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同人]十年》神谕无罪

2、启程

　　意大利圣加百列医院上午九点二十七分

　　纯白的通道中，几名护士正推着一张病床急速向前走去，车轮在气流的强烈摩擦下发出轧轧的声音，在寂静的医院中格外刺耳。

　　“让开让开。”其中一名护士对着通道中的人喊道，待她们侧身闪避之后，继续向前跑去，没有注意到身后两人干脆直接停下了脚步。

　　虽然只是擦身而过的一刹那，却已足够她们看清一切了。

　　刚刚被推过去的病床上的人，看起来已经死了一段时间。白色的薄被覆盖住她的全身，让人无法看清她的容颜，仅仅露在外面的几缕金发也没有丝毫光彩可言，干枯涩然，变得灰黑发暗。病床末端的名笺上印着她的名字——薇薇安•罗利安特。

　　“终究还是来晚了吗……”翡翠喃喃道，说不出心里的滋味究竟是遗憾还是不忍，也许更多的，是淡然平静地接受。

　　“听说她的身体本来就没剩下多少日子了。”紫银盈语气未变，“也许，这样的结果对她来说反而是最好的。”

　　她的话虽是为了安慰翡翠而说，但也是事实。

　　雷蒙德•罗利安特是直属柯蓝姆家族的刺客一事已被查明，按照当初的约定，虽然薇薇安作为失败者的女儿，但也仍可得到柯蓝姆家族的保护。但，事实却是，由于雷蒙德的失败而导致被暴露出来的柯蓝姆家族面对彭哥列的强大攻势节节败退，现今已自顾不暇，根本没有任何余力来顾及其他——更遑论正是因为她父亲的失败才导致了整个家族的溃败，没有直接杀掉她已经是相当讲道义了！

　　“是啊。”翡翠轻叹口气，想说什么，终是没有说出来。

　　紫银盈看着她略带哀戚的侧脸，心底微寒，猜她一定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神情。也幸好，这里没有别人。若是被其他人看到堂堂彭哥列唯一的继承人露出这么软弱的一面，还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事情来了吧。

　　她一直都是知道的，翡翠向来心软。

　　翡翠的善良、温柔，这些都不是坏事，只是……她们现在所生存的这个世界，不会允许她们对任何人都抱持着善意。相反，怀疑与敌意才是她们应该优先考虑的。

　　而，紫银盈自嘲地甩甩头。反正她自认自己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要说像翡翠那样会为其他人的事情而时喜时忧，就连真心的笑容都有多久不曾露出来了？

　　死人又如何？

　　她在心中冷笑。

　　并不是她没有同情心，而是自从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她就被迫身处于地狱之中了。不过……她也许应该庆幸上天终究赐给她的是一具被训练到极致的完美身体，而不是像薇薇安那样的残破不堪，或者是像翡翠那样的伤……

　　“阿门，真主保佑，阿弥陀佛。”翡翠在一旁低声说道，棕褐色的头发随着她低头的动作微微颤抖，很是柔软飘逸。

　　“阿弥陀佛？”紫银盈眼眸上挑，“我怎么不知道——你居然连佛教也信？”

　　“我什么都不信。不过……”翡翠的声音依然沙哑，却益发轻柔动人，低低哑哑的嗓音给人一种抚慰的感觉，“我只是希望，他们父女能够在另一个世界团聚吧。”

　　“另一个世界吗？”紫银盈微微一笑，模样很是挑逗，语气更是魅惑，“都已经死了，还想那么多做什么。”

　　“呵。”翡翠轻笑，一边随着她的步伐一起向外走去，一边开口，“总之紫是不信佛就对了？”

　　“当然。”她答，“我可说是毫无悟性，丝毫也见到佛光。最多，恐怕也只能看到那些光头和尚在反光吧。”

　　翡翠正被她的话逗笑，却见她倏然双目微凛，寒光流转后只觉脖领后面一凉，接着“啪”的一声一个浅咖色纽扣摔碎在了地上。

　　“……窃听器？”她讶然，随即有些担心起来，不过担心的对象不是自己，而是对面紫的反应——

　　“看来，他们真的很想挑战我忍耐力的极限呢。”紫银盈依然在笑，翡翠却清楚地知道她在生气，而且是非常生气。

　　紫色的眸子闪闪发亮，如最纯粹的紫晶一般深邃迷人，粉嫩唇畔挂着一丝笑意，仿佛在诱惑别人去采撷一般的优雅妩媚，紫银盈掏出手机毫不犹豫地拨下号码，几秒钟之后里面传来男人熟悉的声音：“喂。”

　　“斯夸罗，虽然我不知道到底是你还是贝尔做的，不过……”紫银盈的声音越来越幽雅，雾般朦胧氤氲，穿透话筒缭绕在男人耳边，“如果你们不想被当作彭哥列的叛徒的话，请务必在半个小时以内带着我们之前收拾好的行李，到达菲乌米奇诺国际机场哦～”

　　说到最后她甚至轻轻对着话筒吹了口气，语气暧昧已极——

　　“我会等着你们的到来的，一定哦～”

　　看着她啪的一声按掉了电话，翡翠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紫，半个小时会不会太勉强了？毕竟从总部到达菲乌米奇诺机场需要……”她的声音不禁越来越小。

　　“嗯～？”

　　“不，没有什么。”注意到紫看她的目光简直含情脉脉得仿佛要漾出一汪春水来，翡翠立刻聪明地闭嘴。她敢肯定，如果她把那句说完的话，她的零用钱就要从三十年零两个月被克扣到三十年零六个月了……

　　☆

　　意大利菲乌米奇诺国际机场上午十点零五分

　　罗马的菲乌米奇诺是意大利最大的国际机场,因每隔几分钟就有一架飞机起降，整个机场都被汹涌的人潮以及嗡嗡的声音充斥围绕起来。

　　翡翠坐在机场大厅的一角，面色有些苍白，缘于疲倦。微微蜷缩的身上覆盖紫银盈的外衣，更显得她单薄羸弱。明明是同样的一个“瘦”字，在紫银盈身上就是妩媚动人的纤细，在她身上却是苍白单薄的瘦弱。

　　像现在，紫银盈仅仅是懒懒地靠墙站在那里，就吸引了路过的所有人的目光。当然，翡翠是清楚的，在她看似闲散漫不经心的外表下，实则一直处于对周围的警戒状态。

　　长期的战斗生涯令紫银盈比她更清楚，越是看似轻松的状态反而越不能放松。尤其是身处于这么多人的机场之中，视线会受到极大阻碍，谁都无法预测袭击会从哪里突然出现。

　　不过……紫也真是蛮累的呢。

　　翡翠在风衣下缩缩身体，想着紫银盈的身体、精神几乎时时都处于紧绷状态下，不知道她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好好休息休息啊……

　　或者，她其实该感谢——以前的“紫银盈”将这具身体锻炼到了极致？

　　身体有些凉，翡翠开始觉得旧伤隐隐发痛，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感觉一股凉意顺着脖颈处向下攀爬蔓延，所经之处泛起星星点点的冷战。

　　看来——又要变天了吧？

　　她正想着，就见紫银盈突然离开了一直倚靠的墙壁，与此同时，一头银色长发的黑衣男子也出现在了她的身旁。

　　“哟，终于来啦，我还以为你们一定会迟到呢。”紫银盈优雅地瞥了一样机场大厅的时钟，回眸一笑，亮丽得令整个机场都为之失色，“不错嘛，才二十九分四十八秒，真不愧是巴利安部队的精英们呢。”

　　“可是敢将巴利安部队当作搬运工的人，我看也只有银盈你一个吧？”贝尔菲戈尔的金发在光线下闪闪发光，可对于他的突然出现，翡翠和紫银盈却都没有任何类似吃惊的表现。

　　“你还好意思这么说？”紫银盈斜眼微微调向他，以右手食指轻点他的胸口，动作之暧昧，不知情的人看了会以为他们是一对情侣，“你自己做过什么，难道还要我来提醒吗？嗯～贝尔～？”

　　“我做过些什么吗？”

　　贝尔的语气依然带着几分邪气，紫银盈默默凝视了他几秒后，突然收回了手，“算了。”她转身走到翡翠的身旁，看看地上的行李：“我们也该出发了，首领大人。”

　　“嗯，好。”翡翠轻应，率先向入口走去，后面依次跟着紫银盈、提着行李的斯贝尔比•斯夸罗与不知究竟是干什么来了的贝尔菲戈尔。

　　“银盈。”

　　马上就要进到检票口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贝尔的声音。紫银盈停住脚步，回头望向他，“嗯？”

　　“你还记得你满八岁的舞会上，当时你选的我们之中的谁作为舞伴的吗？”贝尔的话有些不明所以，紫银盈却知道他话中的“我们”指的是他和他的双胞胎哥哥。

　　但——他为什么会突然提到这个？

　　紫银盈微微一笑，眸光中不见困扰，只是泛起愈发深紫的迷雾。然后，她轻轻摇头，“这个问题，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吗？”

　　她接过行李，不再留恋地转身离去，毫不在意地留下最后一句轻叹——

　　“你是知道的，九岁以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大概是双手沾染的血腥太过浓重了吧。”

　　纤细的身影逐渐走远，在她的背后，贝尔一时之间没有动，他的唇边依然挂着满不在乎的笑容，“我当然记得啦，因为我可是王子嘛～！”

　　只是——

　　果然是报应吗？

　　银盈因被卷入当年的那场宫廷屠杀中而失去了九岁之前的记忆……

　　——那场他一手策划的屠杀……

　　☆

　　日本上午七点五十二分

　　一辆黑色的Lamborghini Gallardo沐浴在晨光中，自国道驶向远方，迅疾绝伦的速度让它的流线型车身熠熠发光。

　　驾驶位上的紫银盈看了一眼身旁一脸困倦的翡翠，轻声道：“如果困的话，你就再多睡一会儿吧。毕竟十一个多小时的飞机可不是白坐的，等到达目的地我就叫醒你。”

　　“不用了。”翡翠摇摇头，“你自己才是已经连续二十多个小时没合过眼了，需不需要我替你？”

　　紫银盈闻言斜睨她，“我的首领大人，你当我的身体像你一样吗？”

　　“可是你连在飞机上都没放松过……啊！”翡翠突然想到了什么，“难道你还在想贝尔那句话的意思？”

　　“不，大概是我多心了吧。”虽然贝尔是巴利安的头号天才，紫银盈也不认为他会察觉到她们的异样。但是习惯使然，令她有些警醒之前自己太过松懈罢了。

　　“如果他真的发现了，到时你会怎么办？”翡翠问，晨曦柔和地倾泻在她的身上，棕色的发更显温柔，“杀了他吗？”

　　“你说呢？”不置可否的腔调。

　　“……他可是你的青梅竹马耶。”

　　“他是‘紫银盈’的青梅竹马，不是‘我’的。”紫银盈正视前方的道路，将注意力集中在驾驶上。

　　翡翠看着她唇边轻柔却坚定的冷笑，心中也是一沉——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挂着继承人称号的是“翡翠”，而不是“她”。

　　☆

　　日本上午九点零七分

　　因为周末的缘故，所以泽田纲吉难得的睡了一次懒觉。

　　当他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到了半空，透过阳台照射在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几乎令他不想起床就这么一直继续睡下去。

　　但这个想法在他头脑中闪过老妈亮闪闪的锅底的时候立刻打住了。

　　于是他慢腾腾地从床上爬起来，慢腾腾地一边揉着惺忪睡眼一边走下楼去，慢腾腾地走进浴室，慢腾腾地拿起牙刷准备刷牙，直到慢腾腾地看到镜子中出现了一个陌生女孩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浴室中有其他人在。

　　“哇！”他不由自主地尖叫出声，一张脸倒是没有慢腾腾的，而是于刹那间涨得通红。

　　镜子中的女孩一头夜色长发湿漉漉地披在身后，晶莹的水珠从上面不断滴落，划过脸庞、颈项，带起一阵涟漪，更是映得她皮肤莹白，细腻如瓷。

　　但她的美丽并不重要，重点是，她身上并没有穿衣服，而是仅仅只围了一件浴巾，一副刚刚才出浴的模样。

　　当然，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纯洁的纲吉同学会脸红的原因。

　　要知道，在泽田纲吉十三年的生命中，一贯都被称为“废柴”的他，不要说看到女孩子的身体了——虽然围着浴巾，就连女孩子的小手可是都不曾碰过一碰啊。

　　所以眼前的情景实在是一大刺激……

　　纲吉几乎是不能反应地愣在当场，然后看着镜中女孩皱了皱眉，紫色的眼眸随即漾起一层雾霭，接着他就被毫不留情地踢出了浴室——

　　“吵死。”

　　☆

　　“妈妈，这是怎么回事？！”

　　待纲吉反应过来之后，也顾不得嘴里还含着一口牙膏，就立即向厨房——妈妈的领地——快速奔去，却在厨房入口险些撞到了人。

　　“啊，对不起，你要不要紧？”他连忙稳住身子，道歉，抬头却看到又是一个陌生的面孔。

　　“我没事。”褐色头发的女孩对他微微一笑，温柔的样子有些类似他心目中的女神笹川京子——当然，还比不上京子。

　　正要神游的纲吉忽然发现面前女孩苍白的脸色沾染上些许红晕，正奇怪间，顺着女孩尴尬的视线向下一扫，才发现到自己、居然、迷迷糊糊之间、仅穿了一件内裤……

　　“哇哇哇哇哇！”

　　他连忙一路惨叫着奔回了楼上。

　　☆

　　等泽田纲吉穿好衣服，彻底洗漱完毕后，已经是二十分钟之后的事了。

　　“哦……”他看看两名正在吃早点的女孩，有些犹豫地开口——事实上，经过刚刚的“看与被看事件”——姑且先这么称呼吧，总之他想不犹豫也很困难——“我妈妈呢？”

　　褐色短发的女孩闻言放下手中的杯子，“伯母刚刚出去买菜了，”她笑得有丝腼腆，“都说了不用招待的……”

　　“那……你们是什么人？”纲吉硬着头皮问，“为什么会一大早就出现在我家……？”

　　“为什么会一大早就出现在你家浴室？”紫眸女孩喝下最后一口饮料，凉凉地说道，好笑地盯着他微微泛红的脸。

　　“紫……”翡翠开口阻止她，眼神中有丝怜悯——他已经够可怜了。

　　“OK，OK。”紫银盈点点头，示意翡翠放心，然后正式开口介绍，“这位名叫翡翠•冷•彭哥列的小姐是意大利黑手党彭哥列家族的十代继承人。而我，名叫紫银盈，是彭哥列的高级干部之一，同时也是十代首领的贴身护卫。”

　　她看了看面前已经傻眼的纲吉，继续说道，“我们因某些私人原因要暂住于此一段时间，还请多多关照了。”

　　纲吉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

　　——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意大利？黑手党？继承人？

　　他一定是还在做梦吧？！

　　“哇哇哇哇哇哇哇！”

　　一连串的惨叫揭开了泽田家的周末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