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如梦水东流》澜野

43、第四十三章 下雪了

　　姑娘们以“王爷身份尊贵”的由头，不约而同的将林秀安拒之门外，领着一群婢女谈笑风生的就去了百花池。

　　临去时，林秀安可怜巴巴的望着筝蓉等人。可人都没看她一眼，挽着琴归晚就走了。叶琉苏走在最后，见林秀安着实可怜本想安慰两句，谁知林秀安见她走过来就开始两眼放光。叶琉苏便脚下一转，直接跟了上去，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连林秀安赖皮的机会都没给。

　　林七一身尘土回来的时候，就见林秀安躺在玉秀坊某个屋子的顶上，自饮自叹。屋子内还不时传来女子的嬉闹声和流水声，林七在下头朝上望，喊了一句王爷。林秀安见是他，动都懒得动，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上房顶。

　　林七担心林秀安在干什么不正经的事儿，犹豫了一下，一个纵身上了房顶。好在林秀安只是在叹气喝酒，于是他便蹲在林秀安身侧道：“王爷事情都按您的吩咐处理妥当了。”说着，便掏出玄铁令呈上。

　　林秀安不在意的点点头，双目半阖，接过玄铁令道：“你遣人去一趟中书府，知会柳无惜一声，明日卯时西城口五里外，我在那等他。”

　　林七一阵疑惑，却也应道：“是。”

　　“还有，”林秀安支起半个身子，“林一明日要随我去北凉，城中玄衣卫一半的人马也会随我走。剩下的一半留在洛阳，供你调遣。今日夜袭的两波人马中，有一波是西汉秘阁府的人，你且查清他们的目的，禀告皇上。另外一波，我若猜的没错应当是那日在城郊外遇上的那伙人，他们与叶琉苏有关，暂时盯着莫要打草惊蛇。”

　　林七一一记下，待林秀安吩咐完，问道：“王爷去北凉作甚？”

　　林秀安猛然看了他一眼，看的浑身一颤，又见林秀安嘴角微扬，拍了拍他的肩头道：“这你就不必管了，给我看好叶琉苏，护好泊秦阁便是。”

　　林七低头垂目，“是。王爷一路多加小心。”说罢，便纵身而去。

　　林秀安又躺了下去，胸口一沉，呼出一大口白雾。她眨了眨眼睛，一抹冰凉从天而落，落在她的眸子里。闭了闭眼睛，再睁眼时原本还是漆黑一片的夜空点点白光，缓缓飘落，落在她的额头上，落在她的鼻尖上，落在她的嘴角上。

　　“呼……”林秀安慢慢坐了起来，喃喃道：“下雪了。”

　　漫天的大雪宛如一场纯白的盛宴，飘零在壮丽的洛阳城上空，轻抚了灯火，徐徐而来。不知是坊内的哪个丫头喊了一声落雪了！好似会传染一般，一声声一句句便传到了百花池里。这一下众人嬉闹的心思也没了，赶紧擦身穿衣。

　　叶琉苏推开门，一阵寒意灌了进来，接着就是漫天的纯白撞进眼里，在满城的灯火下宛如烟火一般，美极。

　　“此前王爷还问，今年不知会不会下雪。”筝蓉跟在她后头，眼里尽是惊艳，“没想今日就下了，真美。”

　　“银装素裹，天地无暇。”诗离韵率先走了出去，抬起手，晶莹的雪花落在她的手心即刻融化。南安属南，鲜少有雪。一时间姑娘们都忍不住，随着她走了出去。

　　叶琉苏看的心动，也不禁跟了出来，一转身，余光就瞥见屋顶上的林秀安。似是站了有一会儿了，秀发与肩头都覆上薄薄的一层白雪。她也未察觉，负手而立，只定定的朝远方眺望。倒是姑娘们的嬉闹声，叫她回了神。朝下一看，就与叶琉苏对上了眼。

　　接着，叶琉苏就见她的唇角微扬，动身一跃，落在了她面前。这人许是站了有一会儿了，鼻头与嘴唇都冻的鲜红。

　　林秀安见了她忽的一歪头，就探了过来，在她脸颊边嗅了嗅，只一瞬就退了回去，还一脸陶醉的模样。叶琉苏起先没多想，后见她的神情，兀地就面上一热，脚下也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这百花池果然香味诱人。”林秀安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望着她。

　　叶琉苏冷冷看她一眼，这人真是何时都能找着由头调笑她。她俩的位置离众人有些距离，叶琉苏怕她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转身要走。谁知刚转身，手腕上就一热，却是林秀安握了她的手。

　　“哎呀，小琉苏别走啊。我在这儿等的手脚都冻僵了，你怎的也不多看我两眼。”林秀安急急道。

　　叶琉苏低头看了看她的手，又看了看她，林秀安这会儿机灵的立即就撒了手，举着手道：“我不动，我不动就是了。”

　　叶琉苏心中有些好笑，面上却依旧冷淡，她把目光移向别处，冷冷道：“你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及这美景一半儿。”

　　林秀安背着手跨了一步，立在叶琉苏眼前，歪着头道：“你若不多看我两眼，明日可就见不到我了。”

　　“见不到更好，免得我心烦。”以往叶琉苏脸上总挂着柔柔的笑意，可这次对着林秀安却是满脸的冷漠。

　　酒宴之前还好好的，这是怎的了？林秀安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不知哪儿惹着她了。叶琉苏又把脸别了过去，不看林秀安。她一直记着那些玄衣的人，还有林七，就算在愚笨，她也明白这些人必定与林秀安有关。

　　不论他们以何种理由杀了那些乞儿，这些人，还有林秀安也与她结下了不解之仇，即便不是敌，也绝不会成为友。一想到这些，叶琉苏自然就不会给林秀安好脸色看。

　　林秀安愁眉苦脸的在叶琉苏跟前晃了两圈，见叶琉苏一直是这般态度便也不再多言，默默的转身朝人群那边而去。叶琉苏听见脚步声，转回目光看了林秀安的背影两眼，也跟着过去了。

　　林秀安一来，姑娘们便安静了下来。

　　她笑了笑，道：“明日若是雪大，你们便在玉秀坊多住两日，本王先告辞一步。”

　　“王爷要回府？”筝蓉问道。

　　林秀安微微点头，又对后来的叶琉苏道：“这几日便托小琉苏照顾下我府上的姑娘，何时想回去，便招呼林七一声便可。”说罢，她竟真的就走了。

　　一群人就看着她走出了门，过了半响才回过神来。接着便不约而同的把目光转向叶琉苏，看的叶琉苏浑身不自在。方才大家伙儿都瞧见，就她们两人在一旁说悄悄话。而后林秀安过来招呼了一声便走了，若是换了平常，必定要绞尽脑汁的留下来。

　　筝蓉忽的有一丝不安，才犹豫要不要追上去询问一番，就听叶琉苏道：“我这坊里客房多，你们不必拘谨，随意挑。倘若明日当真大雪，那就再多住几日。”

　　“多谢叶坊主款待。”筝蓉笑道，“那我们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客套了一番，叶琉苏就喊了下人来，将一众人都安排了下去。许是那场乱战耗费了众人太多精神，都没了闹腾的兴致，早早睡下。筝蓉一沾枕头，脑袋就昏昏沉沉，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三更过后，玉秀坊也只剩零星的灯火。乌龙踏着马蹄，鼻孔喷出一阵白雾。林秀安拍了拍它的脖颈，翻身上马。方才她去了一趟泊秦阁，给董红绡嘱咐了一番，给楼里的姑娘们都放了半月的假。

　　林一在巷子口候着，林秀安出来，便吩咐道：“去准备吧，挑几个身手最好的立即出发去浔阳，一定要赶在林仲的人到之前找到北凉使者。”

　　“是。”林一犹豫一下，问道：“只是王爷，若这大雪封路莫说浔阳，我们连洛阳的地界都出不去。”

　　林秀安阴沉一笑，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她道：“走不了平路，就翻山，走鬼峭崖。那处温泉眼多，雪积不起多厚。”

　　鬼峭崖！？那里地势险峻，除了采药人没人敢去。脚下稍一个不留神，就会跌入万丈深渊，每年死在那的采药人不下百个，凶险可见一斑。林秀安见他面色惊诧，又道：“翻过鬼峭崖便是沧州，快马兼程不出三日就能到边界，能缩短不少日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此次不同以往。你只记着，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把人给我带回来。”

　　林秀安的神情从未有过这般的严肃，林一心下一秉，沉声应道：“是，属下明白了！”

　　柳无惜暗骂着鬼天气，小心翼翼的驱着马，他想不明白，林秀安为何挑在这个时候出发。此时风雪正大，刮的浑身都如同掉入了冰窟。远远的他便看见端坐在乌龙背上身披白狐大氅的林秀安。

　　他还来不及喘口气，刚行至林秀安面前，林秀安就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道：“走吧。”说着，就抽了乌龙一鞭子，策马而去。

　　“哎！你猴急什么！”柳无惜喊了一声，见没人理他，又赶紧驱马追了上去。好在风雪大，林秀安行的不快。柳无惜追到她身侧，大声对她喊道：“我们是往哪儿去？这不是去官道的路！”

　　林秀安转头对他邪魅一笑：“我们去鬼峭崖！驾！”

　　顶着迎面撕扯而来的风雪，柳无惜的心噗通一声沉入了更冷的潭底。

　　是不是风太大，他听错了。林秀安说，要去鬼峭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