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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舅舅和断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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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了一个人,连吃饭都热闹了许多。
大家在吃饭的厅堂里坐成一圈。
纵然新徒弟收下已经有好些时候,但谢夫人对其仍抱了十二万分的怜惜,不住伸长了筷子给他夹菜,还道:“多吃些,瞧瞧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没过两圈,周怀碗里的菜都要堆出来了。
谢春浓抱着碗一边扒饭一边看热闹,眼尖的看到埋头吃饭的周怀两只耳朵都红得像要烧起来。
谢夫人太过生猛,新师兄这样的小白还是太羞涩。
她咬着筷子笑嘻嘻对谢夫人道:“娘,你这样热情如火,你看看我师兄那小身板,都要招架不住了!”
“噗——”这是谢归棠一口水喷了出来。
谢夫人竖着眉毛瞪她:“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谢光则直接上手,一筷子拍在谢春浓手腕上,沉声道:“筷子这样用,成何体统!”
一不小心犯了众怒,谢春浓老老实实闭了嘴,揉了揉手腕继续埋头苦吃。
吃饱喝足,以谢春浓为首的师姐弟三人一推碗筷,跳下桌子就想走。
谢光不慌不忙在后面叫住他们三个,道:“过几日你们舅舅就要来了,到时候可要听话一点。”
舅舅?谢春浓惊讶瞪大眼。
她长到两岁,外公都见过了好几次,还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她还有一个舅舅呢?那为什么原来从未见过呢?
这样想着,她目光投向谢夫人,顺口就问了出来:“原来我还有一个舅舅?”
别说是她,就连谢归棠也很惊奇,听见谢春浓这样问,也眼睛亮晶晶的看向谢夫人,听她怎么说。
谢夫人却出乎意料的平静,仿佛要来的人并不是她的兄弟一样,想了想,道:“其实名义上来说,他现在……已经不能说是你们舅舅了……”
舅舅又不是舅舅,那到底是不是舅舅?姐妹两个并排站着面面相觑。
最终还是谢光说:“这些都是上一辈的恩怨了,与你们无关,你们只要记住他是你们的舅舅就是了。”
心里嘀咕着,姐妹两个还是乖乖应了。
虽说是几日后要来,但等到了几天后,又过了十多天,谢春浓还是没有看到舅舅的影子。
若不是谢光早就让人准备了屋子,她差点就以为这都是谢光夫妇在骗她们的呢!
实在没忍住,她跑去问谢归棠:“这个舅舅是个什么样的人?姐姐见过么?”
谢归棠摇头:“我也没见过这个舅舅,爹娘也没跟我说过,不过或许姐姐见过吧?只可惜她不在。”
于这件事上,周怀围观了全过程。想了想,他分析道:“怕是这个舅老爷不是与师母有恩怨,便是与师母的家里人有恩怨。”
这个舅舅都没有见过几面,有没有恩怨,二人就更加不清楚了。
谢归棠比她大五岁都没见过,可想而知这个舅舅与谢夫人联系应该也相当少,说不好连三姐妹中的老大谢月南都没见过。
想起谢夫人亦是一副不想宣之于口的态度,谢春浓忍不住好奇:这个舅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带着满肚子好奇与疑惑,终于在连谢夫人也等得不耐烦的一个月之后,守山门的人来报,说外面有一个叫欧阳楚奇的人求见庄主,身边还带了一个姑娘。
听到这个消息时,众人正如往常一样坐在饭厅吃饭。
乍听到这个名字,谢春浓一嘴饭差点喷出来。楚奇,出奇,这个名字当真起得出奇!然后她就想到,谢夫人似乎就姓欧阳。
果然,坐在上首的谢夫人听到这个名字之后,放下碗筷冷冷一笑,道:“说是几天后来,倒叫我们白白等了这么多天!”
又对守卫说:“你去告诉他,这么多天没来,干脆就不要进来了!”
守卫当然不敢去这么说,因此站在门口分外踌躇。
谢光道:“这是贵客,去把人请进来!”
守卫如蒙大赦,飞快去了。
众人等了没有一刻钟,便有守卫带着几个人进来。
其中有一个青衣的年轻人,远远的,就听到他说话,抱怨道:“姐!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我不过几年没来,你这庄子外面的守卫竟然就不认识我了!还拦着不让我进来!”
谢夫人翻着白眼,似乎嫌弃的不行。
等那一行人近前来,谢春浓才发现,她那舅舅似乎还年轻得很。
他看起来不过才十七八岁的样子,与谢夫人有几分相似,只是谢夫人脸上病弱般的苍白长在他脸上,真正的就成了话本里的‘面冠如玉,肤若凝脂’。
谢春浓张大了嘴巴赞叹不已。
事实证明,楚奇舅舅不仅名字出奇,人也是相当出奇的。
他送给几个外甥女的见面礼不是什么绢花钗环,也不什么手帕新衣,更不是什么好刀名剑,而是一口袋叮当作响的瓶瓶罐罐。
谢春浓忍不住好奇揪开口袋一角往里看,发现这些小瓷瓶上都写着贴着纸条,写着什么‘痒翻天’、‘哭断肠’、‘笑死人’……等等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名字。
她默默封好口袋,抬头一看,果然见谢归棠也是满头大汗的将手里的袋子默默扎好。
两个外甥女面无人色,楚奇舅舅却很开心,大大咧咧道:“舅舅可是把身家都给了你们两个了,这些东西可要小心点用,别害了自己!”
谢夫人立时柳眉倒竖,瞪他,道:“你又给了她们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欧阳楚奇直呼冤枉。
到了周怀,却又闹了一点小笑话。
楚奇舅舅挠着脑袋看着面前面无表情的小男孩,转头苦恼道:“姐姐,你不是说我只有三个外甥女么?怎么一个就变成外甥了?”
周怀一张脸涨得通红。
谢光笑着介绍道:“这是我新收的弟子,名唤周怀。”
又对周怀说:“这是你师母的弟弟,你唤一声欧阳先生吧!”
周怀红着脸叫人。
送了见面礼,欧阳楚奇还不忘他的大外甥女,问:“怎么不见人?难道还要学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谢夫人对这个弟弟向来没有好脸色,还是谢光来一一解释。
听过之后,楚奇舅舅很惊讶,说:“既是调养身子,也不定要拜到雨霖山门下,就是我天音谷也比那地方强啊!”
刚说完,他身后便有人出声反驳:“好你个欧阳大头!看不起我雨霖山是不是?”
然后一直站在他身后的那姑娘走上来,十分利落的朝谢光夫妇一抱拳,道:“见过庄主,庄主夫人!晚辈姓苏,名眉舒。正是蜀中雨霖山人。”
谢春浓看着她走上来,忍不住双眼一亮。好一个貌美如花,英姿飒爽的女侠!
谢光想了想,问那姑娘:“雨霖山苏梦道是你什么人?”
苏眉舒回答:“正是家父。”
那苏梦道正是如今的雨霖山山主。
谢光笑道:“我那女儿,正是拜在你们雨霖山苏嘲虚门下。”
苏眉舒道:“我出来时,听我爹说叔公收了一个弟子,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缘分。”
一时之间皆大欢喜。
只有谢春浓依稀听到她那便宜舅舅还在嘀咕:“就算不是天音谷,咱自家别云山庄也可以啊!”
可惜谢夫人没有听见,不然又是一顿扯皮。
然后谢光叫人准备的屋子,时隔一个月终于派上了用场。而那苏眉舒姑娘,也被安排在了谢春浓两姐妹院子隔壁。
经过短短几天相处,谢春浓发现,楚奇舅舅的性格相当不羁,而且他还是一个非常狂热的药物狂人,他身上总是带着许许多多奇怪的药。
就好像周怀师兄那种祖师爷赏饭吃的天赋异禀,欧阳楚奇也是一个被祖师爷赏饭吃的人。
他喜欢带谢春浓出去玩。三月正是春光正浓的时候,百花齐放,美不胜收。但她出去一趟就会全身痒得不行。
欧阳楚奇就随便在地上拔了一棵草,从草茎里挤出水来涂在她身上,然后她就再也不痒了。
谢春浓抱着手满眼星星,道:“舅舅!你真的太厉害了!”
“这有什么?”欧阳楚奇满脸不以为意,“不过是最基本的东西,我在天音谷每天都要早起背书,这么多年来连《药典》都背了不下八百遍!”
《药典》她在谢夫人那里见过,是一本比她的头还高一点的书。
谢春浓心中崇拜更甚,就忍不住好奇这天音谷是什么地方。
她问谢归棠。
谢归棠想了想,把知道的告诉了她。
这天音谷是和别云山庄、雨霖山齐名的医学三大圣地之一。
不同于雨霖山以温和愈人的内功心法闻名于世,天音谷和别云山庄都是药学泰斗,一个擅毒一个擅医,两者相互对立已有多年。
“哎!”谢春浓挠着头,“我似乎记得,外公家就好像叫别云山庄,为什么舅舅还拜在了天音谷门下?”
谢归棠摇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你去问娘吧!”
问娘?想起谢夫人那张谈弟色变的脸,谢春浓果断摇头。
不过当她这个疑问传到了楚奇舅舅的耳朵里的时候,他很轻易就将自己以前的丰功伟绩告诉了谢春浓。
夕阳西下,广袤的天空一半云霞满天,一半星罗棋布,仿佛有人从中间划下一刀,将整个天空一分为二。
甥舅二人躺在屋顶上,欧阳楚奇叼着一根草茎问了她一个问题:“在你如今看来,天音谷与别云山庄,孰优孰劣?”
天音谷与别云山庄一个擅毒,一个擅医,所长并不相同。
谢春浓挠着脑袋想了想,道:“各有千秋,说不出孰优孰劣。”
“可我小时候想法与你不一样!”楚奇舅舅吐出草茎,笑道:“我那时候觉得,不论是雨霖山的无上内功心法,还是别云山庄的医人手段,又哪里有天音谷的毒功厉害!”
她不解问:“为什么?”
楚奇舅舅看了她一眼,道:“无论雨霖山的心法,还是别云山庄的医术,都是治人的手段,可行走江湖难道不是谁杀的人多谁厉害?这两个地方,能论杀人厉害,又哪里比得上天音谷的毒术?”
“我那时候,做梦都想去天音谷拜师学艺,你外公因为这事,隔三差五就要捶我一顿……”
谢春浓捂着嘴吃吃笑:“外公脾气竟然这样火爆?真看不出来!”
何止看不出来。
别云山庄庄主欧阳瞻,乃是江湖上有名的神医,年轻时长得温文尔雅,丰神俊朗,是江湖四公子之一,江湖上凡是见过他的人,无一不称赞他的好脾气。
就以谢春浓的现在的眼光看,外公也是一个温和优雅的帅爷爷。
她实在想象不出,这么一个留着一把美鬃,走路好像被人用尺子丈量过一样的老人家,年轻时是如何追着自己调皮捣蛋的儿子打的。
谢春浓双手枕在后脑勺,看着满天星斗的天空,双眼亮晶晶问她舅舅:“那后来呢?舅舅你是怎么拜入天音谷的?有没有被外公打断腿?”
听到这个问题,欧阳楚奇很是嗤之以鼻。
“什么打断腿?”他翘着二郎腿悠闲地晃来晃去,说:“我十三岁那年与你外公断绝关系之后,便就再也没有让他抓到过我,打断腿?你以为你舅舅像你一样呢?”
断绝关系?消息果然十分劲爆!谢春浓简直懵的一逼。
但听着舅舅的语气,似乎无比自豪。
谢春浓觉得自己不难想象,有一个这样的弟弟,谢夫人当初是何等的崩溃!
难怪如今会谈弟色变,如果她自己有一个这样的弟弟,肯定也没什么好脸色给他。
不知道外甥女心中所想的欧阳楚奇依旧兴致勃勃,道:“不过这次来这里,你娘肯定告诉老头子了,说不定他已经在来抓我的路上了!唉——再过两日,我还是走吧!”
还要跑路?!谢春浓觉得,这一点都不符合她舅舅炫酷狂霸拽的作风,同时也为她外公有一个这样的儿子鞠了一把同情泪。
“你这什么表情?”楚奇舅舅十分不满,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谢春浓抬手拍掉脸上那只不安分的爪子,面无表情问:“舅舅这么怕外公么?就要跑路了?”
欧阳楚奇当即炸毛:“什么、什么……怕他!还不是因为……因为那雨霖山的小妞!若不是她,我哪里用得着这么匆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