怀昱拔出长剑护在了檀姝沅前面，被走尸咬的人突然尸化，尸咬人，人咬人，一下子就乱了套。

　　“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走尸？”檀姝沅抓着萧怀昱的袖子，她身轻体弱，跟不上萧怀昱的速度，脚下被带动的踉跄不稳。

　　“这些邪祟都是朝南面来的，应是受到驱赶，南面……”萧怀昱思索着。

　　小斯躲在身后喊着：“少爷，城南有间义庄，专停无人收葬的死尸！”

　　檀姝沅被紧紧地护在萧怀昱的身侧，她抬头看着萧怀昱神色凝重的紧，突然头顶两道剑光闪过，眨眼之际袭击他们的走尸已经被削成两节。

　　“这些走尸应是为人所驱。”江月人杀掉身前的一具走尸后，对身后的萧怀昱道：“我们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尸变如此之快，真正的幕后凶手不但控制走尸行凶，还在这些走尸上做了手脚，我们必须找先出原因所在。”

　　萧怀昱这才注意到了江月人，他距离自己与檀姝沅只有三步远，这没什么好研究的，可让他瞬间就厌恶感上升的是，江月人的距离正好和自己形成了一个环形，恰好的护住了檀姝沅。

　　突然一只黑影扑过来，萧怀昱挥剑斩去，突然听到身后的檀姝沅喊道：“这个人是刚刚被咬到的。”

　　话音刚落，剑已收回，他的动作极快，三两下便擒住了尸变者。

　　“我看看。”檀姝沅伸手欲要撕开尸变者被咬的地方的伤口，刚刚伸出去，萧怀昱一句“我来”已经将伤口的遮挡物撕干净。

　　檀姝沅检察着尸变者脖子上的血窟窿，道：“我记得我曾看过的一本古书里记载过，有人以走尸的骨头提炼尸粉蛊，再将这些尸粉灌入走尸的嘴里，尸粉经过撕咬流经活人血脉，毒侵五脏六腑，只需片刻就会尸变。越是挣扎，毒素散发的越快。”

　　纪长安拖着腮，也跟着低眸看了一下尸变者的伤口，突然他一怔又低眸看去，血窟窿里的肉已是黑紫色，血液暗黑，凝固极快，想是体内器官和血流已经停止运行。这种以尸炼蛊的手段在他捉四千年来没少见。可是让他好奇的是这些走尸可并非寻常走尸，走尸伤人有规律，但凡抓住活人直接下口，无论咬在哪里，只一口，便寻下一人，分明是受人控制。

　　他顿时眼睛一撑，记得花栩栩的黑水河边就过傀儡尸，这些邪祟的一举一动都一模一样，好似有人正扯着一根肉眼看不到的线。

　　“能把死尸控制的如此之高，天下之人没有几个。”纪长安顿时细思极恐，“未免太巧合了。”

　　檀姝沅道：“阿昱，你去保护难民吧，我没事，这里有月人在，你不用担心。”

　　萧怀昱欲言又止，吩咐了几名得力的侍卫割破了手掌，引诱着走尸和尸变者往南面跑。

　　纪长安更是惊讶的是这群走尸分明为人所控，若控尸之人不为所动，这些走尸便不会受任何影响，而现在惊奇的是这群邪祟东西纷纷被萧怀昱的血引了过去。

　　“原来如此。”纪长安一笑。不是萧怀昱引诱走尸，而是有人利用走尸引着萧怀昱。纪长安飞身跟上，他倒想看看这个始作俑者到底是何许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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