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如梦水东流》澜野

27、第二十七章 起事端

　　叶琉苏不见了。

　　玉秀坊在掌灯时分便乱了起来，到戌时便关了门拒客，再到亥时棋知微遣了人把泊秦阁一众人都喊了过来，唯独没见林秀安。

　　十六人围坐在星月台上，场面煞是壮观，离上一次这样相见，已是两个多月前。只是这一次，双方的领头人都不见了。

　　筝蓉等人从来不担心林秀安的安危，这里是洛阳，南安的皇城。林秀安是长公主，没人敢对她如何。可叶琉苏不同，叶琉苏不是南安人，就连棋知微等人也不知她究竟是哪里人，只知其游遍各国，在路途中救下她们，之后才来到南安开了这间玉秀坊。在遇见叶琉苏之前，有关她的事情，没有任何人知道。

　　以前没人想过去深究，眼下却成为众人的一大疑虑。

　　“可九爷在这个时候失踪，难以叫人不怀疑是她带走了坊主。”琴归晚看着筝蓉道，“何况坊主从未有过一声不吭便失踪的时候，便是独自出门，也会与我们任何一人知会一声。”

　　莫说筝蓉，璞玉也不禁有些头疼，她道：“九爷向来是我行我素的性子，她若是要去哪儿从不会与我们知会，有时是半日，有时是几日，也曾十天半月的都不见人影。眼下，我们也寻不到她，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寻她。”

　　“说不准爷明个儿就回来了。”春烟苦笑道，在她的心里，林秀安即便在如何浪荡，也是个温柔善良的人，她相信林秀安不会绑了人就走。

　　“你个傻丫头，你家九爷怕是把你卖了都不知道。”书春秋难得找到时机，呛嘴道。

　　“九爷是不会卖我的！我们是一家人！”春烟梗直了脖子，平日里与书春秋打打闹闹也就算了，一旦扯上林秀安，就连春烟也像竖起了刺的刺猬般护主。

　　可见平常她们虽与林秀安互不相让，但情分却意外的深厚。棋知微思绪翻转，见她们眼神中都透着坚毅，说明，她们是何等的相信林秀安。如此僵持不下也不是办法，棋知微拦了要回嘴的书春秋道：“莫说这些没用的，就算九爷明日或后日便回，若是这中间坊主出了意外又该如何是好？”

　　璞玉想了想道：“那便这样如何？筝蓉有林府的府牌，可随意调动府中侍卫，我们在城外寻，你们的人在城内寻。不出一日总该有些结果，倒时再做打算。”

　　琴归晚与棋知微对视一眼，琴归晚点头道：“只能如此，便有劳筝蓉姑娘了。”

　　“你还与我客气什么？”筝蓉唇角微微一扬，眼中透着不明的笑意。

　　琴归晚不禁浑身一颤，却也发作不得，这几日筝蓉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奇怪。送走泊秦阁的众人，也已是子时。

　　筝蓉在回去的路上对林七道：“明日你就带人手到城外去寻叶姑娘，十里之内。寻不寻得到，都务必在关城门之前回来。”

　　林七应了，筝蓉想了想又多问了一句：“你可知九爷去了何处？”

　　林七苦笑道：“爷与姑娘在一起的时间还长些，小的们几日见不着都是常有的事儿。何况爷的身手，行踪又素来飘忽不定，便是我也跟不上。”

　　璞玉这是才觉着奇怪起来，林七是林秀安的贴身护卫，两人自幼一块儿长大的。按理说，这些王公贵族不论去何处，必定都会带个信任的人在身边。

　　“爷出门从来不带你么？”璞玉忍不住问道。

　　林七疑惑的摇头，“若非皇家要事，爷出门从来不带人，这是规矩。”

　　这就有些奇怪了，以前林秀安出门她们其中也定会有一二人跟随，只是她们也不是时时刻刻都黏在林秀安身边，各自也有各自的事儿要做，那个时候……璞玉细细回想，好似从来都看不见林秀安的身影，可到了必要出现的某个时刻，林秀安又每每都在，所以她们都未曾在意过。

　　回到泊秦阁，璞玉召集了众人在后院，把方才那番想法细细道来，众人沉默一阵，犹如一道闪电劈过，皆是心下一惊。

　　“玉姐姐这么一说，似乎真是如此。”阑珊皱着眉头道。

　　“平日里是我们太过疏忽了，这么久，竟一点都没察觉。”筝蓉眸子里的隐忍一闪而过，回想起来，似乎从林秀安刚回洛阳时，便有了这种状况。

　　璞玉却想到了其他，握了握她的手，道：“没照顾好爷，我们都有责任，可怕只怕……”众人都望着她，静待下文，“怕只怕，爷是有意要瞒着我们。”

　　又是一阵静谧。

　　筝蓉长叹一口气，她总以为林秀安还是那个林秀安，要说不曾有半点怀疑是不可能的。只是打心底不愿承认，不仅是她，再看众人的眼神，大抵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她们在濒临绝望，几度生死时，是林秀安出手相助，救她们与水火。在无安居之地，饱受欺凌时，是林秀安不顾一切，挺身而出，为她们遮风挡雨。无论世人称她为弑君者，还是天下冠她为杀父者，在她们心目中，林秀安就是善良的、温柔的。即便她是地狱爬出的恶鬼，她终究是她们的主，一家之主。

　　于家人为何又要隐瞒？是好事坏事？不能与家人共患难？便要叫她们一辈子都躲在她的羽翼之下么？

　　筝蓉是想的明白的，璞玉也是想的明白的，她们其实都明白。林秀安再如何与她们血亲至浓，也抵不过真正的血脉。南安终究是姓林，她们不过是南安的子民，也是她的子民。林秀安要做什么，要隐瞒什么，她们没有资格过问。她们只需待在林秀安身边，听从林秀安的吩咐，守护林秀安的安危。

　　可有为何……心有不甘呢？

　　这一夜，玉秀坊的人彻夜难眠，泊秦阁的人也辗转反侧。

　　唯独那失去踪影的两人，浑然不知。

　　林秀安从城南的一条小巷穿了出来，一身玄衫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脚下生风，嘴角微微扬起，眸子在黑夜中闪过一道精芒。再往前便是城南的城墙角，常年窝着一些看似老弱病残，眼中却藏着精光的乞儿。

　　寻了一处离的较近的大树，林秀安一个翻身藏在了茂密的枝桠间。不多会儿，便见一个青衣女子缓步而来，脸上蒙着面纱。她往乞儿的脚下丢了一篮子吃食，其中一个佝偻着身的乞儿爬起来，走到青衣女子跟前，两人似是交流了什么。枝桠高了些，林秀安听的不甚清晰。只隐约间听见仇池国三个字。

　　青衣女子忽的似是有些惊慌，脚下步伐不稳，朝后退了两步，朝那乞儿吼道：“你骗我！”

　　乞儿身手灵活的上前一把就抓住了青衣女子，厉声道：“不论小姐信与不信，这都是公主临终交代，务必请小姐保管好！”

　　青衣女子一把挣脱那乞儿，转身就隐入小巷内，不见踪影。

　　林秀安冷冷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一下点燃掷进了那女子带来的食篮中，火光明亮。乞儿们乱做一团，还未来得及张嘴叫喊，就被一群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黑衣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林秀安纵身跃下树，一把抓了方才那个乞儿，林秀安一伸手，旁边的黑衣人立即递上一个水袋，拔开盖将水浇在那乞儿的脸上，林秀安伸手在他脸上抹了几把，一张年轻的脸庞显现出来，“哼，平日里装老头儿还真是辛苦你了。”

　　“你……你是什么人，为何抓我？”乞儿面上惊慌，眼神中却镇定异常。

　　林秀安一把掐在他脖子上，凑近了道，“我还没问你，你可倒好，问起我来了。你们蛰伏在洛阳已三月有余，每天就会去玉秀坊门前溜达两个时辰，也不知道换个地方。你当我瞎么？”说着，加重了手中的力道，“说！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从北凉流浪过来的乞儿，求公子饶命，三个月前我们本在城东一角，因老弱病残多，便被那里的其他乞儿赶了出来。恳请公子看在我们可怜的份上，饶我们一命。”乞儿赶忙跪下求饶，有模有样。

　　惹得林秀安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脸道，“装的还挺像。”说罢，朝其中一个黑衣人勾了勾手指，“你随意挑个人出来，他若还是这般狡辩，就杀了。”

　　黑衣人领命，一把抓了个人出来。那乞儿一看，是个十来岁的少年，顿时眸子里闪过一丝惊慌。

　　“你说还是不说？”林秀安抬脚踩在他的肩头。

　　“小人……说的都是……”

　　话还未完，林秀安就不耐烦的摇摇头，挥了挥手，那少年声都没吭，就瞪圆了眼睛倒了下去，死死的盯着林秀安。

　　“再来一个，”林秀安邪邪一笑，“杀到他说实话为止。”

　　“我……我说！”乞儿抱住林秀安的脚踝，惊慌失措的恳求道：“我都说！小人祖上是西汉人，因五十年前土谷浑国来犯，逃到了北凉。小人生于北疆和岘村，四年前遭柔然入侵，便带着家人一路南下……”

　　林秀安一脚踹倒了他，破口大骂：“你放屁！”