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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四十章 三世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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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林秀安,已是上元节当日的傍晚。
她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彷如昨日,眼前的林秀安一袭金边锦袍,玉冠束发,丝绸玉带,贵气俊朗。扎眼的是她胸前的四爪龙腾,一眼便叫人明白,这不是普通的锦袍,是正统的亲王服。
“我该唤你九爷?还是王爷?”叶琉苏淡然一笑,亲自沏了茶,呈到她面前。
林秀安接了茶过来,边摆摆手,边扯了扯衣襟,一脸的不满道,“我才将从宫中出来,这身打扮难受的紧,你就别埋汰我了。”
“可不敢。”棋知微端了点心过来,脸上带着笑意,“您眼下可是重兵在手的亲王,给十个胆子我家坊主也不敢。”
“去去去。”林秀安摆手驱着棋知微,没好气道,“你若再给我添堵,日后我可不来了。”
没想叶琉苏接话道:“不来好,免得我还得时时备着好茶点心。”
一听这话林秀安又乐了,嬉皮笑脸的往叶琉苏身边凑,叶琉苏朝她柔柔一笑,起身错了开去。林秀安扑了个空,不甘心的扯了叶琉苏的衣袖,求道:“小琉苏,你就陪陪我嘛,一会儿筝蓉她们就都来了。”
叶琉苏也由得她,立着不动道:“她们来与你何干?”
林秀安慢慢的把叶琉苏的衣袖往回扯,边道:“她们一来,定要扰你我二人亲近。”叶琉苏闻言便把衣袖扯了回来,往前走了两步,这才回头道:“谁要与你亲近,今日我做东,也算除夕那夜的回礼,你若喝好了茶,就快些到雅间来。”说罢,也不管林秀安一副要哭出来的神情,随棋知微出了厅门。
临去时,棋知微回头朝林秀安玩味一笑,气的林秀安跳脚。
这一顿饭,倒吃的中规中矩,不知是对那夜的宿醉心有余悸,还是应着在自己的地盘不好胡来。玉秀坊的姑娘们都摆出了一副任君如何劝,都滴酒不沾的优雅态度。就连九隐娘在醉窈的强烈邀请下,也只喝了三杯。
饭罢,众人便上了星月台,对对子,猜灯谜,击鼓传花,玩的也算尽兴。唯独林秀安一直兴致缺缺的模样,叶琉苏以为她还在生之前的气,便走了过去,坐在她身侧道:“王爷为何不高兴?可是我这地主招待不周?”
林秀安转过目光望着她,轻轻一笑,“还是唤我秀安吧,这也没旁人。”叶琉苏愣了愣,她总觉得,林秀安似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小琉苏。”林秀安目光一沉,“我总觉得,洛阳平静不了许久了。”
叶琉苏心头咯噔一声,问道:“为何这么说?”
林秀安苦笑着摇摇头,轻轻拉了叶琉苏的手,指尖冰凉。见她没有推搡,便举到嘴边哈气给她暖手。温热的气息覆在肌肤上,指尖似有似无的触碰到那瓣柔软的唇,叶琉苏没想她会有这一举动,酥麻的感觉由指尖传来。心下微微一惊,却忘记了要收回手来。
“小琉苏,倘若有一日你我为敌,你还会这般待我么?”林秀安揉搓着她的手背,感觉到那指节微微的颤抖。
林秀安定是知道了什么,叶琉苏心道,可这一刻她的手被握在她手中,温热且安宁。有那么一瞬,她希望一直这么被她握着。不为别的,只为眼前这人眸子里的自己。她明白,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便明白,这人的眼里有她,心里亦有她。可这世道,由不得人去相信。
所以,叶琉苏缓缓抽出了手,轻轻摇头道:“不会。”
林秀安还是笑,笑的有几分安心,又有几分悲凉。忽的空中一声炸响,林秀安的身后炸开五彩斑斓的烟火,映照着夜空一片绚丽的光。她的脸被埋进了黑暗里,忽明忽暗,那份悲凉似爬满了她的眼眉,叫人看的心尖一痛。
猛然,林秀安抬起头来,烟火的光照的她的面容更加深刻,紧锁的眉峰宛如一道山峰般凛冽。她望向城南门口的方向,一轻骑手举面棋,一路大声开道往皇宫的方向急奔而去。这般情景与四年前如出一辙,林秀安不顾其他,转头对众人道:“我且入宫一趟,你们自行回去,不必等我。”
夜空中的烟火如花儿般一朵朵炸开,众人皆一愣,就看着光彩中,林秀安翻过拦栅,跃下了星月台。
上了岸边,林秀安一个响哨,不远处就传来一阵马蹄声,乌龙踏着光彩直奔林秀安而来。林秀安助跑两步翻身上马,一巴掌拍在乌龙屁股上。朝着皇宫的方向疾驰。
林七原本在玉秀坊门口候着,见林秀安忽然纵身而下,唤了乌龙便走,立即抄小路狂追,终于在大街的拐角追上了林秀安,大声询问:“王爷!您这是要做什么?”
烟火不停炸开,林秀安的脸上一明一暗,她吩咐道:“你回去!把在洛阳的玄衣卫都调来!”
“王爷,您在说什么!”林七不解的问道。
林秀安忽的就拉住了缰绳,顺势一把扯过林七的缰绳,硬生生把马拉的掉了个头。不待停稳,林秀安又一把拽过林七的衣襟,面色凶狠的骇人,她盯着林七的双目,一字一句道:“调遣玄衣卫,守住玉秀坊。今夜你便是死,也给我死在玉秀坊。”
林七一阵胆寒,却也知轻重,立即应道:“是!”随即林秀安抛来一个东西,他赶忙伸手接住,定睛一看,却是玄铁令,“我不在时,所有玄衣卫由你号令。”林七惊的抬头望去,林秀安早已绝尘而去。
当下不敢怠慢,揣好玄铁令便转了马头朝玉秀坊的方向去。
林一接到玄铁令带着人赶往玉秀坊时,乌龙的马蹄刚踏上太和殿的石阶。林秀安不待停稳便翻身下马,径直往殿内去,刚跨过门槛,就听里面的传令兵道:“陛下,柔然大军突袭,已冲破山海关,直达北凉腹地。北凉帝千里加急,十昼夜马不停蹄送来出兵笺,恳求陛下施以援手。”
林素一脸凝重,见林秀安进得殿来,也不茶艺,挥了挥手示意她先在一旁等着。接着对那传令兵道:“北凉可有派遣使者而来?”
“回陛下,北凉使者遣卑职先行一步,如今人只怕刚过浔阳,最快也要明日午时才到洛阳。”传令兵回道。
“行了,你下去吧。”
“是。”
林素转头对宫人道:“传,林太尉、魏尚书、柳中书进宫。”
“是。”
宫人转身而去,林秀安渡到殿门处,抬头眺望。夜空一片漆黑,不见星辰,不见明月。寒冷彻骨,呼啸而过。林素捧了暖炉过来,欲递给林秀安。林秀安微微摇头,也不看他,沉声道:“明日大雪,北凉的使者怕是到不了洛阳了。”
林素看了看林秀安,又看了看天,问道:“你如何知晓?”
“曾跟一位老将学的,他说但凡傍晚起风,星月遮蔽,风如冰刃,天明时必有大雪。”林秀安收回目光,“我不过回来一年余,柔然便突然发兵北下,三哥是如何想的?”
“不怀好意。”林素嘴角微翘,眼里尽是不屑,他转过身负手往殿内走去,“虽还不知他北凉打的什么主意,但挑在这个时节必无好事。我已发兵助他一回,早已仁至义尽。”
“可若柔然攻下北凉,将殃及池鱼。”林秀安正色道。
林素回身望着她,笑的不明所以,“即便殃及,也不一定便是我南安。紫荆关群山围绕,高地而起,易守难攻。反倒是西汉,盆地低洼,以商为重,无甚精兵良将又民熙物阜。”
“西汉国君与土谷浑国王帝世代交好,若柔然进军西汉,土谷浑国必然出兵。”林秀安眉峰一皱,“东楚医者闻名天下,便是再强者也忌医者三分。三哥可曾想过,能与柔然与之匹敌的唯我南安,若攻破北凉,他日必收复南安,招安东楚。”
林素忽然大笑一声,“秀安,你还是太过天真。他柔然铁骑再强,此乃蜀中,不是一马平川的大草原。他有马蹄,我有兵刃,何惧胡人!”
林秀安有话未完,殿外就传来一阵中气十足的笑声,三个身影随后而到,为首的中年男子面目刚毅,眉峰如一把出鞘的弯道,目光犀利直射向林秀安。
“臣等拜见吾皇,吾皇万岁。”此人正是林仲。其身后两人一个儒雅学士一般,笑容里却藏着阴厉,便是魏尚书魏元。另一个剑眉星目,生的一副白净的好皮囊,年轻时定然是个翩翩佳公子,柳无惜的相貌便是随了他,柳中书柳敖。
“三位大人不必多礼。”
三人起身,又向林秀安作揖。林秀安面无表情的看着三人,略微颔首,林仲先声道:“方才臣在殿外不巧听到了皇上与王爷的言辞,臣以为皇上所言极是。”
林秀安看着林仲,双眼微眯。
林仲转而朝她一笑,眸子里带着几分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